《短篇集·安守》风溯君

26、五、

　　狗咬着自己的尾巴在地上转了好几圈。他连忙克制住自己，告诫自己他已经不是一条小狗了，不能做这么幼稚的事。
　　他破天荒在自己脖子上打了个领结，把全身上下都冲洗了一遍，给自己油光水滑的黑色毛皮上了一层薄薄的蜡。等到做完这一切他才站在镜子面前窘迫地皱起眉毛——他为什么要对一只猫的邀请这么开心？
　　但紧接着狗就忘记了这个烦恼。
　　猫在电话里告诉他了一个地址，狗把那个私人电话号码偷偷记了下来。他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踏出门之后，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领结，犹豫了一会儿又飞奔回家把领结拆了。
　　等他找到猫街15号三幢楼，已经过去了两个钟头。
　　狗哈了一口气，确定自己前天晚上吃的肉没有在他嘴里留下异味，然后忐忑不安地上了楼。
　　这栋楼里全是猫。老的猫，年幼的猫，各种花色的猫。他们看到一条狗上来都纷纷蹿开，警惕地看着高大的狗。狗很快找到了猫的家。
　　咚咚咚。
　　狗敲响了门。猫在里面叫了一声。
　　狗用前爪推开了门，看到猫慵懒地窝在一个非常柔软的猫窝里烘烤自己的毛发。
　　蓬松的毛发让猫看上去体型更小了。狗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及时制止了自己这种行为。猫肉可不好吃，而且他也从来没想过吃猫肉。
　　猫翘起屁股伸长前爪伸了个拦腰。他的屁股是侧对着门的，因此狗也看到了那条长长的尾巴下露出的粉色的小洞。狗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猫轻盈地跳上一旁的书柜，书柜板直接镶嵌在墙上，是透明的。他来到狗头顶上方的玻璃书柜上，蹲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狗说：“把门关上。”
　　狗一抬后腿就把门踹上了。
　　猫说：“有何贵干？”
　　狗想让猫去帮他画图，但是他想来想去觉得那不是个很好的理由，因为他的图已经在焦躁的几天中被他画得差不多了。于是他说：“我想雇佣你。”
　　“哪一方面的？”猫用他那一对很漂亮的眼睛看向狗。
　　狗想起猫能干很多事，不仅设计，还有——
　　狗有些不自在地说：“帮、帮我画图……”
　　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将脑袋探出玻璃板看着下方的狗：“我现在没有工作。如果你想聘请我，就要按照我开的价位。”
　　狗抬头看了一眼，看到猫被玻璃挤压的柔软的毛发和那两个平时看不到的毛茸茸的小球。狗觉得贵宾留在他身上的发情的气味还是没有消除。他窘迫地低下头说：“我可以照付。”
　　“喵呜——”猫软软地叫了一声，仿佛在思考。他说：“我的房租快要到期了，我可能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狗在猫的注视下努力保持自己的威严，但他还是变得更加急切了：“你、你可以住到我那里。”让一只猫住进自己的家？狗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但是他还是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他恼怒地心想幸亏他进门之后就把自己的尾巴坐在了屁股底下，否则他可没脸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你想让一只猫住进狗窝里？”猫露出了诧异的笑声，这让狗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龇开了牙。
　　“嘿，放松点儿，”猫懒洋洋地趴在那里，“我不喜欢欠人什么东西，我会付租金的——如果你不介意用别的形式的话。”

　　猫住进了狗窝。猫很不喜欢狗窝的脏乱，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当狗叼着一袋肉骨头回到家时，他发现他的狗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对我的房子干了什么？”狗嘴里的袋子掉了下去。
　　老实说猫把狗的屋子搞成了高级会所，但是狗不太习惯。
　　“你的东西尺寸太大了，我用不了。”猫窝在新的沙发上，转圈用脚踩出了一个舒服的坑，趴了下去。狗看到他白色的毛都有些变灰了。
　　狗别扭地叼着肉骨头走进厨房，想起了猫之前为他炖的汤。他看了一眼猫，发现猫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猫用一只爪子蒙着自己的鼻尖，耳朵耷拉下来，看上去很可爱。
　　狗想他得提醒猫去洗个澡，虽然他很不喜欢洗澡，但是猫一定很喜欢。狗还有点儿后悔为什么没有买鱼。他明天一定得去买一条鱼，要么小鸟，反正得搞清楚猫喜欢吃什么。
　　这可真是太棘手了，他事先还没有查过猫的生活习惯。不过这也不奇怪，他是一条狗，为什么要查猫的习惯呢？
　　狗安慰了自己，炖好了肉汤叫那只贪睡的懒猫起来吃肉。
　　猫说：“这次是你请我吃吗？”
　　狗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猫非常不客气地来到狗盆边，先对大块的肉下口了。
　　他吃得又快又多，让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想真是知猫不知面，原来这个小东西的胃口这么大。
　　狗没好意思扑上去抢夺，于是他饿着肚子委屈地在自己的毯子上趴了一整晚。
　　猫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还顺便甩了狗一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