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谷弟子养崽记》暮砚熙

11、第十一章

　　早饭吃完，宴竹涵也回来了，脸上带着两片显眼招摇的青紫。
　　宫子霖吸了口气，惊叹：“亲师父啊！下手这么狠！”
　　宴竹涵摸了摸脸，随即认真地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电光石火间，宫子霖秒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再吸了口气。
　　完了，对大型犬类生物没有抵抗力，不小心把自己卖了！

　　要说宴竹涵本该是第一时间发现的，可他一早晨脑子乱哄哄全是有的没的，看见宫子霖就全部罢工。去见了师父照宫子霖说的请了罪，被师父一反问才回过味来。可细想想，宫子霖就这么大咧咧说了出来，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又让他觉得十分开心。
　　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宴竹涵便立即赶了回来，想也没想的直接开口问了。可眼下看着宫子霖的神色，宴竹涵又忍不住有点慌乱。
　　不管是为什么知道，应该也算是秘密吧？他会和自己说吗……

　　宫子霖犹豫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昨晚他便想好了，若想在这里平平安安过下去，与宴竹涵交好是必要的。这里不像以往的那些轮回，他只需扮演好附身的人，无论别人发现什么，他也只是照着命轮走，不知前事后事，做好该做的，不牵涉己身因果，只等着最后收获一堆功德。可现在，他身负原主两世记忆，哪怕命轨有所偏差，许多事也知道个大概其，稍有不注意就会露馅。

　　修真界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精，漏了陷必然不可能圆回去。若想平安活下去，只能找个靠山。无疑地，宴竹涵是个很好的选择，而他背后的天越真人，更是个十分稳妥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交代罢了。

　　这么想着，宫子霖直接伸手拉住宴竹涵，边朝屋里走边对宫夕颜嘱咐道：“颜儿乖乖在这儿玩，不要乱跑。哥哥和大哥哥有话要说，很快就出来。”
　　宫夕颜抬头看过来，笑眯眯应声：“好！”
　　宴竹涵低头看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只觉得耳边全是心跳声，大到完全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

　　进了屋，宫子霖与宴竹涵相对而立，抬头仰视着高了自己两头的宴竹涵，神色严肃。
　　宴竹涵收回心神与他对视，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看上去也十分严肃，一点没让人看出他脑子里的波涛汹涌。

　　“宴师兄将我兄妹二人带来此处，细心安顿妥帖照料，子霖无以为报，只能日后尽力偿还。只这一份恩情，子霖便该当坦诚相待。只是眼下要说的关乎子霖身家性命，还望日后师兄能为子霖保密。”
　　宴竹涵心下一紧，收回满脑子的水，真正严肃起来地点头。

　　“我……乃异世之魂，身死之后再醒来，便莫名成了宫子霖。此人本身记忆之中，有一些关于修真界的记忆，应当是受过什么传承之类。只是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挑挑拣拣半真半假的说了出来，宫子霖有些慌张和心虚，没敢抬头看宴竹涵的眼神。
　　宴竹涵还没想出所以然来，屋子里先冒出个声音：“夺舍？”

　　角落里，天越真人的身影缓缓出现，显然是一早隐在那里，将一切听了个明白。
　　看着天越真人凝重警惕地眼神，宫子霖摇头：“身死之前，我也不过一介普通人，又如何能够夺舍。甚至于关乎此界凡尘，我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宴竹涵沉默地看着眼带防备的师父，忽然横跨一步，将宫子霖死死护在身后，不语。

　　本想问什么的天越真人，一见到他这动作，顿时炸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能怎么着他不成？就你那点本事，是不是骗我我还能看不出来？”
　　早在宴竹涵去找他的时候就察觉出不对，再思及宫子霖一直以来的平静淡定，不用想也知道问题出现在谁那里。故而天越真人跟着宴竹涵便来了流云居，隐了身形藏在这里，想等着自家蠢徒弟离开后，再仔细逼问一番。

　　他倒不是怕宫子霖有什么异心，而是怕人一开始便是冲着自家木头徒弟来的。呆成这样，偏偏一看就是对人家上了心，若是被人骗了，那可怎么得了！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自家徒弟二话不说把人护在后头，一副时刻提防自己欺负他的模样，天越真人一颗玻璃心顿时碎裂成渣。

　　看着师徒二人对峙，宫子霖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拉开宴竹涵，恭敬施了一礼：“真人明见，子霖不敢说谎。我当真不知自己为何会来此，又为何会附身于此人身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此人本就是个命苦之人，眼下子霖也只想替他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唯一的亲人，再完成他的心愿。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心愿？”天越真人视线在他身上游走一圈，缓缓开口。
　　“此人毕生心愿，不过是平安活下去，潜心修炼，有朝一日能够……参透天道。”宫子霖合了合眼，冷静地回答。
　　“你先前说，此人原本的神魂中，记载着有关修真界的事情，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
　　“只还有一些基本的记忆与常识，再无其他。”

　　天越真人神色平静地缓缓点头，下一刻倏地目光一厉，直视宫子霖双眼：“你接近竹涵的目的！”
　　宫子霖目光恍惚一瞬，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随即被宴竹涵迅速扶住。定了定神，宫子霖苦笑：“我当真没有任何目的。与宴师兄相识，还是因为宴师兄主动出现。”

　　瞥了一眼自家徒弟，天越真人倒是一眼看出这是实话。
　　“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不过若是有朝一日我发现你在说谎，莫要怪我没留情面。”
　　宫子霖诚心诚意施了一礼，谢道：“多谢真人。”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天越真人收回视线，总算放过了宫子霖。目光落到自家徒弟身上，甩袖子怒哼一声，愤怒离开。
　　混小子！才认识几天就胳膊肘往外拐！也不想想是谁把他拉拔到这么大的！不孝徒！

　　见师父离开，紧张状态的宴竹涵总算放松下来。一回头，就看见宫子霖苍白的脸色，立时满心歉疚：“抱歉……师父只是……担心我……”
　　宫子霖自打对上天越真人后，就一直提防着。方才那一下震慑，本靠着他强大的灵魂力是不会有半分妨碍。不过他本身就被怀疑着，若是再露出异样，那才是真的洗不清了，故而演了一场戏。好在，蒙混过去了，也算是过了一关。

　　“没事。”宫子霖笑了笑，“毕竟我来路不明，身负秘密又行事不周全，真人有所怀疑也是为了你好。”
　　“你……”宴竹涵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日后要小心，不可如此大意。”
　　“我……”宫子霖下意识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对你没了防备。”

　　闻言，宴竹涵目光温软到了极致：“我会护着你。”
　　宫子霖回眸看他，片刻后露出个带着孩子气的大大笑容：“那日后……烦请师兄多多照顾了。”
　　宴竹涵盯着他的笑颜，脑内心底只剩了一个念头：他好小……但是也好好看……

　　如果让宫子霖知晓了他现在的想法，怕是会更加肯定他有病。未满十三的宫子霖还没长开，头些年的生活让他显得瘦弱之极。这些时日并未刻意修炼，也没刻意洗筋易髓，就外表来看，甚至还不如现今八岁的宫夕颜。
　　硬要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的，大概也是那双通透晶亮地眼睛，和如今这个宫子霖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那种淡雅温和。

　　所以……宴竹涵的审美真的没问题吗？
　　好似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被说出来，哪怕并非全部，却也让宫子霖在面对宴竹涵时，轻松自在了不止一点。
　　“你方才与真人是如何说的？”宫子霖含笑问道。
　　宴竹涵之前那副样子，明显是去见了天越真人才反应过来，没说实话还漏了陷。
　　沉默了一会，宴竹涵声音低低地答道：“我与师父说……是我发现的……”

　　宫子霖手中一紧，背过身去强行将笑意压下去。毕竟他现在应该是个只知道一些修真界常识的人，而不能表现出对宴竹涵有太多了解。若是再被人发现什么，那就真的要出事了。
　　只是修真界中知道天越真人与宴竹涵师徒二人的都知道，宴竹涵虽然是天越真人唯一的嫡传弟子，却是个半点草药丹术都不通的人。昔年天越真人也曾试图教过宴竹涵这方面的知识，奈何对方是个连寻常人能区分开的草药都弄不明白的，这才彻底放弃了。

　　在别人眼中，宫子霖应该是不清楚这些的。可原主记忆在，宫子霖只要想到这一茬，就止不住想笑。
　　天灵草和灵蔬的区别，就等同于凡尘界韭菜和茴香的差距，分不清的人基本可以和瞎挂钩了好吗！可宴竹涵就是分不清的理直气壮，毫不羞愧！

　　回过身的时候，笑意已经被完全压制，宫子霖神色平淡的倒了水递给他，慢慢道：“这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莫不是你反应太慢了？”
　　宴竹涵微微低头，耳根连着颊侧红了一大片，声音更小：“我……分不清……”

　　“噗……”这下宫子霖是当真忍不住了。好在这时候笑出来，也不至于会被人发觉不对，更何况还是个羞得脑子都打结的宴竹涵。
　　见他笑了，宴竹涵更是哪哪都不自在，目光躲躲闪闪。偏生又想看他，只能用余光不停瞄着。耳后脸颊的红晕蔓延到脖子上，整个人像个熟了的红皮鸡蛋，唯有那张脸上还是没半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