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船》月君卿

1、白船

　　当时间的轮盘回转，你在我的记忆中留下迷人的微笑，为我的生命奏响了美妙的旋律，而你的生命呢？……

　　关东 海港
　　银色的月光洒在海港上，港口停着一只白色的游轮，海港上有许多游客正向白船走去。广告单漫天飘扬，上面写着这样的文字：“一年一度的浪漫之旅，可迪号给你如梦般的浪漫之夜！ 主办 关东船公司”从白船的广播中飘出了这样的声音：“各位久等了！可迪号的乘客，请从三号入口上船……”
　　港口处，两个女高中生指着身后一对老人窃窃私语。
　　“啊……那个老太太今年又来了！”
　　“自从浪漫之旅开始举行后，她每年都来……一次都没有缺席过……”
　　“恩，而且总是那个人送她，接她……他们大概是夫妻吧！”
　　“好像是，但是他为什么不一起上船呢？”
　　“总是老太太一个人上船……”
　　对，总是老太太一个人上船的，今年也一样。老太太上了可迪号，站在船舱走廊的玻璃前，看着美丽的海面。
　　“欢迎光临可迪号请尽兴享受今宵一夜！谢谢！”随着一声汽笛声，船开动了。
　　老太太仍站在那里。“夜风对身体不好哦！”一个温柔的年轻女子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老太太转过身来，看见一位身着黑色大衣，有着一头卷曲的黑色长发的美丽的年轻女子。“这次旅游的卖点是古典艺术娃娃，你不去看么？”女子的声音很轻柔。
　　“谢谢，我喜欢这里，这艘船的这片甲板……”老太太望向大海。“站在这里，令我觉得自己无趣的人生还有救！”
　　“无趣的人生？”女子有些不解。
　　“恩，是无趣的人生！和谈不上喜欢的人结婚……”老太太又说。
　　“你是说刚才送你上船的人？你们看起来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女子很好奇。
　　“别人看起来是如此么？”老太太显得很无奈。“看起来确实如此！我们在一起……有孩子……也被称为夫妻……不过……我的心……并不在他身上！我的感情……至今还在一个叫做凉一的不可思议的少年身上！”老太太停了一下，继续说：“年轻的你或许不会知道吧？以前这艘船并不是观光船……而是外国船公司的商船……船跑香港，曼谷，还有印度！我和凉一初次见面是在这艘船上！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或许他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老太太突然发现自己的失态，忙说：“啊！抱歉！我怎么跟素昧平生的你说这些话……”
　　“哪里……”女子显得很有礼貌。
　　“刚才的话，请你当作老人家的牢骚，忘了吧！”老太太微微笑了笑。“我很高兴你来邀我！但是……今天我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恩！”女子应了一声。“那我不打扰你了。”
　　“谢谢！”老太太向她一个九十度鞠躬。
　　女子转身离去，从她的身上掉下了一块怀表，老太太捡了起来，喊道：“啊！你的表……掉了……”可那个女子早已不知所终。
　　“好旧的表。”老太太打开了怀表。“咦，开始动了！”这时，一个12岁的小女孩从她的身边跑过，小女孩身穿白色连衣裙，头戴一顶白色的小洋帽。老太太一下子愣住了：“刚才……是我……？”“怎么会……不过那顶帽子……那是……那是我！那一天……父亲结束工作，从印度回来的我……”
　　“哇！马上就到日本了！”女孩兴奋的站在甲板上喊着。
　　“别伸出去！危险！沙也子！”女孩的母亲在后面喊着。
　　一阵风吹过，沙也子的帽子被吹了起来，吹进了海里。“啊！妈妈！帽子！帽子！”沙也子忙拉着身边的母亲。
　　“所以我说嘛，不要站在甲板上！”妈妈严厉的说。
　　“但是……那帽子……是我心爱的帽子！”沙也子不依不饶。
　　这时只听“哗啦”一声，甲板上有人喊了起来：“喂有人跳到海里了！”
　　“什么？危险！快把引擎关掉！”
　　“把小船放下去！是小孩！跳下去的是小孩！”
　　小船放了下去，救上来的是一个12岁左右的男孩，男孩有着一张俊美的脸。他走到沙也子面前，把帽子递给沙也子，微笑着说：“你的帽子在这，没弄丢！”
　　“啊，谢谢！”沙也子十分惊喜。
　　“真抱歉，沙也子太大意了！先到我们的房间换衣服吧！”沙也子的爸爸冒出头来。
　　“啊，不用了！”男孩一个九十度鞠躬。“告辞了。”
　　“等一下！”沙也子喊着。“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男孩已经走远了。沙也子追了过去，“咦……？不见了，刚刚明明从这弯过去……”沙也子找遍了整条船，也没有找到刚刚为她捡帽子的男孩，最后只有失望而归。
　　在东京郊外的一座别墅里，有着一个身患重病的男孩，这时他刚从睡梦中醒来，看见他的朋友来看他了。“裕太，你来啦？”
　　“对不起，吵醒你了么？”裕太小心的问。
　　“不……我……做了个梦。”男孩停了一下说：“在梦中，我遇到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那女孩帽子掉了，我跳下海去帮她捡。”
　　“凉一，你跳下了海？”裕太惊奇的问。
　　“恩，我会游泳。虽然我现在躺在床上……但在梦中，我会游泳！”凉一换了个姿势，继续说：“梦中的那个女孩，叫沙也子……她难为情的看着我。”
　　“什么？你知道梦中那女孩的名字？”裕太更好奇了。
　　“恩……我记得！我也难为情的跑走了，后来就醒了！”凉一开心的说。“下次……做梦的话，不晓得会不会再见到那个女孩。”
　　“大概会吧！”裕太笑道。
　　“那我就是睡上一整天，也不会难过！”凉一微笑着。
　　次日。“裕太，谢谢你，你又来看他了！”
　　“哪里，伯母，我答应过他，把在劳作时间做的飞机带来！”
　　“凉一，吃药时间到了。咦？又睡着了？”
　　“哎呀！烧到39度……”沙也子的妈妈手拿体温表说：“我就说嘛，日本比印度冷，你还穿着薄衣到处跑！”
　　“啊嚏！”沙也子打了个喷嚏。
　　“来，吃药吧，如果烧再不退，就不能去学校了。”妈妈把药递给沙也子。
　　沙也子吃了药，躺下了。“我真倒霉，最后，我还是没能在船上找到那个男孩子。而且一到日本就感冒了……”沙也子闭着眼睛想着。
　　“你……感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沙也子的耳边响起。
　　“恩。”沙也子应了一声。
　　“很痛苦吧！”那声音继续问。
　　沙也子慢慢睁开了眼睛，惊喜的看到眼前的人正是在船上为她捡帽子的男孩。“要好好休息，烧才会退！”
　　“你怎么？从哪里进来的？”沙也子立刻坐了起来。
　　“你还不能起来！”凉一忙扶住了她。“还……发烧吧！”
　　“不要紧，你是谁，为什么从船上消失了？又为什么来这里？”沙也子忙问。
　　“我想见你时，一闭上眼，就来到你面前了……”凉一微笑着说。
　　“好棒！好像变魔术一样！”沙也子也开心了起来。
　　“不，那是梦，我一闭上眼，许愿想见你，就能出现在你面前了！”凉一答道。
　　“那我呢？我不能去找你么？”沙也子焦急的问。
　　“你无法来找我的，因为你是我的梦。”凉一安慰道：“别一副担心的样子，我会整天想着见你，这样你就能看到我了。”
　　“真的？真的么？”沙也子激动的问。
　　“恩！我答应你！”凉一微微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不知道怎样称呼你？”沙也子问。“我叫加纳沙也子。”
　　“竹垣凉一！叫我凉一。”凉一笑着说。
　　“什么？然后你们就自我介绍了？”裕太笑着问。
　　“只讲了名字而已，不过也太不可思议了，在梦中能自我介绍……”凉一递了张画稿给裕太。“看，我画好了！”
　　裕太接了过来，吃惊的大叫了起来：“好可爱，是真的么？”
　　“我画的不好，只能到那种程度。”凉一谦虚的说。“在梦中，笑着讲印度话的沙也子比这个更可爱，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你带到梦里去见沙也子。”
　　“我才不想进去你的梦呢？”裕太不屑的说。
　　“即使你求我，也不一定能进的去。沙也子是我一个人的，我们约好下星期天去御宝山郊游，夏天时要去海边！”凉一一副幸福的样子。
　　“真好，你有沙也子，我到学校去，只会破坏我对女孩的梦想，同班的女孩子长的都像是相扑选手似的！”裕太叹了口气。
　　“真的？你们班上有那种女孩？”凉一开心的笑了。
　　“他笑了，每次我讲学校的事情，就无趣的把头转向一边的凉一，竟然笑了……”裕太也慧心的笑了。
　　“再见了，伯母，凉一好像睡着了，我也该回去了。”
　　“谢谢你，裕太！凉一最近好多了，这多亏了你。”
　　“那是多亏沙也子，要是告诉伯母，凉一的精神源泉是梦中的女孩……她可能也不会明白吧！梦见沙也子的凉一，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心脏病随时会发作的人，他的生命正闪耀着光辉！”
　　“那……感觉如何？”裕太赶紧问。
　　“柔软……而且温暖！”凉一幸福的说。
　　“可恶，竟然在梦中有接吻的经验！”裕太愁眉苦脸。“好羡慕你呀，为什么学校的同学都是丑八怪？画沙也子最近的模样给我看吧！”
　　凉一画了起来。“最近他头发长长了！”凉一把画好的画递给裕太。
　　“哇……好漂亮！沙也子！”裕太要吻那副画。
　　“不行！”凉一一把夺了下来。“不要弄脏我的沙也子！”
　　“不过是张画嘛！”
　　“不行！”
　　“好，我和你的友情到此为止！”裕太叫了起来。
　　“好呀，反正我有沙也子！”凉一一脸不在乎。
　　“真是的，男人的友情在女人面前就变的一文不值了么？”裕太伤心的说。
　　“没有呀，我喜欢你！”凉一笑道。
　　“凉一，输给你的梦中情人，我真不甘心！”裕太也笑了起来。
　　“会被医生说不知能否活到13岁的凉一，我和凉一一起分享四季的到来，一起迎来15岁的春天，分享他梦中的沙也子，而从凉一口中说出的沙也子，对我而言，只是幻梦中的少女，在我的心中，却以说不出的存在感生长着……当我看到那个转学生时，现实中的确有这么理想的女孩，她和凉一的梦中人很相似，很巧合的，名字也一样！我的目光每天都追逐着她……”
　　“怎么了？”
　　“啊，没什么！”
　　“梦幻中的少女……变成实际的少女存在于我眼前……直到那天……”
　　“好，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一年级的收拾护具及打扫！”
　　“好！”
　　“真的么？好罗曼蒂克哦，沙也子！”
　　“是她，她被一群女生包围着……”
　　“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沙也子继续说：“我们初次见面是在回日本的白船上，他帮我捡起掉到海里的帽子，那时他和我一样是12岁，而现在，他和我一样是15岁了！我在想有一天我们会在现实生活中相见，到时他一定会站在我面前……”
　　“没骗人吧！”同学们不信的问。
　　“我没有骗你们，我还知道他的名字呢！他叫竹垣凉一！”
　　“凉一……”
　　怎么，有烦恼了？”凉一笑问。
　　“不……没什么……”裕太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对了，你听说过一种叫香雪兰的花么？”凉一突然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裕太不解。
　　“因为沙也子说她喜欢花，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些。”凉一幸福的微笑着。
　　“…………凉一……如果我说那不是梦，沙也子并不是存在在你的梦中的女孩子，而是现实生活中女孩，你会怎么办？”
　　“那一定是梦，我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能见到她！”凉一激动起来。
　　“沙也子在我们学校！现实生活中有沙也子这个人，本来我也不信，但她就在我们学校。她清楚的说出你们初次见面是在回日本的白船上，你帮他捡起掉在海里的帽子，那个男的叫做竹垣凉一！”裕太抓住了凉一。“凉一，或许你无法相信，但是这是事实！也许是上帝的恶作剧，让我见到现实生活中的沙也子，你应该感到高兴，你可以和现实生活中的沙也子谈恋爱了。我知道你对沙也子一网情深，她也一直想见到你，我明天就带她来这里！”
　　“不……不要……我不想见她！”凉一十分痛苦。
　　“凉一……”裕太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一天凉一发了高烧，医生来了，凉一家灯火通明，一夜未熄，凉一的妈妈一直在叹气，凉一的高烧始终没退。
　　“我想那是你自己塑造的白马王子吧！”
　　“不！但他已经三天没出现了。”沙也子显得垂头丧气。“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虽然他出现时间不固定，有时在半夜，有时在下午，但从来没像这样过。”沙也子伤心的哭了。
　　“你别哭，也许是时候了，你自己不也说过，有一天你们会在现实中相见，现在是时候了。”朋友安慰道。
　　“是，是呀，一定是！”沙也子不再哭了。
　　“那天深夜，伯母叫我来，我看伯母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
　　“裕太……”凉一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
　　“凉一……”
　　“嘿嘿……我的心脏像玻璃一样脆弱，我真没用，无法梦见她……凉一……请你不要向沙也子提起我……我很健康，和沙也子在一起时，我是一个万能的超人……会跑，会游泳，什么都会……在梦中。我是非常强的，沙也子说我是小飞侠彼得潘王子……我们很快乐……我不想让她知道……事实上，现实中的凉一……有着如玻璃般易碎的心脏……什么也不能做……只是个必须躺在床上的男人……我不想让她知道……”
　　“我明白了，凉一，我不会说的，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所以你要活下去，健康的活下去，她再等你呀！”裕太哭了，很伤心。
　　“裕太，别哭，我第一次看你哭……我很感谢神，这样的我能有像你这样的朋友……能去爱人………………”
　　“凉一！不要，凉一！凉一！”裕太拼命的喊着。
　　“啊，凉一！”
　　“让开，太太。强心针！”
　　“我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她对凉一的思念，在时光中渐渐风化……除了诚心等待外……我还能做什么？”
　　“你不要老是说梦般的话，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要老等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对方既然想要早点和你结婚，你就早点让妈妈安心，他是位可靠的好男人，不是么？”
　　怀表慢慢关上了，船快到岸了，老太太把怀表贴在胸口。“谢谢各位参加这次旅行！可迪号马上就要靠岸了，希望各位明年再来参加！”
　　老太太站在甲板上，又遇上了那个长发的年轻女人。“这表是你昨晚掉的。”
　　“咦？我一直在找它，谢谢！”女人接了过来。
　　“啊……请问……那表……”老太太想问什么。
　　“恩？”
　　“啊，不，没什么……”
　　“要靠岸了！”女人说。
　　老太太看着在岸边等着她的丈夫。
　　“除了诚心等待外，我还能做什么？”
　　“各位旅客，船桥就要放下了！”
　　“那我要失陪了，希望明年还能在可迪号和你见面。”女人微笑着。
　　“啊，不……我不会再搭白船了，如果我再上船，会和他……”老太太指着岸边的丈夫。“和裕太一起。”
　　下了船，老太太挽住了丈夫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怎么了，沙也子，大家都在看着呢！”
　　就这样，这对夫妇消失在了朝阳里……

　　当时间的轮盘倒转，
　　你又回到我身旁，
　　在我的记忆里留下璀璨，
　　才发现一切努力都是惘然，
　　你对我有太多隐瞒，
　　使我无力将命运扭转，
　　当时间的轮盘倒转，
　　让我永远留在轮盘的中央……
　　（本文根据风间宏子的漫画《暗夜神话──白船》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