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父》炎珞

34、温酒

　　第三十三章温酒

　　那一顿全荷宴，着实费了不小的功夫。
　　便是林殊空着肚子躲在昭阳殿时，都能远远的嗅到那些荷香，飘飘渺渺，淡雅清透，加上那头间几分喧嚣火热的烟火之气，他无端的生了好些寂寞。
　　林殊并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只是莫名的，就有些不甘罢了。
　　行宫里的这些日子，虽说是罚了他去做那些下人的活计，但萧景禹毕竟不会真的苛待于他。
　　那些吃食用度俱是和萧景琰一般无二的精细，不过是要做些清扫修整的杂役，委实算不得辛苦。
　　莫说林殊是在军中受过磋磨的，便是萧景琰自己，也并不是那种离了下人便五体不勤、理不清日子的。
　　让他二人打理这一个昭阳殿，也无非就是互相照料而已。
　　更何况对于林殊而言，照顾萧景琰，或是被萧景琰照顾，又哪里算得上是什么苦活了。
　　无非是忙在身上，甜在心里罢了。
　　可唯独只这一日，他瞧着外头的喧喧闹闹，欢声笑语，几乎是不可自控的生出了好些不堪情绪。
　　想和景琰正大光明的站在一处。
　　想告诉大家他喜欢景琰，喜欢到了骨子里头，任谁也分不开去。
　　想把景琰锢在自己怀里，打上自己的印记，再不许旁人一点觊觎。
　　也想让景琰心中再无一丝担忧疑虑，不至因着与自己的这段情谊而在父母兄弟之间煎熬徘徊。
　　诸如此种的不甘，反反复复的在他的心头激荡着，只叫他心跳如雷，整个人都有些静不下来。
　　而这些情绪在看到萧景禹带着一个意识已然不甚清醒的萧景琰回到昭阳殿时，越发膨胀的厉害了。

　　“怎么喝的这么多？”
　　他原本是百无聊赖的蹲坐在殿前的台阶上的，远远的瞧着萧景禹半托半抱的夹着一个极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便立马迎了上去，轻手轻脚的将人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父皇今日兴致大好，便许了大家纵乐一回，景琰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能在桌上撑这许久。”
　　萧景禹放下了一脸醉态的萧景琰，见他迷迷糊糊的站直了身子，又冲着林殊宛然一笑，便安安静静的跟了过去。
　　“今日父皇设宴，你虽然去不得，这些佳肴倒还能尝上一尝”
　　他回身打发了心腹的宫人在桌上替林殊也摆上了一桌饭食，俱是那荷宴上极为出彩的几样菜式，一种取了一些，倒也凑了满满一桌，十分丰盛。
　　想是早前便在后厨给特意留下来的，一直温在灶上，才有现在的这幅品貌。
　　“有劳景禹哥哥惦记，果然香的很。”
　　林殊也不客套，待把萧景琰引入房内安置妥了，伸手便捻了一个炸的酥脆金黄的团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和萧景禹说起了话来。
　　“行了，你照顾好景琰，还有半月就能回京，且再拘你几日。”
　　那吃相像是饿的狠了，叫萧景禹莫名的就有些心软，干脆在林殊那头打理得不甚利落的头发上揉了两把，叫它也越发凌乱了一些。
　　“我不能离的太久，景琰劳你照料了。”
　　在照看萧景琰这事上，萧景禹对林殊确实的十万分的放心的，只偏头看了看那自打进了房就越发安静乖顺的弟弟，展眉微微一笑，便转身走了出去。
　　那湖边上正闹得欢快，他确实是不能离的久了。

　　林殊送走了萧景禹，却并没有吃上这顿丰盛晚食。
　　反倒是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醇酒在手中晃了晃，又低头去闻了那荷花酒的香气，才忽的轻笑了一声，将之一饮而尽。
　　“果然好酒。”
　　这荷花酒入口带甜，却回香醇厚，清冽酒香之中带着些许菡萏香气，并不像其他的水酒那样烧口，极容易叫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喝的多了。
　　只是这花酿毕竟是老酒浸泡的，喝起来尚不自觉，这后劲却当真是不小的，也难怪萧景琰竟喝成了这幅模样。
　　“明明酒量不好，做什么喝这许多。”
　　林殊瞧了瞧那安静的坐在一边两眼只放空的人，冷不丁的又想起了方才那几分不甘心来。
　　他亦想呆在萧景琰的身边，见他不甚酒力了，便将人拦在身后，理直气壮的说出一句“林殊代劳”。
　　可他如今，却始终只能用那挚友的身份去占这份理直气壮，难免有些叫人气馁。
　　这般想着，林殊便又斟了一杯荷花酒在那碧色酒盏里，堪堪举到了萧景琰的唇边。
　　“不、不喝了。”
　　萧景琰虽说醉的厉害，却也并非是毫无意识。
　　见那酒杯直举到了自己面上，便皱着眉伸手向前推了一推，做出了些许抗拒的模样来。
　　“这样的好酒，怎么别人劝的你都喝了，我给的反而不喝。”
　　林殊难得见到萧景琰这样迟钝懵懂的模样，虽说心中仍是有些情绪，却也忍不住起了些逗趣的意思，便又靠近了几步，紧挨着他在那床边坐了下来。
　　“不喝…小殊、小殊还饿着呢。”
　　萧景琰皱着眉将那酒杯往外推了几寸，又偏头去看林殊，忽然就抿着嘴，悄悄的笑了起来。
　　“你是小殊，那可以喝。”
　　说着就愣愣的拉着林殊那只举着酒盏的手，伸长了脖子要去咬那杯沿。
　　林殊顿时就知道了萧景禹为何亲自将人送回了昭阳殿。
　　实在是他如今不能叫人知道行迹，可偏偏萧景琰醉了酒，怕就要漏出馅来。

　　“醉了还敢讨酒喝，莫不是觉得我不舍得欺你不成。”
　　林殊瞧着萧景琰这醉态，赶紧一仰头将那杯中美酒尽数送到了自己嘴里，才堪堪止住了他的这番动静。
　　只是好容易叫萧景琰安静了下来，林殊自己，却又有些静不下心了。
　　方才那句“欺你”原本不过是句笑语，可他这会看着这般乖顺的搭着自己的胳膊傻笑的萧景琰，竟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些蠢蠢欲动来。
　　他直到今日都不曾将这心尖儿上的人给拆吃入腹，全靠着那偶尔得来的一点亲密舒缓几分心头火热，若说没得企图，那定然是骗人骗己，满口虚言了。
　　“景琰，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殊！”
　　萧景琰倒是回的干脆利落，甚至送上了一个甜出蜜来的笑容，伸着手指在林殊颊上点了一点。
　　“你是林家小殊，是我的……小殊。”
　　他愣愣的瞅了林殊许久，复又展眉笑了起来，竟是拉着林殊的手直接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我喜欢小殊，最、最喜欢小殊。”
　　这般爱语，定是极难在清醒时的萧景琰口中听到的。
　　明明只是简单极了的几个字，却忽的叫那原本满心欲念的人听得耳根一红，竟也跟着露出了一个傻笑来。
　　“你这水牛，莫不是生来就要治我的吧！”
　　原本满心的蠢动竟是因着这一句爱语给尽数压制了下去，兜兜转转的化作了浑身的熨帖和快慰。
　　林殊摸着有些发热的面颊拉起了唇角，又看了看满脸纯粹信赖的依着自己的萧景琰，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低头在那人唇上轻轻磨蹭了片刻。
　　“罢了，你总归要是我林殊的，林家小殊可不做这等趁人之危的事情。”
　　他复又在那尚带着酒香的唇上舔了几下，转身去端了温水帕子，细细的替人擦起了身来。
　　“且睡吧，今晚说的话，我可记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