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父》炎珞

21、鸳鸯谱

　　第二十章鸳鸯谱

　　时光荏苒而逝，转眼冬来春谢寒暑流易，林殊便已经和萧景琰一起在这宫里住满了两年。那被大刀阔斧的一通修葺的靖王府也早已完了工，只等着靖王殿下成年，便是开府离宫的时候。
　　萧选将人在身边硬生生的留了一年又拖了一年，眼看着萧景琰的身上逐渐褪去了过去的拘谨，能在他面前低眉浅笑，能对着兄弟宽容大度，能和朝中大儒侃侃而谈，能在林静面前仍保留着一副纯真和赤诚，心中着实又是得意，又是叹息。
　　他和萧景琰离得越近，心中便越是欢喜。心里喜欢的越多，遗憾和叹息便也越多。
　　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不会再想当初那样时时闪现在他脑子里，却仍会在想起萧景琰的好处时，忆起他曾经一身帝王朝服守在自己的床边时，那种形销骨瘦的伶仃来。
　　想得多了，便忍不住对林殊也越发放任，连带着他们养大的那匹黑狼，也成了个能够自由出入宫门的异类，在那身厚密的毛发里藏着一块小小的御赐金牌，端的是风光无二，潇洒极了。
　　那黑狼被萧景琰训的极通人性，又被林殊带的从不缺乏野性。被带进宫的时候，能立在萧选身边做出一个极为威严肃穆的模样，叫那见惯了奇珍的帝王也连连点头称赞，赏下了一个“御”字的小牌过来。被带去军营的时候，又能跟着主人围猎厮杀、克敌致胜，张嘴长嚎的时候能惊得半营的战马弯膝后退，战战兢兢的迈不起步来。

　　两年里，林殊半数的日子留在宫里，和萧选明争暗夺，可着劲儿的在萧景琰的跟前长着脸面。另外的半数日子则留在宫外，从赤焰军营到金陵街角，看着两个半大的少年一前一后的长成了青年的模样，肩并肩的闪着华光，在这金陵城中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名号。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着实不短，长到足够蓄势待发的少年人如同春笋一样的迅速的拔高壮大，便是在这三步一贵子、五步一皇戚的京城，也一点一点的伸展开了自己的枝干，长成了最醒目的那一类巨木。
　　短到无论是为人子还是为人父的，到分别之时都有些忍不住的淡淡惆怅。
　　萧景琰少年才得了生父喜爱，自然割舍不得。
　　至于萧选，他的心思素来只有自己能明白，说不得，也不得说。
　　反而是林静和林乐瑶两个女人大气的很，看着一脸郁结的丈夫和孩子笑弯了眉眼，说是不过京城几里的地方，便是开了府，又能远去哪里。
　　萧选闻言便也只能笑了起来，压下心头的一丝不舍，挥手唤来了萧景琰，又将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果然是长大了，都这么高了。”
　　曾经并不惹人注意的少年皇子在他的身边快速的长成了极有声望的年轻王爷，会弁如星，充耳琇莹，如圭如璧，宽兮绰兮。
　　萧景琰上辈子就不曾辜负这一幅承自父母的好样貌，这辈子，亦没有辜负那颗曾经在逆境中也不曾消磨的仁心和坚毅。
　　他仍旧是不世故的，却更懂得迂回行路，笑语劝谏。
　　他仍旧是顽固而执着的，却比过去更多了父兄的体恤和关照。

　　落落大方的长成一个誉满京城的有德之士，却又温润谦和的伴着萧景禹贤王的美名，为他更添了一个为兄典范，以身作则的好名头。
　　世人皆知圣人身边最最出彩的两位亲王并不曾有过半分权斗嫌隙，而是兄友弟恭，互为映照。
　　若说萧景禹是这满朝大儒最为欣赏和看中的未来君主，那么萧景琰才是他们最为喜爱和满意的学生。
　　至于林殊。
　　林殊是那个叫人又爱又恨的顽劣弟子，叫人得意非常，又叫人无可奈何。
　　他过去曾是这京里最惹眼的少年郎，张扬热烈，拥着万千的宠爱。
　　如今他还是这京城里最明亮的男儿，俊朗洒脱，肆意豪爽，引着无数人的目光。
　　不仅是那养着女儿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们瞅着。
　　便连宫里，也有人在瞅着。

　　“小殊今年虚岁该有十六了，也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若说这宫里还有谁能压得林殊装乖卖巧、低眉顺目，太皇太后便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个。
　　这成家的话题让晋阳长公主和宸妃都提过几次，却每每被莫名其妙的绕了话头，不知不觉就淡忘了许多。
　　“小殊还小呢，还想在皇祖母面前多当些时日的孩子，让皇祖母多疼疼小殊。”
　　林殊一贯是口甜嘴快、心思活络的，一句话应得叫人心中欢喜，便难免依着他的意思松了口风。
　　“那可有喜欢的人了？若是有了，定要和皇祖母说说，就是那天边上的仙女儿啊，也定给你娶回来。”
　　太皇太后果然换了口气，拉着林殊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来。
　　“这个还不能说，不过小殊记着皇祖母的话呢，说不得日后还真需要皇祖母的帮忙。”
　　“你这个鬼机灵，还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啊。对了还有景琰，景琰是要开府的人了，家里可不能没个主事儿的。”
　　慈眉善目的老人眼皮子一抬，忽的又看到了一旁坐着的萧景琰，一伸手把他也唤了过来，和林殊肩并肩的半蹲在面前，瞧着哪个，都觉得喜欢的不得了。
　　“景琰可有喜欢的人了？若有喜欢的，可要自己好好把握，皇祖母还等着要吃你们的喜酒，才能安安心心的呀。”
　　“皇祖母身体这么好，可不急这么几年。”
　　萧景琰被问红了脸，嚅嗫了半天答不上话，便只好低着头眼神四处瞟着，冷不丁就对上了一旁端着茶杯笑了个一脸形象全无的霓凰，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来。

　　这做妹妹的也才遭了太皇太后的好一通叨念，她在慈安宫里呆的时间长，被问的次数也更多，往往直到林殊和萧景琰来了才能得些解脱，躲在一旁吃些茶水点心。
　　如今瞧着他们两个被抓着手盘问，自个儿倒是幸灾乐祸的偷笑起来，一时没绷住脸，才叫萧景琰给瞧了个正着。
　　他们三个自幼是一起长大的，彼此也算了解，又哪里不知此刻萧景琰和林殊心中的苦来，只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便是堂堂云南穆府的郡主，也不敢顶着太皇太后的满腔热情去扯那风头，当下冲着萧景琰挤了挤眼睛，便更往后躲了躲，几乎是要躲到穆青的身后去了。

　　他们两个自己偷偷打着眼色，却并不曾料到，这画面落在门外的萧选眼中，又是何等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林殊和霓凰的故事，萧选是知道的。
　　但上辈子，他总是忘了，和霓凰青梅竹马、两小无差的，并不是只有一个林殊。
　　这位云南穆府的长女无论家世品貌，都和他的景琰这般般配。
　　萧选并无意做那棒打鸳鸯的人，可若非上辈子太皇太后的一道婚约，和年轻人的懵懂羞涩不知拒绝，那么他的景琰，又如何比不上林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