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父》炎珞

16、伤

　　第十五章伤

　　林殊到底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人，虽说早慧，心思却还单纯的很。
　　便是千方百计的想拐了萧景琰和自己独处，却也并没有生出太多别的心思，无非是想占着他身边的全部位置，守着他能有的全部时间。日里粘着，夜里挨着，只恨不能把人时时刻刻都栓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一刻也不得分开，便比什么都要满足。
　　他如今能理清自己这一头乱麻似的心绪已是难得，更遑论生出旁的心眼来。至多也就是偷偷回想一番那梦里和萧景琰一块亲亲抱抱是酥麻滋味儿，只觉得心底像是被跟琴弦给拨弹了似的，上上下下晃的不行，从心头到指尖都泛着愉悦的酥麻。
　　只是想着，便不自觉的把一双眼睛尽往萧景琰的唇上看去。
　　和梦里不同的是，萧景琰的唇并非那般红艳撩人，带着一股子风情妖娆的味道。
　　他的唇较寻常男子偏小一些，尤其是下唇薄薄的一片，竟是比上唇还要单薄许多。相书上说这上厚下薄是重情重义却不善辞令的面相，而萧景琰也确实并不爱与人辩论，但凡心中有了想法，便爱将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显出几分莫名的坚毅和严谨。
　　上唇棱角分明，丰润饱满，肉粉色的唇线从微翘的唇角一路呈上坡的走到水滴形的人中处，再蓦地往下一折，画出一道极其明显的菱形线条，正中弓形的唇线使得那唇有些微微的翘起，倒像是要惹人咬上去似的，招人的很。
　　唇色是淡淡的浅粉，从微微泛白的唇线处一点点的往口齿间加深加色，唇珠却又红润柔和，在他微微张嘴的时候，显出一个极美妙的弧度。
　　林殊总是看着看着，便有些不自觉的吞咽起口水，喉间一上一下的滑动，莫名的叫人感到口干舌燥。

　　然而事事并非总如人意，林殊的这些个小算盘，最终也并未如他所愿。
　　倒不是萧景禹不通人情，又或是对萧景琰看管的太过，实在是事发的突然，便连林殊自己，心中也是后悔的很，只怪自己没由惹来的祸端，却让萧景琰替他受了过。
　　且说那日林殊才与萧景琰说了母狼的事情，却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就被霓凰带着穆青找上了门。
　　这军里传出的消息，林家人知道，穆家也有人知道。
　　霓凰也是自幼跟着父帅在草原上奔驰行军的，向来明艳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她穆家的军队从来不会滥杀草原上的生灵，尤其对着天生天养的狼群更多怀了一份敬意和虔诚。是以如今一听这怀孕临产的母狼被带到了京里，就忍不住皱起了一双柳眉，上门就要拉着林殊和萧景琰一同去看。
　　只想着那母狼若是被照料的好，便就算了。
　　若是照料的不好，怕还得借这二位兄长的名头叫人赶紧放回山里，莫要平白害了性命。
　　她这主意打的好，却不曾想过，她自己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可她手边，还跟着一个摸不着调的小穆青。

　　才几岁大的浑小子虎头虎脑的，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跑步都还跑不稳妥，却见了什么都敢上前去摸去扯，一见着那才生完产，护崽护得极厉害的母狼，撒手就冲了过去。
　　他眼里只看到母狼肚皮地下那只粉嫩软糯的狼崽子，哪里瞧得到母狼那大张的狼嘴，和泛着森森寒光的獠牙。
　　也巧的是林殊那会正和那养狼的偏将闲扯，霓凰则自己蹿到了院子东瞅西瞧的观察环境，哪里料想得到一直老老实实的穆青会突然冲出去，直往那呲着牙发出低吼的母狼身边蹿了过去。
　　“小青！”
　　“景琰！”
　　少女一声疾呼，却在看到萧景琰探身而出，用手臂挡住直奔穆青门面而来的那张狼嘴时忍不住用手掩住了嘴，脚下略顿，又急急忙忙的向前冲了过去。
　　只是她的速度快，却有人比她更快。
　　只见得白影一闪，那母狼便被凌空踢了出去，远远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呜呜的哀声。
　　“景琰，景琰你怎么样？”
　　林殊急吼吼的冲上来踢走了母狼，又一把将吓呆在原地的穆青从萧景琰的怀里扯了出来，才半捧着那只鲜血淋漓的胳膊，心中乱成了一团。
　　“嘶……没事，你别慌，霓凰快看看穆青有没有受伤。”
　　萧景琰强忍着痛意露了个龇牙咧嘴的苦笑，又抬头看了看一样傻愣在旁边的霓凰，叫她赶紧把穆青照看好，莫让孩子惊了魂去。
　　转头又看了看急的眼珠子都泛起红来的林殊，拍了拍他的肩，叫他扶着自己站起身来。
　　“冷静些，不过是些皮肉伤罢了，我们往日习武练功，哪没有磕磕碰碰见红的时候，就是划了道口子，我躲着它呢，没伤着骨头。”
　　也是萧景琰救人心切，一见穆青直愣愣的往狼窝里扑，赶紧就跟了上去，将人护在了怀里，竟不曾想过可以主动驱打那母狼离开。
　　“还愣着干嘛，叫大夫啊！”
　　林殊这会红了眼睛，看着萧景琰一手的血色，正心疼的不行。扭头冲着满屋吓傻了的似的的人就是一通大吼，直把这豢养了母狼的偏将吓得膝下一软，险些跪了下来。
　　他不过是个从品的小将，平日哪里和这些王侯皇子接触过，原本莫名的被这四个明珠似的人物登了门就已是心中惶恐，偏偏这会最得圣心的少年亲王还在他府里受了伤见了血，只吓得他心中发凉，直呼吾命休矣。

　　“小殊，你冷静些。”
　　好在那府上下人倒不曾被尽数吓傻，没得一会，就陆陆续续的拉了好几个大夫进了门，提心吊胆的给萧景琰包扎起伤来。
　　“这么大的口子，你叫我冷静什么。”
　　林殊这会见着止了血，好歹才安静了些，死死抓着萧景琰不曾受伤的那只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他也不去看知道自己惹了祸事而蜷成个团子窝在姐姐怀里的穆青，只是一双眼睛冷嗖嗖的盯着那回到了幼崽身边不断哀叫着的母狼身上，只把那母狼盯得炸起了浑身的毛发，显出一副极度戒备的模样。
　　“多大的事情，你别吓唬别人。”
　　萧景琰到底是习武的人，在那母狼袭来时本能的就绷紧的手上肌肉，用肉厚的地方避开了要害，是以这伤口虽然出了血，却也着实只是个皮外伤。这会上了药，自己便也缓了过来，拉着林殊又朝那傻愣愣的偏将说起了话。
　　“这事是我们莽撞在先，母狼野性未去，算不得杨大人的责任。”
　　他瞧着这一屋子的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忍不住便宽慰了几句。
　　“这事杨大人也莫声张，只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是，是，谢靖王殿下。”
　　那杨姓偏将听了这话才把提在半空中的心又落了回去，回头看了眼那无端招来祸端的母狼，恨恨的一脚便踢了上去，只踢得母狼哀嚎不断，极为惨烈，就是下头那只还睁不开眼睛的小狼崽子也慌慌张张的扑腾起来，渐渐脱离了母亲庇佑。

　　“你——”
　　霓凰是最见不得这样的事的，见他胡乱撒气，忍不住就要开口。只是话到嘴边，又想起正是这母狼要咬穆青在先，伤了萧景琰在后，愣是一句话卡在喉间，半天说不出来。
　　“杨大人！不过是只护犊心切的狼，你既然养不好，放了就是，何况这样对它。”
　　一行人里倒是萧景琰如今对着母狼最无恶感，见状便也皱起了眉，高声斥了一句。
　　转头又见那母狼哀哀戚戚，嘴角流血的模样，便倚着林殊的手臂，起身走了过去。
　　“靖王殿下！”
　　“景琰哥哥！”
　　他也没理这些呼声，只管拉着林殊又走近了几步，抬眼看了看依旧紧绷着脸的人，伸手摇了摇他的手臂。
　　“小殊。”
　　“我知道了。”
　　只见林殊蓦地拔剑而起，寒芒闪过，却是一剑斩断了母狼脖子上的那根铁索，将它从那禁锢之中放了出来。
　　“你这样活不下去，我叫人送你回山上，你自己求生去吧。”
　　那双鹿儿似的圆眼直直的瞅着母狼，眼底坦荡的没有一丝阴霾。
　　而那母狼竟也像是听懂了人话似的，呜呜的叫了几声，尾巴上的毛却一点点的顺了下来。
　　它爱怜的舔了舔自己身边的小狼崽子，又忽然顿了顿，仰头发出一声长嚎，然后从嘴角溢出了一股又一股的污血。
　　想是原本就虚弱的母体经了生产越发不济，又被那偏将一通踢打，竟是伤了内脏，眼看着活不久了。
　　那母狼呜呜叫着，张嘴叼起了自己仅剩的幼崽，慢慢的放到了萧景琰的脚边。
　　“呜……”它低鸣一声，认命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