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Z][绮雁]安魂曲》浅蓝岚

1、捕获

　　汹涌翻滚的黑泥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平静下来，但它引起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

　　火光之中，神父发现了他在寻找的东西。
　　——间桐雁夜。

　　那个愚蠢地听信了自己谎言的年轻男人，在耗尽魔力、被黑泥掩埋之后，竟然还没有死。甚至，这个渺小又坚强的青年，摆脱了身为虫穴的悲惨命运：体内的虫似乎已经爆裂而亡，对方从左眼蔓延到脖颈又一直延伸向衣领之下的疤痕已经不如先前那样狰狞。

　　不过，没有魔力的话，这个垂死之人也活不了多久。

　　对于间桐雁夜的消极看法，从最初到现在，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然而，在言峰绮礼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几乎要被黑暗吞没了的瘦弱身影，空洞的眼瞳之中迸发出一道亮光。

　　在这样看了一会儿之后，言峰绮礼大步走过去。他将对方从黑泥中扯了出来，又摇晃着对方的身躯将沾染的黑泥抖落。

　　半死不活的青年仍旧闭着眼。处于昏死状态的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任由言峰绮礼将他像已死之物般地折腾。

　　将自己的血液强行喂入对方口中，绮礼毫不吝惜地将魔力以□□的方式给予对方。只是，这并非什么悲天悯人的体恤。在他心里，已经开始策划接下来的剧本。

　　之前，在教堂里，全然遵循着自己的计划与设想，间桐雁夜奉献了无比完美的演出，无论是因不被理解而失控的狂怒举动，还是之后充满悔恨的凄惨嚎叫。

　　那个时候，将对方痛苦的眼泪与红酒一同饮下的自己，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强烈的愉悦，甚至能够令人沉醉。

　　那令人迷恋的味道，应该还能再度品尝到吧？毕竟，这个单纯善良到无可救药的蠢货，就是自己遇到过的，能够出演自己剧本的，绝佳的演员。

　　只要这个人还活着，就一定能用那苦涩不堪的人生继续取悦自己。言峰绮礼如是相信着。

　　来自外部的魔力成功延续了间桐雁夜本该迎来终结的生命。他缓缓睁开了眼，填补他空白表情的，是一片茫然。

　　属于寒冬的凛冽狂风仍在呼啸，周围的空气却如同地狱般炽热。

　　将视野填满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席卷全身的疼痛中，雁夜只能隐约辨别所看到的事物。

　　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色，是将废墟掩盖的厚重黑泥，以及，黑色的袍子。

　　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间桐雁夜眼睛微微动了动，仅剩的左眼恢复了一点神采。但映入眼帘的，那个脸上挂着奇怪微笑的男人，仍旧令他满心困惑。

　　这个人是谁？

　　好像，是来自教会的参战者来着？但是，自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雁夜听到男人这样问，“你把所有魔力都给予了自己的从者吧。”

　　为什么要问出这种问题？

　　对了，一直以来，自己都在为了那个少女而努力着。只要能够赢得圣杯，名为“间桐樱”的少女就可以获得自由。为了这件事，即便奉上性命也无所谓。

　　但是，我的事和这个陌生人，难道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吗？

　　“难道，是为了赎罪吗？”居高临下俯视着雁夜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锐利的唇角微微翘起，“毕竟，之前在教堂的时候，你亲手扼杀了喜欢着的女人。”

　　男人的轻声细语如利剑般刺穿了他的胸膛——雁夜想起了一切。强烈的痛楚与憎恨一同填满了整个胸腔，几乎要令他的身体爆炸。尖锐的情感也在他眼底显现，但被他尽力阖上的眼帘所遮蔽。
　　“那个时候，是你陷害我的吗？时臣，也是你杀死的？”

　　其实，真相已经再明显不过。早在自己凄惨地尖叫着逃离教会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些。只是，孤注一掷的自己，不得不选择延续与这个家伙的合作。

　　现在，即便将问题抛出，雁夜也并不期待对方的回答。他只是在面对这个唯一向自己伸出手来的男人时，下意识地开口了而已。

　　“是啊，老师是我杀死的。我也一手策划了陷害你的事情。”神父再自然不过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丝毫愧疚，也没有将他人成功戏耍的洋洋得意，仅仅是平静地阐述了事实而已。

　　雁夜猛地睁开了眼。早已瞎掉的左眼冰冷无神，右眼则流露出强烈的厌恶和憎恨。

　　视野之中的神父毫不在意，甚至，仿佛被取悦般，他露出了堪称残酷的冰冷微笑：“真是不错的眼神，雁夜。但是，将老师杀死，不就是你的期待吗？”

　　雁夜动了动唇，却无法反驳。

　　“而且，虽然是我陷害了你，但雁夜，”脸上洋溢着喜悦与期待，神父继续吐出了恶毒的话语，“伤害远坂葵的人，是你。”

　　心脏因为对方的话语而遭受重重一击，间桐雁夜那颗本来就疲惫不堪的心瞬间坠入无底深渊。
　　神父说得一点没错。杀死远坂时臣，是自己的愿望。

　　与此同时，拯救间桐樱，令远坂葵不再悲伤，也是自己的愿望。

　　自己的愿望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所以结局也只能是在绝望中溺死而已。自己付出一切甚至性命，最终却徒劳无功。甚至，连自己最想拯救的间桐樱，自己都没能救出来。

　　如此可笑又可悲的人生不如就此终结的好。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这个念头从雁夜脑海中冒了出来。

　　“你不打算拯救间桐樱了吗？”手腕忽地被人捉住，力道大得仿佛能将骨骼握碎。

　　原本满足地沉浸于自我灭亡的幻想中的雁夜再度睁眼。怀着期待与怀疑，他直直地瞪着面前的神父。

　　对方的手仍旧紧紧握着自己的腕部。某个瞬间，雁夜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急切与焦躁。

　　这个人，难道在恐惧自己的死亡吗？间桐雁夜眨了下眼。

　　再度睁眼时，面前的男人仍旧是那副平静冰冷的表情。之前所捕捉到的情感，大概是错觉吧，雁夜想。

　　“如果你活下去，就还有拯救间桐樱的可能，不是吗？”神父这样说，”死掉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雁夜抬眼看着黯淡的天空。他本想说些什么，却放弃了。

　　自己是想要拯救间桐樱的。

　　当然，这个神父不值得信任。然而，除了这个人之外，自己根本别无选择。

　　而且，到了这个地步，一无所有的自己已经不可能失去什么了。

　　“我想……拯救樱。”雁夜低声自语。

　　丝毫不意外地，神父点了点头。他将雁夜猛地拉起，又在意识到对方太过虚弱之后将对方抱了起来。整个过程毫无温柔可言，雁夜清晰地感受到了与对方坚硬肌肉相撞时的疼痛。

　　“还有一件事，雁夜。”

　　神父的声音传入耳中，雁夜垂着头静静地听着，并没有看向对方。

　　扶在雁夜肩上的手忽地扯住他垂在肩颈上的白色发丝用力拉扯，强迫雁夜将头仰起。

　　在难以忽视的疼痛中，雁夜被迫地与眼瞳暗沉的男人对视。

　　“我的名字，是言峰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