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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pter 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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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交给我吧。”
亚述尔迎上去,大着胆子想要接过洛伦佐怀里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但对方看也没有看他,也丝毫没有假手于人的意思。
他像具行尸走肉般一语不发地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竟然身形一歪,一下子半跪倒在了满是碎玻璃渣的地上。但他却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是将尸体搂得更紧了。零星血污沾到了男人极为俊美的脸上,使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狰狞,活像个被钉死在棺材里的吸血鬼。
亚述尔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从被还是少年的洛伦佐招入麾下起直至现在,他们两兄弟已经跟随在他身边十多年,看着他一步步从美第奇家族的一枚弃子成为只手遮天的博纳罗蒂家族的教父,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们也没有一次见到过洛伦佐显露过类似此刻的这幅模样。
他原本以为约书亚仅仅是洛伦佐名正言顺的侵夺博纳罗蒂家财产的工具,哪怕洛伦佐再宠他,至多也只是拿他当个赏心悦目的小宠物,要说让这个犹如一只身藏剧毒的冷血动物的男人付诸真心,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这笑话眼下成了现实,显然才是最大的笑话。
“我知道,你在报复爸爸,你就是想让爸爸后悔,是不是?”
僵立了一会,亚述尔忽然听见一声嘶哑得几不可闻的嘲笑。
虽然是嘲笑,但语气里却藏着无限的悲痛与悔恨,像一条一路淌向冥府的河流般幽沉而压抑,穿过耳膜时让他通体发寒。
他胆战心惊地走到洛伦佐身边,看见他闭着眼睛,眉心极深的一道折痕不住地抖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流下泪来。假若真的如此,那真称得上是他生命里最惊悚的事情之一了。但即刻,洛伦佐又睁开了眼。
细小的血丝从眼底蔓延到眼睑上,在火光里晕染出一片深红,让他狭长的眼睛显得十分凄厉,被他注视时,亚述尔感到毛骨悚然。
“你相信他会这么死掉吗?”洛伦佐哑着嗓子幽幽地问。
亚述尔扫了一眼那柄猎枪,违心地摇了摇头,没敢回答实话。
“说出来!”男人突然厉声喝问。
“不,不觉得!约书亚少爷这么聪明,这尸体一点也不像他!”
“我也不相信。这小狐狸最会耍小把戏。”洛伦佐眯了眯眼,却攥住怀里尸体抓着猎枪的那只骨肉不全的手没松,齿关发出一串咯咯的响声,“你派人回趟那不勒斯,把我存在地窖里的一个小箱子送过来。”
那里珍藏着他的男孩成长的证据——几颗换下的乳牙,还有头发。
在全面验尸之前,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相信,轻易地放过。
没能听他再叫一声爸爸,没能听他一句解释。洛伦佐想起那天晚上男孩举着那把猎枪时欲言又止的神态,一切都历历在目。他记得那时约书亚就快要哭了,可他一点也没有心软,只当他在装腔作态。但假如约书亚是真的着急想要跟他坦白什么呢?
而他却直接回决了一声“滚”。
是他亲手把他的男孩赶走的,当着他带回来的第三者的面。
洛伦佐浑身冷汗涔涔。
如果有那么一点可能——小家伙真的爱他,那么他当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然而,现在思考这个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他也许,彻底的失去了他的男孩了。
洛伦佐撑着地面站起来,被玻璃渣扎破的膝盖终于袭来了尖锐的疼痛。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帮他止疼了。
他头一次觉得冷,那是一种比通体冰冷的血液还要刺骨的寒意,一直渗透到他阴鸷,险恶又孤僻的灵魂深处。他抱着尸体坐进了车里,嗅了一下露在大衣外面的栗色卷发,令他更加崩溃的是,那发丝上面真的有一股熟悉青涩的香味,即使是浓重的血腥气也无法掩盖掉。
他低下头又闻了几下,想确定自己并非是出现了幻觉。
记忆随着气味一瞬间就复苏过来。
“爸爸。你还痛不痛?”
那声音怯怯地问着,柔软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
“痛,爸爸痛得要命。”洛伦佐捧住尸体的头颅,手指勾曲,骨节泛白,青筋与血管几乎要从皮下挣脱出来,抖得异常厉害。颤抖从手指一直蔓延到手臂。眼皮上的血色混着汗液,汇成一线顺着脸颊流下。
“即使死了,你的骨骸也是属于我的。”他拈下一缕尸体头颅上的头发,瞳孔缩成针尖般的大小,“但这一次,我情愿你又是在骗我……”
在车子发动前,他抬起沾满血污的脸,对手下们吩咐:“把今夜这里发生的事彻查清楚,附近的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也不要漏掉。”
他绝不……绝不相信他的男孩就这么死了。
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存在。
……
“阿嚏!”
约书亚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他望着远处渐渐变小的火势,心神不宁地甩掉了烟蒂,揉了揉鼻子,关上了舱窗。身后甲板传来了嘎吱嘎吱脚步声,一件长斗篷被披在了他的身上,几乎将他整个人罩住了。
“既然伤还没好,就别吹风,春天最容易着凉。”
“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老保姆一样,阿尔瑟?”他回过身,又点了一根烟,向面前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吐了口烟雾。
阿尔瑟顺手把烟从少年嘴上一把摘掉了:“别再抽了,你已经快抽掉整整一盒了。烟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
约书亚脸色不太好看,伸手去抢,阿尔瑟仗着身高把它举得老高,让他够不着,约书亚恐吓性地瞪了他一眼,但对方明显不为所动。
他勾住了他的脖子,睫毛一扇,趁阿尔瑟一个愣神,烟盒就被他抓到了手里。没容对方重新夺回去,约书亚将他推了开来,一勾头叼住烟盒里最后一根,用火柴点燃,咬着烟笑了笑:“没办法,我可不想去抽别的来止痛。不然呢,吗-啡或者鸦-片,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胡说什么。”阿尔瑟走到窗边坐下来,拿起一副扑-克牌,“要是闲的无聊,我们可以来玩一局。”
“你打不赢我,现在我也没这种闲情逸致。”朦胧雾气里,少年坐下来,卧在靠窗的躺椅上,随手摸了一把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纽约和芝加哥是肯定没法回去了!”
“至少在船上待几个月,等身体养好了再说。有个地方我老早就想去闯闯,听说路易斯也是在那儿发的财,我想去摸摸他的老底。”
“哪个地方?”阿尔瑟意外地看向他。
那对碧绿的眼眸微微闪烁:“新泽西的大西洋城,我听说那可是一块遍地黄金的大宝地。我有一百万底金,还有一船的货要找买家,还愁在那里没有生意做吗?不过在那之前,我打算先当一阵子船长,去各地闯一闯,招兵买马,修生养息。”
约书亚的目光随着那团雾气飘出窗外,船已经远远开出了港口,驶向了宽阔的大海。连绵的夜雾背后,零星的光点在未知的远方闪耀着。
他忍住回眸看一眼纽约的冲动,一次也没有,如同他决心离开那个他生命最重要的男人,割断那甜美又剧毒的情愫。他深吸了一口属于新生的空气,将眼泪咽回去时,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绝对——绝对不要再狼狈不堪,再受制于人了。
在真正强大起来前,他不会再往回看了。
洛伦佐刮了一下他通红的小鼻子,脖子上的链条就被又收紧了。
他伸手捉住他颈侧的那只手,却不料这时约书亚用膝盖顶住了他的小腹,偏过头深嗅了一下自己的手套边沿。
显然,约书亚对于被人下药这件事早已留了后招。浓烈的薄荷精油使沸腾的血液冷却了一点,约书亚打起精神,一口叼住男人的颈动脉,凌乱的喘息着:“你休想再轻易地打开我的双腿,爸爸。”
“我等了一年,可不只是仅仅为了这个,小家伙。”
洛伦佐抚摸着身上狡猾又凶猛的小狐狸的背,仿佛要将他竖起的毛发抚顺,但他清楚,锐利的爪牙一旦露出来了,就不会再甘心藏掖在柔软的肉垫里继续假装温顺的模样,想要捏住,就必须做好被抓伤的心理准备。
“那是为了什么,打开我的心扉吗?”约书亚抓住他的一缕金发,绞在指间,气息还有些紊乱,“用那一百万美元?我的野心大着,那不够。”
“你想要多少?”
“至少一千万。”
洛伦佐被他狮子大开口的放肆逗乐了,他俯下身把他压在车座上,约书亚从善如流的夹住了他的腰——当然,绞着他脖子的手也一点没松。
“我还没打算跟你打官司呢,不如就私了吧?”
药效还没全褪,男孩昂着头,眼角燃着娇媚的绯红,眼神却是凌厉的,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匕首,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心底微不可见的柔软之处。
洛伦佐眯起眼,用手指描摹约书亚的眉眼,愈发觉得他迷人。
他曾经唾手可得的、缚在网里的,自以为怎么也离不了他的毒液的小宠物,现在却凭着那顽强的生命力闯出了一道破口,飞到了他编织的无形牢笼外。等到他从隐匿的黑暗里追出去时,已经不那么容易再迷惑他了。
更别提让他心甘情愿的投回他的怀抱里了。
“怎么,舍不得?我当爸爸有多大方。”约书亚撑起身,捞起滑脱下来的一边肩带,腾出一只手猛地将门打开来。
洛伦佐扯紧了拴住他手腕的链条。
“要是给你一千万,你恐怕就再也不会回到爸爸身边了。”修长的手指拂过他香汗淋漓的耳根,薄茧沿路点火,惹得男孩浑身轻颤,“这几年,我替博纳罗蒂家赚的远远不止那一百万底金。还给你这正牌继承人,也不是不可以,就当是赎罪了。不过……”
约书亚心里一跳,喉头滑动:“嗯?”
他不相信他会这么慷慨,但这诱饵太过肥美,让他忍不住咬上钩,尝尝味道。
“我需要详细的清单。你拿这钱去干什么,我每一笔都要知道。”
洛伦佐清楚要想抓住一只小狐狸,光靠诱饵就试图抓住他的尾巴是不行的,他得追踪他的足迹,洞悉他的去向。
但约书亚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呢?
有了这些清单,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洛伦佐察觉,这是一种变相的经济控制,就好像一个真正的父亲掌握了他的儿子的零用钱一样。
约书亚不甘心地舔了舔嘴唇,双腿又把洛伦佐的腰卡死了,狡黠地眨眨眼:“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一百万就足够了。‘贪心好比一个绳结,会把人但心越套越紧。’我可不想钻进去。”
“你不想听听看我为什么要知道吗?”洛伦佐将怀表链松开了。
约书亚小小的打了个激灵,也配合地将链条松开来,却还抓在手里不放。洛伦佐摸了摸被勒出一道红痕的脖子,轻微地“嘶”了一声,脸上浮起隐约的痛色,这普通的表情因他富有古典美的面容而分外的触动人心。
“所以……为什么,爸爸?”
男孩轻声问,他仰起头,他拨开男人的衬衫衣领,伸出舌尖舔了他脖子上那道他亲手勒出来的红痕一小下,像只知错就改的小猫。
但洛伦佐知道,只要一秒,他就可以变成凶残的小猛兽。
他抬起手,温柔地揉了揉怀里继子的头。
这动作是宠溺的,也是充满威胁性的。
约书亚乖乖地趴在他身上,碧绿的眼眸盯着他的眼睛,瞳仁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要想把生意做大,急于求成是行不通的。‘我们的事业’不单单是地下生意,它与正经的经商有异曲同工之妙,需要用上许多把戏,除了暴力之外,还有商业技巧,以及政治手段——贿赂警察,结交政客,甚至必要时就暂时与你的敌人建立同盟,而不是急着搞垮他。”
“你需要学的东西太多……”
洛伦佐在他耳畔循循善诱,“而这些我可以教你,也可以帮你。”
约书亚对这个答案感到惊愕,又立即回过味来。
“你是想做幕后的提线人?”
“不,是参谋。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这个角色了,不是吗?”近在咫尺的红唇吐出这极有煽惑力的一句话,像一枚剧毒而诱人的禁果。
他绝不会上当。
约书亚这样心想着,却情不自禁地吮吸了一下男人艳丽欲滴的唇:“听上去很吸引人,不过条件呢?别告诉我这是无私的父爱?”
“当然是等价交换。”洛伦佐噙着一抹危险的笑,“我们都是生意人。”
“您想要什么?”
约书亚的心反倒踏实起来,一个爪子搭在了洛伦佐肩上。
洛伦佐在他耳边一字一句:“你手上最值钱的筹码,不就是你自己吗?”
约书亚一阵背脊发凉,又心跳不止。
这在他听来绝非什么溺人的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惊心动魄。
像在刀尖上与死神共舞,既是缠绵,也是较量。
约书亚足够贪心,却又没有足够大的胆子接受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的脑子七拐八绕,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是生意人,可我是赌徒。不如我们来赌一局?”他环住洛伦佐的脖子,撒娇般地歪着头,“赌你夺走的那百分之八十的遗产。如果我赢了,你就还给我。如果我输了,就带着我的家产跟你回家,乖乖做你的小宠物。”
说完,他屏着呼吸,等待着洛伦佐的回答。
“你敢赌吗,爸爸?”
洛伦佐勾起一边唇角,戏谑地眯起眼。
“你凭什么认为你值那百分之八十?”
约书亚的心顿时坠到了冰窖。
尽管已经料到了洛伦佐不会答应,他仍然难过到了极点。
他红了眼睛,猛地推开了洛伦佐,拔出枪,对着车把手叩动了几下扳机,一脚将火光四溅的车门踹了开来,准备跳车,但洛伦佐把他一把拽了回来。车子在U型公路上一个急转弯,撞开护栏闯入了旁边的森林里,撞上了一棵树,在发出了一阵野兽死去般的可怕动静后停了下来。
负责贴身保护洛伦佐的双胞胎兄弟立刻跳下车,查看后车厢的两人。
洛伦佐冲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一边等着。
约书亚掰了一下手枪上的转轮,顶着他的胸口,眼睛一眨不眨:“时候不早了,爸爸,再不回去你的生意伙伴会着急的,还有你的未婚妻……恐怕也要伤心了。”
洛伦佐拨开他的枪管,眉毛挑起来:“珍妮?她只是一枚棋子。你不会在吃她的醋吧,我的小家伙?”
……这是在向他解释吗?
约书亚愣了一下,但他终归不是什么好哄的小孩子,立刻转移了重点:“用来做什么?”
“如果我说是对付路易斯,”洛伦佐把他抱在怀里,抵着他汗涔涔的后颈温言轻语,“你还想和爸爸赌吗?”
约书亚算是明白了——这简直就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糖,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就能使他的情绪跌宕起伏,让他时而失落,时而狂喜,时而怅然若失。
他愈来愈痛恨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了。
他在这段看不见出路的感情里,永远是个被动的输家。
“怎么,不敢下注吗?舍不得你谋杀妻子得来的赃款?”约书亚说得直白又尖刻,枪头一寸寸缓慢地下滑着,挑开了男人血红色的丝质衬衫,沿着那苍白细腻的胸腹皮肤,一直抵达那蛰伏着的毒蝎尾部。
洛伦佐发出了一声沙哑的闷哼。
他从未将自己置身于这种受威胁的境地之中——他不会允许敌人有这样的机会,但对于他的小继子,他却是纵容的。这是一种近乎赎罪式的宽容。虽然,他这样一个毫无良知的恶魔从不真正觉得自己犯过什么罪。
但他渴望获得约书亚的信赖,从他离开他的那一刻起,他才意识到这点。
尽管这种情感维系是他几十年的人生里曾不屑一顾的垃圾,现在却开始将它视若珍宝,像一只吸血的蜱虫那样试图从约书亚身上汲取到它,可惜对方却好比一个先天发育不良、骨瘦如柴的难民孤儿,养分少得可怜。
若以“真情”作为存款,“爱”作为货币,他们俩都一贫如洗。
越是贫穷,愈是贪婪。这渴望与日俱增,已到达了他难以克制的地步。
洛伦佐攥住了他搁在自己腹下的手腕,深邃的暗蓝眼眸笼罩着他,眼波暗沉汹涌:“过几天,在芝加哥有一场洗钱的赌局。我和路易斯都参加了,你可以一起来……不过我得提醒你,得有足够的本金才行。”
“你答应了?”约书亚意外地反问。
“不舍得金子,怎么抱得美人归呢?”男人用迷惑人心的语气低吟着,将他的虎口轻轻一捏,约书亚手里的枪就脱手掉了出去,正欲去抢,洛伦佐将它拂到地上,一下子用脚踩住了。
约书亚一阵胸闷。那种受制于人的危机感又涌上来,包围了他。但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慌张无措的夺路而逃了。他要以退为进。
他往洛伦佐怀里缩了缩:“爸爸,现在成为你的情人算不算晚?”
“嗯?”
男孩的睫毛轻颤着,在昏暗的月光下宛如飞蛾:“我想……和你恋爱。”
洛伦佐微微怔了一下。
约书亚伸出一只手扳住了他的下巴,扭过头,将他吻住了。
这是一个干净纯粹的,不带一点儿杂质的吻,连恶魔也不禁沉溺其中。少年特有的青涩仿佛初春清晨的第一滴雨露,淬染着花蜜的甘美,正如他说的“恋爱”那个词的味道,令人难以相信从罪恶黑暗的土壤里竟能生长出这样的美好,仿佛应验了“爱本无罪”,这个简单又看似荒谬的真理。
洛伦佐捧住男孩的头,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小心翼翼,仿佛生怕玷污这个吻,或担心涌到指尖的热意会灼伤他吹弹可破的皮肤。
那种从里到外烧起来的,活在人世的感觉。
连那颗冰凉的、从深渊里诞生的毒物,在胸腔里蓬勃的跳动着。
咚咚,咚咚,咚咚……
头一次,那么清晰,急促,灼热,真实。
当约书亚结束这个由他开始的吻时,洛伦佐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即使不去看,这个在情事上游刃有余的男人也有点不能自控了。但他没有强求,而是克制地拭去了少年唇角挂着的一丝津液。
“恋爱可不是游戏,尤其是和我……”洛伦佐捏住他精巧的下巴,耳语,“一旦开始了就得慎重对待,不是玩一玩就可以全身而退的。”
“我知道。”约书亚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却感到一阵心虚。
狭长的蓝眸在暗处盯着他,仿佛一只夜行猛兽窥透了猎物的弱点。
“所以,你愿意接受吗,爸爸?”约书亚扭过脸,吞了口唾沫,“和我恋爱?”
耳畔声音喑哑得几不可闻,但听得出一丝分明的愉悦:“我很乐意。”
约书亚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像只盛夏的傍晚跃出水的飞鱼,跃得高高的,噗通一下坠回水里,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他压抑着这不应有的喜悦,抿了一下湿润的嘴唇,呼吸却明显变得急促了。这声音落到男人耳朵里,就像是无言而真挚的表白,具有一种摧毁冰川的力量。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激动地掉了眼泪,就像个初次得到暗恋多年的心上人回应的小女孩一样,当洛伦佐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脸颊时才反应过来。他撇开头,想躲开帮他擦眼泪的手,脖子却被轻柔而无法挣脱的力度拢着。约书亚有些恼羞成怒了:“车子里太闷了,眼睛不舒服!”
“嘘…”洛伦佐把下巴抵在他颈窝处,宠溺的轻哄着。
男孩湿漉漉的鬓角处生着柔软的胎毛,可爱得要命。他的心仿佛被融化了,前所未有的柔软:“我们不是恋人吗?这没什么丢脸的。”
约书亚的心脏发出一阵潮水般的轰鸣。
即使是在以前粉饰太平的日子,洛伦佐也没有对他这么温柔过。
这种不同于父子的,恋人式的温柔,当被这个颠倒众生的男人使用着时,就成为了一件世界上最为致命的武器,让人难以招架。
约书亚说不出话来,他的武器只有自己从母亲那习得的技俩,还有他捉襟见肘的情感经验,以及那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然而这种勇气在洛伦佐用这种口吻对他说第一句话时他就有点动摇了。
洛伦佐用拇指刮下那滴从他下巴滑下的泪水,将它投入了水晶杯内暗沉如血的酒液里,拿起来啜了一口。散发着蛊惑气息的嘴唇贴着男孩潮湿的脸颊,微微翕张:“你眼泪的味道,现在我也尝到了……约书亚,你爱上了我,是不是?”
男人微醺而性感的语气,将听者都感染得有些迷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