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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藏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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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卉觉得很伤心。
作为她唯一的师父、同生共死的战友、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展昭自昏迷中醒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白音呢?她怎么样了?”
第二句话是:“那就好。”
第三句话才是:“思卉怎么样了?”
他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救命恩人!
唐思卉听着侍女活灵活现的转述,一边走,一边委屈地擦着眼泪。
白玉堂走在她身旁,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将她腰间露出一小角的手帕抽了出来,往她手上一扔,道:“别用袖子擦了,怪恶心的。”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眼泪啊!
唐思卉终于成功地‘呜’出了一声,听着倒像是小奶狗没什么作用的愤怒,她试图把袖子往白玉堂脸上蹭,好让他明白她根本没有把眼泪鼻涕留在衣袖上,可白玉堂拒绝了。她只能将手帕攥得紧紧的,委屈又凶巴巴地瞪着白玉堂。
白玉堂扶额:“明天我给你换个大夫,快点治好你的嗓子,我受够了!”
他头一次发觉能吵架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不能说话的唐思卉已经冒出了要以夸张的肢体语言来表达情感的苗头,要是继续这么发展下去,要他天天和一个戏精一起办案,他一定会疯的。
唐思卉对这一点表示认可,如果要她一直这么哑下去,她也快疯了。
将至小院,白玉堂看着她一脸的丧气,又安慰了一句:“别难过了,猫儿一句都没问我的情况,我说什么了吗?”
唐思卉咬牙切齿:“你可闭嘴吧。”
展昭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醒来后仍是虚弱不已,但好在他没有同唐思卉一样熏坏了嗓子,说话还是没问题的。一听见二人进屋的脚步声,他便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来人颔首道:“果然是五弟来了,这下我也可以放心了。”
白玉堂闻言,瞥了一眼唐思卉,见她整张脸都已经皱起来了,不由心情大好,他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道:“我就知道她是要惹麻烦的,江南的事一解决,我就过来了。”
“这倒不是,小妹这次做的很好,倒是我计划不周,才险些酿成大祸。好在小妹平安无事,否则愚兄也不知该如何向公孙先生交代了。”展昭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关切地看向白玉堂,问:“五弟只不过比我们早了一天出发,江南的事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江南无大事,有灾民怀疑官员中饱私囊导致赈灾不利,实是有人在他们收到朝廷发的米后动了手脚,又教唆灾民上京告御状,想给知州使点绊子,都是私仇所致。我到那没几天,就将幕后主使绳之以法,此案便结了。早知这案子这么简单无趣,我就不向公孙先生讨这案子了,害得大哥要带着这个累赘上路。”白玉堂正襟危坐,好像在暗戳戳说坏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又道:“大哥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大碍?哎,大哥刚醒来,若不是唐校尉哑了,我也不会来叨扰大哥休息。唐校尉,你反省一下。”
被连连暗怼的唐思卉气得连杯子也端不住了,气冲冲地把门一甩,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才平复好心情,回到屋里。
白玉堂在这会儿功夫,已将今日在藏玉山庄的收获同展昭描述了一遍,唐思卉进屋时,他正谈到白术的失踪。
展昭忽然出声:“白术失踪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白玉堂顿了一顿:“听慕容泽的意思,恐怕只有藏玉山庄的人知道。这也说得通,白术武功高强,若不是他坐镇,藏玉山庄又哪能苟延残喘至今,藏玉山庄自然不会将门神丢了的消息主动传出去。”
展昭摇头:“不,宝林寨也知道。我在宝林寨时,听到他们提及他们是知道了白术失踪以后,才敢对白小姐下手。”
天底下又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巧合,白术一失踪,英雄帖就发了出去,宝林寨便踩着时间点掳走了白音。他们本就怀疑宝林寨与发出英雄帖的幕后之人有所勾结,如今也差不多可以坐实嫌疑了。白玉堂忽觉这个案子也没那么麻烦,毕竟宝林寨还有人活着,从活人嘴里撬话总比海底捞针地查找线索来得容易。他信心满满,道:“大火后,宝林寨的盗匪逃的逃,逃不走的还都关在府衙大牢里,明日我便去一趟……”
唐思卉忽然在他肩上用力一拍,吸引来二人的注意力后,又拍了拍胸口,竖了个大拇指,一脸志得意满,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二人。
白玉堂努力地猜:“你已经……你让府衙的人去审问了?”
唐思卉用力点头,展昭对白玉堂的理解能力钦佩不已。
相比于一向与人为善的展昭,和涉世未深的唐思卉,白玉堂对府衙并没有那么多的信任,迟疑着说:“府衙的人恐怕也……不可信。”
唐思卉凶狠地抽出刀,在他面前晃了晃。
“……好的。”白玉堂转过去对展昭解释:“她威胁了府衙的人,虽然我觉得并没有什么用,还是明日再去府衙一趟,亲自审问吧。”
展昭从白玉堂那里已经得知了府衙的事,他一向光明磊落,也没想过同僚会草菅人命、用阴私的手段获取利益,他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却还是没有赞同白玉堂的想法,道:“在藏玉山庄的事上,他们和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没必要再骗我们了。何况,知晓内情的恐怕也就是宝林寨的寨主和副寨主,这二人应当还在外逃窜,那帮喽啰未必知道什么,你先不必对他们太过费心。”
白玉堂不愿松口:“那也还是要去一趟。”
展昭也便不再阻拦了,为了方便他审问犯人,还将自己在宝林寨里经历全盘托出。唐思卉见状,也想起自己的房间还放着上次慕容泽给她的那些资料,十分慷慨地全交给了白玉堂。
在接过资料的那一刻,白玉堂忽然意识到:“你们两个……是要甩手不干了?!”
唐思卉和展昭齐齐摇头,同时伸出手,分别拍在白玉堂的两边肩膀上。
展昭拍着他的左肩,道:“五弟放心,等愚兄的伤好了,一定会去帮你的。”
展昭在水牢里被机关所伤,受了几处重伤,逃出树林时还被一棵倾倒的老树砸到,等他的伤全好了,他们差不多也都回汴京了。
唐思卉说不了话,正要比划时,白玉堂出声制止:“你就算了,本来也指望不上你。”
他难道还能指望一个哑巴帮他审犯人吗?
唐思卉:……真是够了!
夜色渐深,白玉堂和唐思卉也不敢耽误展昭休息,开了几句玩笑也便打算走了。他们的时间不多,然而还要探查的秘密却不少,比如最重要的藏雁楼。
唐思卉几次跑进跑出,主要也是为了防止藏玉山庄的人藏在附近偷听他们的对话,前几次她什么也没发现,独独最后一次,一开门,便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
她吓得退了一步,藏在身后的手恰好能抓住白玉堂,在他掌心飞快画了个‘平’字,白玉堂立刻会意,颔首道:“平管家。”
先前唐思卉没有注意过,现在她才发觉,平十三虽然已经是个老头子,却是个身形高大的老头子,若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就犹如放了一顶笨重的青铜大钟,谁也别想轻易移开他,倒是很契合他守门人的身份。平十三的武功深浅无人得知,但他真的会比白术差许多吗?他就一点也护不住白音?
她还是不要随便把他从这桩案子里摘去嫌疑。
平十三是藏玉山庄的管家,白玉堂一来山庄,他就已得到消息,只是这一整日他都守在白音身边寸步不离,故而直到现在才真正见上一面。他听到白玉堂的声音,僵硬的身体才动了一动,微微弯腰,向二人拱手行礼。
或许是他这些年都未再对什么人行过礼,这礼行得实在勉强,唐思卉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好在白玉堂也不在意,只是好奇地问:“平管家可有什么要紧事?”
展昭听闻动静,本打算躺下的身子又坐直了起来,看向门口,问:“可是白小姐醒了?”
白音可是十三年前那场案子的见证人,她若是醒了,十个藏雁楼都比不上她有用。
平十三从怀里拿出一只木盒子:“小姐让我将藏雁楼的钥匙交给展大人,她能做的不多,还请展大人见谅。”
这便是醒了。
白玉堂连忙接话:“白小姐如今怎么样了?若是可以,还请平管家为我们通报一声,要查办此案,许多问题也只有小姐才能回答……唐校尉也很关心小姐的伤势,想先与白小姐见一面。”
已是深夜,白玉堂和展昭两个大男人自然不敢去闯白音闺房,只能借着唐思卉的名义行事。可唐思卉……
她要怎么和白音交流啊?靠心灵感应吗?
唐思卉一脸无语也无奈地点头,平十三看了她一眼,破天荒地没有冷言冷语,只道:“小姐交代完这件事,便又昏睡过去了,现在不方便见客。不过,诸位大人也不必费心于此,就算你们去见了小姐,什么消息也不会得到。藏雁楼的钥匙交给大人,随时皆可进去,小心其中的机关便是。”
他说完这番话,也不再给他们提问环节,又称要照顾白音,转身便走。
白玉堂摇了摇盒子,听着钥匙发出的响声,神色诡异地问:“你说,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唐思卉:……我也想知道。
这屋子里三个大活人,竟然都没发觉平十三在门外听了多久。还有这藏雁楼的钥匙,他们刚准备非法擅闯民宅,立马就有人将钥匙送了过来,简直就像是在直击他们的良心。
白玉堂关上门,又问:“他将钥匙给我们,又说我们什么消息都不能从白小姐那里得到,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古怪呢?”
唐思卉更是莫名其妙,白音希望他们查办此案,还特意将藏雁楼的钥匙都给了他们,这是非常明显地传达出了配合办案的意思,为什么又说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盒子里躺着的钥匙,比起钥匙更像是一支精美的短簪。白玉堂看着这把钥匙,忽然面色凝重:“白术失踪,白小姐被掳,宝林山大火,这一连串的事恐怕都是预谋好的,矛头直指白小姐……展兄见过白小姐,她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何会招致这么多麻烦?”
唐思卉跟着走了过去,抢走了白玉堂先前坐的凳子,一脸好奇地等着展昭解答。
那天救人时太匆忙,她还真没仔细看过白音的模样,更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凭白音一个破落山庄有名无实的大小姐身份,身无武功,也没听说藏玉山庄有什么惊世秘宝,好端端的,怎么就被针对的这么惨?
展昭的面色很凝重。
他看了一眼门外,却不像是在看什么,而像是在回忆方才平十三的一举一动。良久,他才开口:“白小姐的确不通武功,只是个弱女子,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白小姐,有哑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