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捱到慈宁宫后的裱画工作室时,纪光凝已累得满头大汗。庄立群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在她看不到的死角朝同事们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很快就有人去拿医疗箱出来处理伤口,纪光凝抹了把汗,这才有闲心打量起工作室的布置来。这里算不得整洁,工作台上摆着杂七杂八的材料和器具,中央还摆着两台显示器,一张边缘斑驳的水墨画搁在红漆案前。
“立群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自室内小门走出,淡淡地瞥了纪光凝一眼,道:“今儿上午刚来的《竹墨图》,要抽绢丝来补,你细心做做。”
“是,师父。”庄立群对着老先生倒是恭恭敬敬的,仿佛一瞬间就回到当初纪光凝远远看着他的时候,沉静而高远,不沾染一分世俗。
老先生看看他腿上的伤,随即把视线落到纪光凝身上,脸上忽然带上了笑意,“小丫头,抽丝辛苦,你就在这儿陪着立群吧。”
纪光凝一阵诧异,心说这表面严肃的老先生还挺开放,又想到对方德高望重,无论再怎么惊讶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尊敬地应下。
工作室里的同事都对她和和气气的,给她搬来凳子,就去各忙各的了。她坐在庄立群旁边,看他一丝不苟地对比手上的仿古画绢,按照原画绢丝的密度,一根根抽取绢丝来比对。
专注工作时,庄立群精致的眉眼简直像是又翻了个倍似的,在清晰的灯光下一览无余。纪光凝痴痴地注视着,想到这个男人无赖的一面,爽朗的一面,还有现在认真的一面。无论是知识广博指点文物的他,还是无理取闹口出恶言的他,都那么令人难以忘怀。
上一个让她如此情绪复杂、印象深刻的人,还是小时候住在江南水乡时的邻居林重霄。
那小胖子仗着体型和年龄优势,总是缠着她玩。当初单亲妈妈举目无亲地拖着她在小镇讨生活,不得已将他扔给一条街上的书香世家林家照顾,谁知她却落入虎口。
爬树掏鸟蛋,偷跑钻狗洞,她什么事没陪林重霄做过?
虽然因此而挨了不少骂,可她也不会忘记,在父亲过世的那段时日,是林重霄始终陪着她欢笑,固执地把她当抱枕,让她得以度过一个个偷偷哭泣的夜晚。
但也是这家伙,在她随母亲再嫁搬家后,忽然就跑到外面去求学,还几乎不回家,害得他们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见过了。
“想什么呢?”
纪光凝回过神,只见庄立群面色不悦地盯着她,“无聊的话就去那边拿本书来看,不要摆出这副心上人被抢的表情。”
“咦,是这样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一声。
竟然没有否认。庄立群越发心气不顺,不依不挠地问:“你刚刚到底在想谁?”
纪光凝失笑,“我说,你这是在吃醋么,有完没完啊。”
他喉头一哽,像是在暗自较劲一样,既不承认,也不想认输,低声嘟哝了一句“我跟你没完”,就埋头继续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