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卷红尘》乱流间的斯默

2、第二章 是不是的准备好跟邪影抢太虚

　　（1)

　　白云观。

　　晚寻心平气和地把信笺塞回云麓仙居来串门的妹子手上，心平气和地委婉而坚定地说了些拒绝的话，心平气和地跟一脸快要哭出来的仙女妹妹道别。然后回到大树下打坐。

　　“……师兄……”

　　晚寻动作忽然僵了僵，瞥了一下不远处的黑影。晚寻的邪影把拂尘左挥一下右挥一下转身飘到房子后面去好让他眼不见为净。

　　“师兄，你的邪影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五个字。”——师妹若你知礼法应该明白我这是在表示不想回答。

　　“哪五个字？”——师兄虽然你不好意思说但也觉得一定要说出来的话也是没有关系的吧，不然不会留这么个可以让人追问的答案了，不开心的事情憋着不好呢师兄你有没有感受到来自师妹的关爱？

　　“伪君子。懦夫。”说罢又坐回树下打坐。——谢谢师妹啊，但师兄没事并且打算一个人慢慢捉摸，所以师妹你可以不用来烦我了。

　　师妹晚娥心满意足地离开。果然饱受邪影精神折磨的不止她一个，平衡了。

　　（2）

　　很长一段时间无承都带着凤凰麒麟满街跑。她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师兄师姐们总是对邪影有种莫名的迷恋。

　　无承问过师兄晚寻。晚寻说，那就像一看上去像墙饰的门，门里有一些并不是很重要但会很迷惑人的东西。没推开之前可以一直维持正常生活，推开一次，或者两次，或者多次，就会上瘾。从此推门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或者直接再也不关门，让那个东西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师兄好厉害但是你说的为什么我好像听不懂。”

　　“身为道观弟子，忽悠是一项吃饭的技能。”晚寻说。

　　无承混着一脸的雾草和什么鬼离开。

　　晚寻望天，“但有时候忽悠，只是因为说不出来，或者不想直接说出来，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师妹你会懂的。你已经在推门了。”

　　（3）

　　无承记得步留跑得很快，从窗外到超越视线范围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君岚的叹息昔盈的啜泣和明连的安慰声交错在一起，好像水淹没了头顶。烈烈风声挤开水，划出一道痕让人得以喘息。

　　无承回神，那远去的小黑点是邪影。无承惊惶地看了一眼君岚，后者正低头思索着什么。还好，那就这样，不会有人发现……然而邪影忽然回头，似乎笑了一下——斗转星移。

　　无承惊醒。

　　她不知道邪影是想告诉她什么，也不知道邪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只是一个梦。于是她决定用琵琶的魔音报复回去。

　　或许她知道，只是不想知道。

　　当君岚辛苦找到在江南的坟堆边挂机的无承，开玩笑地拔出剑戳了一下邪影以后，无承把琵琶一摔抽剑挡在了邪影前面。回神以后带着惭愧，欲言又止。

　　君岚笑了笑，变出小狐狸模样的婉灵公主去跟邪影撒娇，拉过无承在坟前坐下。君岚说我知道啊邪影之于你们太虚就像帅之于我们弈剑，都是不可分割的。

　　但是君岚的帅可以展示给无承看，无承的邪影却不适合展示给君岚看。

　　这大约是无承的私心。人总是有私心的。然而对着最亲密的人，私心或许并不是好事。它是一种隐瞒。一些不愿展现给别人看的东西，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行——可它总还是希望有那么几个，或者一个观众。可是不行。这就像一堵透明的墙，一旦其中一人发现了它，亲近就会变成疏远。

　　“你会把门打开，它成为你房子的一部分。可是有人来的时候你会关上门。你就会觉得这房子不完整。”

　　“最后你也许会把客人赶出去，或者把自己赶出去。或者烧掉房子。”

　　（4）

　　依旧没找到鸡哥。无承跟着晚寻跑小屋里坐着，对着门外招呼到：“外面的朋友不进来喝杯茶吗？”

　　一路劳心加血劳力跑步的冰心气笑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屋子做茶壶状：“本公主的御前护卫在此，还不出来迎驾！”

　　冰心左右两个还没从剑上下来的弈剑弟子身形晃了晃，右边头顶插着团长旗帜的君岚捏起传送符：“呔！尔等妖道，待我放本，看你们如何嚣张！”

　　出了本，无承看着一脸笑得不太自然的君岚回了一脸纯真的笑，晚寻扫过守在皇陵门口的云麓仙子装没看见。

　　君岚默默叹气想算了毕竟养的是一只木头。仙子惊霓热情地过来打了招呼，晚寻不得不礼貌地回应着。

　　随机组团进来的弈剑弟子把剑一踩，你们秀，我溜。冰心撇撇嘴，变出一朵莲花跟着离开。

　　——你明明知道，就是不愿意去体谅。

　　“知道什么？体谅什么？”

　　——装。

　　邪影模糊的声音从心里消失，无承给忽然噤声的麒麟顺了顺毛。

　　（5）

　　“你在哪？怎么自己跑这么远，也不说一声，想做什么我陪你啊。”

　　“就随便散散步，不小心走远了。”

　　——一开始你就说过，你需要给自己留有余地。他说没关系。但是你一直没动用你的特权，他也习以为常。他忘记了。他不满意了，而你不开心了。你不想把话说明，你以为他懂。

　　——不用否认，我就是你，我了解你。

　　君岚问无承要不要一起刷本，无承说砍树不去。

　　君岚抗来了一捆一捆的木头，无承拿走，又有些不乐意。

　　君岚问无承要不要一起刷本，无承说去过了。

　　君岚生气跑掉，想消失几天好叫无承反省反省，第二天又找到无承说梦到被她师兄师姐揍了，没跑成。

　　“他好像生气了。”

　　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惹他生气了，没错。他生气是十分合理的。”

　　陈述事实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感情元素在里面，也不想为既定的结果弥补什么。无承有些困扰。

　　有时候人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们否定了送到面前的一件又一件事物，有时候说它们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有时候说是自己的问题。却从来不说最根本的拒绝的原因。

　　他们说不清。

　　——你有想法，有不满，可你不敢说，你想照顾他如他照顾你，可惜你说服不了自己。也不想委屈自己。你知道这样不对，也不知道怎么办，你只好走。

　　——你会走的。就像步留。这里没有你想要的，而你想要的永远要不了。

　　（6）

　　“连弈剑都知道，小心别碰太虚。太虚观的人都有心魔。仙子怎么如此锲而不舍。”晚娥问。

　　“心魔是他，邪影也是他。那是他自己的战役。如果我有幸能被算进去也是荣幸。”仙子惊霓淡淡笑着说。

　　“所以这是仙人看人和人看人的区别吗。”这么说着，晚娥觉得自己有些嫉妒晚寻了。

　　晚寻在青邱林的瀑布边带着邪影打了几个来回的太极。太阳慢慢升高，掉下一只踩着云朵的金闪闪的云麓仙子。仙子降临水潭边，邪影识趣地飘到大树下去乘凉，百无聊赖地挥着拂尘扇蚊子。

　　仙子揭开拎过来的食盒，两人边吃边聊，从烹饪到修道到大荒历史秘史野史。一个时辰后仙子靠在晚寻肩头睡着。

　　午后阳光甚好，鸟鸣清脆。草木香气蒸腾而起，云麓弟子服熠熠生辉。

　　可能是黄色比较显肤嫩。晚寻侧头看了一眼身边人。邪影忽将拂尘往另一只袖子上一拍往前挪了一步，如临大敌。

　　晚寻看了一眼受到惊吓的邪影，后者摇了摇头，消融在树影里。

　　无承在白云观转了一圈，看到跟仙子依依惜别的晚寻。听完两人缠绵的情话，忍着牙疼，无承问晚寻，师兄，到底什么是爱。

　　晚寻说，时候到了，你就明白了。

　　无承想着君岚，顺手抽过君岚飞来的纸，再次找借口拒绝掉了一起去看风景的提议，依旧不明白。

　　（7）

　　“你知道，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只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君岚”

　　拿着空空的桌子上留下的纸条，无承静默立一会儿，笑了。

　　她扬了扬手，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的邪影飘了过来，跟着她一起离开了房子。

　　门前一团灰被风扫走。

　　——是你逼走了他。是你想要的结局。

　　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岭南某山间，树木枝叶蓊蓊郁郁挡视线。走远了，只有满山葱绿，别的都看不见。

　　无承望着天空，黑色的云正蔓延过来。“快下雨了。没有伞。不用伞。”

　　——你把自己淋湿，弄成一副可怜的模样。只有你自己可怜自己，却还为此感觉良好。就像那些试图感动恋人的人终只是将自己感动。

　　“邪影你还是不真相的时候比较乖。”

　　“要不，你带我去邪影之世吧。最快捷的方法是自尽吗。”

　　——你不想死的。你只是喜欢想一想，但并没有足以支撑你去的理由。

　　——你不想死，就像你不想活一样。都没有什么用。

　　“呵呵。”你将我逼向绝境，却又在绝境里扯着我看远处飘渺的微光，告诉我要像其他人一样往那边走去，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