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木云

8、第七章

　　直到后来，三人回忆起当初看到的情形仍是记忆犹新．

　　莲池靠右的凉亭中，有着一青一白两个身影，青衫男子席地而坐，气度风雅，一把七弦的古琴横放在腿上，衣衫无风自动，白衣少年静立在一旁，眉眼低垂，一支墨绿色的箫管持在白玉般的手中，风姿卓然．青衫男子由于是斜坐着半背对着阁楼，看不清面目，而那少年眉眼温婉，不是沐然是谁．

　　琴音如流水叮咚，欢快地流过高山峭壁，箫声似幽幽清风，拂过草地树林，琴箫合鸣，三人眼前竞出现一幅高山流水的画卷．琴音顿了顿，低了去，箫声跟着低了下去，最后没了声音，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不动地望着凉亭．

　　琴音又起，不似当才明快，带着低低的呜咽，三人只觉得心下动了动，竟凭空生出一丝悲伤的感觉．

　　一个温润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吟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望，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是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白衣少年从青衫少年吟声起，以箫为剑，随着琴音踏着步子在男子周围起舞，脚步轻柔从容，身段翩若惊鸿，一手递出箫管，回头对着抚琴人悠然一笑，顿时，满园失色．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点点头，放慢了速度，继续吟道：

　　＂夜来幽梦忽还乡，笑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少年的步子随着缓了下去，身形却愈加柔美，手中的箫递出地愈加频繁。

　　望着亭中少年翩飞的身影，三人只觉得心头剧震，好像着了魔一般挪不开眼神，仿佛闭了眼，也可以看见少年那抹淡笑的眸子．

　　男子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更加缓慢．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到后面，几乎是一字一句了，少年的步子也越来越慢，到＂岗＂字时，恰恰跨到男子跟前，足尖轻点，手臂与身子拉成一条完美的弧线，斜斜的一记，攒刺发出，恰恰琴音七弦齐鸣，把未了的颤音拉得长长的，最后低了下去，三人只看得目瞪口呆，热血沸腾，只想大呼，偏偏又不敢出声，心里难受之至，咬了牙，盯着亭中．

　　琴音又起，恢复了先前的明快，箫声亦起，随着琴音上下翻飞，三人才觉心下烦闷稍减，凝神敛气，不敢动弹丝毫，生怕扰了这份难得的画卷．未了，古琴同箫同时一个长长的颤音，同时收了声．地下的男子轻轻挥了挥手，立了起来，将琴放在一旁，白衣少年浅笑着走了过去，声音软软动听：＂师父．．．．．．＂

　　青衫男子点了点头：＂沐儿今天有进步了．＂抬手轻轻拭了拭少年头上冒出的点点汗珠，笑道：＂今天就到这儿罢．＂

　　＂是，师父．＂少年温顺地点点头，把玉箫收在怀中，抱了琴，跟在青衫男子身后，静静地走了去．

　　两人走了半晌，三个趴在窗口的人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忘了动弹，未几，玄灵动了动僵硬的手脚，从窗前下来，眼神直着呆呆道：＂他们走了．＂

　　窗上还维持着的二人才缓缓从壁虎的姿势中放松下来，脸上震惊之色未退，三人你盯盯我，我盯盯你，忘了言语．

　　＂那．．．．．．那是三弟吗？＂还是司徒晓霜打破了沉寂：＂太．．．．．．太美了！
　　就．．．．．．就像．．．．．．＂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就像梦一样．．．．．．＂

　　剩下两人木然地点着头，似乎觉得用梦有些不妥，却又想不到其它什么词，只是一味地点头．

　　＂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司徒靖宇眼神奇异：＂既然齐先生不许外人观看，也定有他的道理．＂

　　身后两人傻傻地点着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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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两天，府里的人奇怪地发现，府中的大少爷时常望着窗前发呆，玄灵也常常忘事，就连府上最活泼的二小姐也一反常态在屋里走来走去，还时时喃喃道：＂太美了！简直不是人了！＂

　　于是府中传出有鬼的传言，一时间人心惶惶．

　　事情终于传到了司徒陌耳中，司徒陌一怒之下将三人都叫了来，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对视了半天，反应过来事情闹大了，还是司徒靖宇站了出来，说道：＂七王爷快到府上了，我们三人想商量着给七王爷一个惊喜而已，结果想了半天也没弄出个什么结果，所以在苦恼．＂身后两个人忙不迭地点头．

　　司徒陌松了一口气：＂七王爷什么事没见过，瞎操什么心，大人的事，小孩子就别管了．＂

　　三人告罪，司徒陌也没有过多为难他们，毕竟孩子也是想帮忙嘛．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怎么回事？＂沐然有些奇怪地走到祈莲翼身边：＂这几天怎么这么热闹？＂
　　祈莲翼微笑着招招手，玄灵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齐先生好．＂

　　＂小灵，这几天有什么事么？＂祈莲翼淡淡地问．

　　＂回齐先生，七王爷明天要来庄上做客，下人们正在忙着准备接风宴呢．＂玄灵道．

　　＂是吗？＂沐然挑了挑秀气的眉：＂我怎么不知道？＂

　　玄灵愣了愣，恍然记起自己根本忘了庄主的吩咐，不由＂扑通＂跪了下来．

　　＂唉，你怎么了？＂沐然一把托起要跪下的玄灵：＂小灵，你干什么？＂

　　祈莲翼在一旁静坐着，不做声．

　　＂三公子，老爷前两天吩咐属下通知三公子准备一下，要出席明日的宴会，玄灵一时不查，竟忘了告诉三公子，属下该死．＂说着又要跪下去．

　　＂我当什么事呢！＂沐然笑着扶起玄灵：＂没事的．＂不由看向坐在一旁的祈莲翼。

　　祈莲翼笑了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那师父可以去参加吗？＂沐然低声问玄灵．

　　玄灵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见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忙道：＂不知道，以往没有先例，不过．．．．．．＂

　　＂不过什么？＂沐然有些期待地抬起头，望着玄灵．

　　玄灵有些出神地望着那双带着些许期待目光的眸子，强自定了定神：＂不过若是公子向庄主说明，庄主应该会同意的．＂

　　＂嗯．＂沐然低了头，想了想，笑着对玄灵说：＂小灵，你帮我同父亲说一声，好不好？＂

　　＂好．＂玄灵不自主地点点头，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啊，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头上，垂头丧气地向庄主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