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木云

11、第十章

　　＂父亲？＂少年回过头，＂沐然只是同师父回去学箫，会常回来看父亲的．＂

　　＂然儿，你过来．＂司徒陌挥挥手，＂七王爷让你当他的侍卫，爹爹明天就送你过去，好不好？＂

　　＂司徒陌！＂祈莲翼冷冷地道：＂恋蝶为你自废武功，被逐出师门，你还要这样对待她的儿子吗？＂

　　＂祈莲翼！＂司徒陌眼神蓦地收缩，死死盯住说话人的脸，恨声道：＂我早该猜到是你了！＂

　　＂现在认出来也不迟．＂祈莲翼冷冷携了沐然的手：＂沐儿，我们走．＂

　　＂不许走！＂司徒陌伸手挡住去路：＂要走你自己走，沐然是我儿子，要留下．＂

　　＂留下！＂祈莲翼脸色一沉：＂留下让你打包送人吗？＂

　　＂不许你污蔑我爹！＂司徒靖宇上前一步：＂沐然休要听他胡说，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祈莲翼面色冷的像一块寒冰：＂做父亲的将儿子送人，做大哥的却对胞弟生出邪念么？＂

　　＂休得胡说！＂司徒陌喝道．一声弓弦响，一支粗大的精铁箭翎飞奔而来，祈莲翼脸色散变，把少年搂紧怀里，堪堪躲开要害，手臂被箭翎划过，带出一缕血丝．

　　＂师父，你没事吧？＂沐然急急抓住男子的手臂，转过头，眼睛里已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父亲．．．．．．＂

　　＂我没事．＂祈莲翼微微地笑了笑，脸色却又白了白．

　　＂想不到你只剩下五层功力也可以躲开老夫的翼王箭，真不简单啊！＂司徒陌拉开弓再次对准祈莲翼：＂老夫这弓还从未失过手，你是第一个逼老夫再次出手的人！＂

　　＂父亲不要！＂沐然张开双臂，挡在男子面前：＂父亲不要！＂

　　＂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死！＂司徒陌喝道，手在微微发抖：＂让开！＂

　　＂父亲不要！＂沐然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不曾改变姿势，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许久，少年突然身子一折，直直地跪了下去，抬起头，眸子里闪着决绝的光：＂父亲放过师父吧，沐然愿意侍奉七王爷．＂

　　＂沐儿，你做什么！＂祈莲翼一惊，伸手想抓住少年，却抓了个空，眼神一变，盯着少年斜斜掠出的身影：＂沐儿，你做什么！快回来！＂身子一斜，差点摔倒．

　　＂师父，＂少年低声道，迎着风扬起头，对着男子笑了笑，白色的衣袖上下翻飞，＂以前都是师父保护沐儿，现在，＂顿了顿，低声道：＂该轮到沐儿保护师父了．＂

　　毅然转过身：＂父亲，你放过师父吧，沐然跟你回去．＂

　　司徒陌嘴动了动，终于松了手，垂弓下来，望着少年清澈的眼，闭眼道：＂陈爽，带三公子回去．＂

　　＂是，庄主．＂陈爽应声一挥，上来两个玄衣武士，反扭了少年，向外走去．

　　＂庄主，你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七莲教的妖人，＂陈爽急道，＂若是等他功力恢复，我们就没人能制得了他了．＂

　　＂你现在就制得了了么？＂祈莲翼眼神冰冷，手突然一挥，陈爽只道脖子一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一颗头顿时落了下来．

　　＂妖人休得放肆！＂司徒陌眼神一凛，重新拉开弓，对准祈莲翼，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

　　祈莲翼面色惨白，却不由闭了眼，刚刚用琴弦术杀人，已是极为勉强，此时，又如何谈得上躲开．

　　刚才本来束手就擒的沐然猛然一挣，两个玄衣武士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已不见少年人影，司徒靖宇一声惊呼：＂父亲小心！＂

　　司徒陌心下一抖，松开手，箭翎带着呼啸声奔驰而去，与此同时，只见旁边一抹白色的身影朝着箭翎方向飞速掠去，竟快过箭翎，只觉背后一凉，冷汗已冒了出来．

　　沐然眼中只剩下那抹白光，手中的玉箫频频刺出，撞在精铁制成的粗大箭翎上，竟迸出火花，眼见不及，脚下猛地一点，堪堪挡在男子面前，手臂同身子拉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一记漂亮的攒刺，箫管平平递出，恰恰咬住箭头。全力向旁一拨，虎口开裂，玉箫脱手而出，精铁箭翎在先前频频碰撞，又加上少年的全力一拨，终于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带着玉箫，呼啸着从男子耳旁擦过，一下子撞在一根柱子上．玉箫经不起这样的力道，被撞得粉碎，而那支铁箭竟直直没入了柱子，只剩下一点白色的尾羽在外晃啊晃．

　　祈莲翼本已是闭目等死，待听见金石相鸣才惊异地睁开眼，却只见得铁箭带着玉箫从耳边呼啸而过，忙伸手揽住身前面色惨白的少年：＂沐儿！＂

　　＂师父，＂沐然只觉得双手都快没了知觉，脚下一软，还好身后的人扶住自己，转过头，面色发白，＂师父，你没事吧？＂

　　祈莲翼脸色微变，飞快地伸手搭上少年的脉，还好，只是暂时脱力了而已，脚下一点，已是飞身掠了出去，转眼出了西苑．

　　司徒陌两箭无功，双眼赤红地盯着掠出的身影，一把抓起一支金色的细翎，搭在弓上，对准了空中的人．

　　＂父亲，那是三弟啊！＂司徒靖宇一把吊住父亲的手：＂父亲三思啊！＂

　　＂放手！＂司徒陌一声怒喝，一把辉开司徒靖宇，眼里只剩下那抹身影，手一松，金箭的速度快了不止铁箭的一倍，向空中的身影飞驰而去．

　　沐然出了西苑，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却蓦地发现一抹金光飞驰而来，发出破空的声响，不由大惊失色，此时在空中无法借力，情急之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身边揽着自己的人：＂师父小心！＂

　　祈莲翼不料少年会推开自己，只觉手上一松，已偏开一尺多远，眼睁睁地盯着金光飞过，发出破空的巨大声响．

　　金箭带着轻啸穿过少年单薄的身体，带起一蓬血雾，少年的身体被金箭巨大的冲力带的一缓，如同折翼的鹰一般，在空中缓缓落下，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沐儿．．．．．．＂那么短的时间，祈莲翼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飞身上前，堪堪接住少年瘦弱的身子，声音都变了调：＂沐儿！沐儿．．．．．．＂

　　“师父．．．．．．＂少年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沐儿不能再陪着师父了．．．．．．＂，手探进怀里，攥出一片衣角，轻轻地笑着．

　　祈莲翼的眼神蓦地收紧，死死盯住那片破碎的衣角，耳边仿佛响起了少年温软而好听的声音：

　　＂我不走，我留在这儿．＂

　　＂翼，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

　　＂沐儿，你怎么那么傻！＂祈莲翼心头震痛：＂你怎么不躲开！＂

　　＂先是娘亲，再是阿婆，真正关心沐儿的人都一个个得丢下沐儿走了．＂怀中的少年咳着顿了顿：＂这次轮到师父了．．．．．．沐儿不要．．．．．．再让师父也丢下沐儿走了．＂

　　＂傻瓜！＂祈莲翼只觉心头剧痛，喘不过气来：＂师父功夫好，躲得开的．＂

　　＂沐儿知道，＂少年顿了顿，有些吃力地笑着，＂可是，沐儿不敢赌．．．．．．＂

　　＂沐儿．．．．．．＂祈莲翼抱紧了怀中瘦弱的身子，声音带着哽咽：＂那你就要先丢下师父了吗？＂

　　＂师父不哭．＂沐然艰难地抬手拭去男子脸上滴滴的清泪：＂沐儿会像师父说的那样，化成天上的星星，一直陪着师父的．＂

　　祈莲翼一怔，望着怀里的少年．

　　＂沐儿会在天上一直看着师父的．＂少年虚弱地笑着，眸子却渐渐失去了光彩：＂师父要一直笑着，沐儿才会开心．．．．．．＂

　　＂沐儿，师父带你回竹山好不好？＂祈莲翼艰难地笑着，低声道：＂翼风他们还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嗯．＂少年的声音弱了下去：＂师父，沐儿好累，想睡了．．．．．．＂

　　＂好，沐儿先睡会儿，等醒来我们就到竹山了．＂祈莲翼轻声道．

　　＂好．．．．．．＂少年温软的声音低了下去，在男子怀里，缓缓闭上眼睛．

　　祈莲翼缓缓站了起来，紧了紧怀中的少年，怕惊醒了怀里的人一般，轻声道：＂沐儿，我们回去了．＂抱着少年，蹒跚的向外走去，人们望着男子，无声地让开一条路．

　　＂然儿．．．．．．＂司徒陌痴痴地站在门口，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手中的弓掉了下去：＂然儿．．．．．．＂

　　司徒靖宇冷冷地盯着父亲，转过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