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木云

1、第一章

　　庭院青青

　　两个丫头模样的少女在司徒山庄后花园的假山旁窃窃私语。

　　“哎，你听说了没？三公子今天就要回来了呢？”

　　“是吗？恩，三公子在枫园呆了这么些年，也该回来了啊！”

　　“哎，我听她们都说三公子的娘亲是个极美极和善的人呢。”

　　“那是！当年二夫人可是老爷最疼爱的夫人呢。只可惜，连自己的孩子都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去了。当时，老爷发怒到把接生婆都杀了那。”

　　“真的？！怪不得老爷把三公子送出去养那。”

　　“哪里是这样。当初二夫人难产，大夫说是在母体里呆的太久了，三公子一生下来就体质孱弱，老爷才把三公子送到枫园调理身子的。”

　　“哦！是这样啊！哎，你见过三公子吧，他长得什么样啊？”

　　“呵，我见到时三公子还是个婴儿那。再说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长成什么样子的。不过，看大公子的相貌，应该也不差吧！”

　　“恩，也是！不过还是很期待那。”

　　两个丫头说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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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两人走远，假山的另一边转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剑眉斜飞入鬓，有着司徒家男子惯有的高耸的鼻梁和好看的凤眼，顾盼生辉。身材高挑清瘦，却也不掩那一份英姿。原来就是丫鬟口中的大公子，司徒山庄的大少爷，司徒靖宇。

　　“三弟要回来了么？”司徒靖宇自语道。嘴角有些微微上扬，不由想起了第一次也是唯一
　　一次见到司徒沐然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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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司徒沐然要离开山庄的那一天，趁着山庄里的人都忙着为三公子收拾行装。司徒靖宇揪空甩开奶妈，偷偷跑道司徒沐然的房间。

　　由于司徒沐然一生下来就体弱，经不得风。所以司徒靖宇还没有见到过这个就要离开的弟弟。司徒靖宇轻手轻脚的跑到摇篮前，踮起脚尖朝里望去。

　　一个小小的人儿裹在一条红色的毯子里，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垂在眼脸上，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司徒靖宇从来都还没见过这样可爱得像个洋娃娃的婴儿，一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跟着睫毛一动一动的了。忍不住伸手去拨了拨小人那抖动的睫毛。痒痒的。见司徒沐然没什么反应，大胆的伸出手想去捏捏小人白白胖胖的小脸，还未触到，司徒沐然突然毫无征兆的睁开了双眼，然后瘪了瘪小嘴。

　　司徒靖宇第一反应就是快逃，把弟弟弄醒兼弄哭了，被父亲知道了还不惨了！

　　刚“蹬蹬”跑了两步，却没有听见预料中的哭声，不由停住脚步。想了想，终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转身又折了回去。

　　只见小人儿不哭也不闹，只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最后把视线定格到摇篮旁露出的半个小小的头，眨眨眼，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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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大哥你在这儿啊！”一旁蹦出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孩，脸上洋溢着惊喜，一把抓住司徒靖宇的手，“害我好找。”

　　“晓霜，女孩子要文静一点。”司徒靖宇皱了皱眉，却任由女孩之拉住，“你是司徒山庄的二小姐，不改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怕下人笑话！”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比娘亲还唠叨！”司徒晓霜不满地噘噘嘴，“大哥你听说没啊?三弟今天就要回来了呢！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晓霜还没见过三弟呢！”

　　“恩。”司徒靖宇点点头，“但你不许惹事！”

　　“知道了知道了。”司徒晓霜嚷道，笑：“就知道大哥最疼晓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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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峡谷，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崎岖的上路上缓缓前行。

　　一阵风吹过，把厚重的门帘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马车里面，一个面目和善的半老太婆把怀里的孩子搂得紧了紧，拿过一旁的披风裹住孩子小小的身子。

　　“阿婆，”怀里的孩子突然抬起头，声音软软地动听。“我们就要回去了么？”

　　阿婆点点头，见孩子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轻声问：“怎么了，三公子，有什么事么？”

　　孩子摇摇头，把头重新埋回阿婆的怀中，许久，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落寞响起。“沐然是个不祥的人，父亲也不喜欢沐然，是不是，阿婆？”

　　“公子怎么这么说！”阿婆的身子徒然僵了僵。“谁这么说的？”

　　孩子没有回答，只是道：“他们说我一生下来就克死了娘亲，连接生婆都死了。到枫园的那年，园里的红枫也枯了不少。。。。。。”

　　“公子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阿婆心疼地拍拍孩子的头。“她们乱说的。。。。。。”

　　感觉怀里的孩子没了声音，阿婆搂紧了怀里的孩子：“还早，你先睡会儿，一会儿就到家了。”

　　孩子微不可闻地点点头：“好。”

　　搂着怀里温软而幼小的身子，阿婆心里一阵揪心。

　　这孩子，身材瘦弱得哪里像一个十一岁的半大少年，倒似一个六七岁的娃娃。阿婆从来没有见过眼睛像这般清澈透底的孩子，自打自己在枫园里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起，阿婆就知道，自己的余生都不会离开了。

　　这个孩子体质虽弱，可心里却像眼睛一样明亮，太聪明了。阿婆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孩子，怎么才能好好过完这一生呢？不由楼紧了怀中的孩子。

　　在枫园，孩子肯亲近的人也只有自己，那样敏感而清亮的眼神，总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保护他。阿婆笑了笑，忽又想，要是自己也有孩子，要有双小小沐然那样的眸子才好那。

　　车子突然一抖，停了下来。怀里刚刚睡着的孩子又醒了过来。阿婆放下孩子，挑起厚重的门帘走了出去：“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怎么停下了？”

　　“前面有人拦路，估计不知道是司徒山庄的马车。一会儿就好了。”一个随从模样的人答道。

　　阿婆点点头，挑帘回到车上。刚想让孩子躺下，外面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见孩子坐了起来，眼神惊疑不定，又折了回去。想挑开帘子：“又怎么。。。。。。”刚挑开一条缝，突然一把死死按住厚重的门帘，转身把孩子抱在胸前：“没事没事，公子不怕，几个人打架而已。”身子却秫秫发抖。

　　“阿婆，沐然不怕。”孩子轻轻环住阿婆的腰，安静的伏在阿婆怀里：“有阿婆在，沐然不怕。”

　　声音越来越近，阿婆一咬牙放开孩子，抖抖的从贴身的荷包中掏出一块小小的墨玉玉牌挂到孩子脖子上。

　　“千万不要取下来！”阿婆吩咐道。又从坐下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塞到孩子怀里：“这些都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不要弄丢了。”

　　孩子一手搂了盒子，一手拽住了阿婆的袖子：“阿婆不要丢下沐然。。。。。。”

　　“阿婆不会丢下沐然的。阿婆怎么舍得。。。。。。”阿婆轻声哄着孩子，突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阿婆阿婆”孩子惊慌地喊着，阿婆却缓缓地倒在了一边，后背上插着一把阔背的大刀。

　　孩子骇然地抬头，却看见一张带血的脸。惊叫一声，缩着身子搂紧了阿婆：“阿婆阿婆。。。。。。”不住的发抖。

　　“四郎，找到什么没？”一个粗旷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个老太婆和一个孩子，老太婆已经被我杀了。”门口被叫着四郎的大汉一闪身钻了进来，四处乱翻：“怎么都是些瓶瓶罐罐的什么？真他妈晦气！”大汉吐了一口唾沫。瞟见孩子脚边的檀木盒子，一把抓起，喃喃道：“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看看缩在角落脸色苍白的孩子，一并提下车：“大哥，只找到一个盒子和这个。”说着把盒子递了过去，把孩子一把惯到地上。

　　为首的大汉打开盒子，却是一件女子的外袍。伸手拿将了出来抖了抖。一件火红色的长袍舒展了开来，迎着风上下翻飞。

　　火红的缎面，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朵一朵并蒂的莲花，五层七瓣。迎着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妖治而美丽。

　　几人登时就看呆了。

　　孩子呆坐在地上，衣摆被染成了艳丽的红色。望着迎风翻飞的红袍，失了神。

　　许久，为首的大汉才惊叹着收起衣服放回盒子。为首的大汉走到孩子面前，孩子面色惨白的向后躲去，手触到什么东西，一拨，一颗头颅滚了开去。孩子惊叫了一声，不敢再动。

　　一旁的大汉笑弯了腰。

　　“咦？！”为首的大汉一把扯下孩子胸前的玉牌：“恩，好像还值不少钱那。”说着，拿在手上瞧了瞧。

　　墨黑色的玉牌光滑细致，没有一丝杂色在里面。一见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货色。光滑的玉面上刻着七朵并蒂的莲花，和长袍上的一模一样。

　　大汉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手一抖，连木盒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七刹莲！”大汉面色大变，却又不死心地把玉牌翻了过来。待看清上面用细腻的刀工雕刻着一把琴和一只萧，琴箫横穿过玉面，组成一个斜着的十字时。大汉的脸上瞬间失去了颜色。

　　七莲教，圣物七刹莲。七刹莲现世极少，但传说见过七刹莲的人都会死于非命。曾经，江湖，谈莲色变。不过，近多年来都再没听说有人见到，便慢慢被遗忘了。

　　大汉骇然地退了两步，见鬼似的看了看孩子。像接了烫手洋芋一般把玉牌远远扔还给孩子，小心的将木盒放到孩子面前。

　　“快走！”大汉狂呼。转身上马飞奔而去。马刚刚走出去不远，大汉的脖子突然同身子分开了去，一腔热血将头冲出老远，身子却还随着骏马飞奔而去。

　　剩下一行人被这诡异的画面惊得面面相觑，不知谁喊了一句：“有鬼啊！快跑啊！”一行人你追我赶地跑开。不多远，看见一具无头的身子冲到了前面，兀自想，这身衣服怎么那么面熟呢？念未及，头便落了地。

　　孩子愣愣地看着漫天飞舞的头颅，忘了动弹。

　　待到头颅都落了地，一个青衣的男子自崖上飘下，落到孩子面前，盯着孩子身上的玉牌：“这是你的？”

　　孩子战战地抬起头，望着神一般降临的男子，男子的脸上很干净，身上也是一沉不染。不自主的点点头。

　　“谁给你的？”男子拾起玉牌，把玉牌挂上孩子的脖子。轻声问。

　　孩子抖抖的抬起手，指向马车：“阿婆。。。。。。”

　　男子闻言一惊，飞身上前，只看了一眼就折了回来。眼角扫到木盒中透出的一角衣袖，眼神摹地一紧。手一挥，盒子便到了手上。

　　“那是我的东西。”孩子抬起头，嘴唇发紫。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男子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埃，不觉地皱了皱眉，把盒子递给孩子：“愿意跟我走么？”

　　孩子望着眼前的男子，又抬眼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尘埃，点点头。

　　男子恍然般微微一笑，反手抱起孩子，脚轻轻点地，沐然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的景物便如潮水般退了回去，头有些混沉，就着男子的肩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