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的白鸽，别陨落》四言月

9、莫晓菲

　　夏路樊叫了一辆的士送我回家，在车上，我们都很安静。

　　我突然问向他：“对了，你们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他望向车外回忆，可并没有说得那么仔细。

　　只是说：“是方梓琦把我们叫来的，她说她在学校门口看见你们被一群年长的女生带走，刚好我们就在附近，还算赶得及时。”

　　方梓琦，在我印象里一直都是中立派的人，是一个有主见的女生，不喜欢惹事，对愤愤不平的事，喜欢默默地做一些小动作，但不表露。

　　或许，这也算一种精明吧。

　　我说：“看来，下次我要找机会谢谢她了。”

　　夏路樊不知在想什么，我们在车内扬起的音乐声中，静静地看向马路，直到司机说：“到了。”

　　我下了车，看向车内的夏路樊，“你快回去吧，不用下来了，我自己会上楼，这个小区很安全。”

　　他冲我点了点头，“那你先上楼吧，我看你上楼再走。到家给我手机发条短信。”

　　我点头，向他挥手再见。

　　期末考试结束后，终于迎来了寒假。

　　这个除夕我过得很温暖，有叶阿姨和苏警官，还有叶阿姨肚子里的小宝宝。

　　大年初一至初六叶阿姨他们每天都要去给亲戚朋友拜年，我留在家里看书。

　　这天莫晓菲建了一个群，把我、夏路樊、薛绍成、方梓琦、张浩，当然还有安希子，通通一并拉进了群里。

　　大家纷纷发来新年祝福，只有夏路樊不说话。

　　我突然想起了他要我离莫晓菲远点，他会不会在生气呢？没有退群是因为我吧。

　　就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息，我很意外是夏路樊发来的，内容是要我下楼。

　　于是我走出房间，往楼下看去，他真的在我家楼下。

　　我兴奋地向他招手，“夏路樊，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他坐在脚踏车上，神采奕奕地笑着。

　　“怕你一个人在家闷呗。”

　　我傻笑着：“你怎么这么神通广大？你就算准了我一个人在家是呗？”

　　他沾沾自喜地点头，“算准了。”

　　他想了想改口又说：“其实我也是猜的，就想来碰碰运气，在家多无聊呀，我也没哪去的。我父母今早上飞走了。”

　　我纳闷：“你爸妈去哪了？”

　　他笑着说：“坐飞机回他们自己的家了。”

　　我更是不解，“还是未成年，你爸妈就彻底地和你分家住了？不知道是你爸妈这么别出心裁，还是你呢？”

　　他看向远方，酷酷的，“当然是我啦。”

　　我冲他摇了摇头：“你爸妈是有多想不开才应了你的意？”

　　我的手撑着下巴对他微笑：“你爸妈要是知道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他们回去，指不定就带你一起走了。”

　　他抬头望着我说：“要是哪天，我爸妈真这么干了，你会等我回来吗？”

　　我静静地望着他，我们的笑都还挂在脸上，只是变得有些淡了。

　　我愣了半响，虽然我不确定他说的等会是多久，但我不想让彼此失望，我倔强地点了点头。

　　尽管我并不希望那天会来。

　　这年，我们十七岁。

　　春，这个看得见桃花的三月。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

　　叶阿姨快七个月的身孕了，我不想因为我的任何事影响她。

　　所以，下个月清明的时候，我决定了独自回老家看父母。

　　新学期我们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动。

　　老师以学习成绩来分座位，成绩好的与愿意认真学习的同学排在了前面和中间，成绩不好的和不爱学习的自然被分到了最后几排的座位。

　　下学期就高三了，老师可能不希望成绩优异的同学被影响吧。

　　薛绍成依然单独一个位置，因为他很高，加上视力又好，所以老师只能让他坐原来的位置。

　　只不过，我比较意外的是，老师把我和夏路樊安排成为了同桌。

　　莫晓菲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她还是老样子。在所有人的心里，对于她的学习都并不抱有希望，因为她连最基本的学习态度都没有。

　　或许所有同学甚至是老师，都认为她有在给班级拖后腿的嫌疑，可至少她自己还没有完全的弃之不顾，尽管她坚持得很随意，但这也是她追求的权利。

　　我不知道莫晓菲在想什么，她好像挖空心思在尝试同龄人不敢冒险的事，那么「另类」这个词无疑成为了她的实力标签。

　　标签的成功，都源自于她那率真而随性的个性。

　　她那头利落的短发，顺利地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有的人说她失恋了，所以剪掉了长发；有的人说短发就适合她这样招蜂引蝶的个性。

　　一个短发就能让她成为别人背后嚼舌根的话题，不是因为这个短发有多么出奇的短，而是这另类的短发令她看起来并不那么美好。

　　可那显然是一种偏见的眼光。

　　对莫晓菲来说，长发是一种习惯，短发是一种创新。

　　它们就像是习惯了吃米饭，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吃点饺子、面条、馒头一样，只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心情。

　　奇怪的不是本人才对，而是那些凝望者的探路方式出错了才对。

　　窥探其实是一件很不明亮的事情，因为窥探得并不高明，这更像是本人愚弄旁人的把戏。

　　就如同莫晓菲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不如别人精明，是因为我确实不想如别人那般精明；我疯癫，是因为我确实喜乐疯癫。我一直都很低调，高调的是那些八卦我的人。”

　　这样看来，另类应当是相反的，因为在莫晓菲的心里，那些旁人何尝不是另类。

　　那个叫炎驰磊的男生，我终于看到了。那是莫晓菲口中的发小，旁人口中的死忠粉和前男友。

　　他穿着普通的卫衣和牛仔裤，规规矩矩的短发，稚嫩的脸上有一道很短的伤疤。

　　这道疤让他多了一份岁月感，但实际上是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大男孩，只是说起话来有两颗特别的小虎牙。

　　那是在莫晓菲母亲住院时，我看到的。

　　莫晓菲口中好赌的父母，五十岁左右，却比实际年龄还出老些。

　　我从来没看过莫晓菲如此恐慌的眼神，因为她的母亲差点就没抢救过来，是服药过量。

　　我看到她冷冽的眼睛里渗出了几滴水珠，她的嘴唇咬出了血，带着某种恨意。

　　她没有斥责任何人，因为她说：这是她注定要面对的残局。

　　她的父亲说：“你妈妈的心愿就是指望你快点毕业，出去工作个几年为家里分担些压力，然后再嫁个好人家。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能让你读完高三就很不错了。

　　你根本就不是读大学的料，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学校里干的好事，与其现在被人说三道四，不如毕业后就老老实实地听我们的安排。那种纨绔子弟以后你也不要再纠缠了。”

　　很明显这说的不是炎驰磊。

　　从炎驰磊身上，我看到了最质朴的付出。有一种友谊注定没法长久，那就是男女之间的友谊。

　　因为当他背叛了那种简单的友情时，就注定只能站在更远的地方。

　　莫晓菲的个性是不会将友情和爱情混淆的，对炎驰磊最好的回馈就是保持距离，但告诉他，他依然是她心里唯一重要的朋友。

　　如果他有事，她也一定会像他对她那样，唯独除了爱情她给不了。

　　莫晓菲对她父亲只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除了这个动作，我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安慰方式。

　　这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孩，但我想她的父母是爱她的，只是想法与做法都太过于荒唐。

　　我不知道类似的家庭还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会勇敢坚持自己，又有多少无助地委曲求全。

　　我只希望，事情不会变得更遭。

　　离开医院，莫晓菲望着炎驰磊的背影对我说：“小磊的父母十年前就离婚了，却都没有把他带在身边。而是留给了他的爷爷奶奶照顾。

　　小时候他常被人欺负，没有朋友，那时候在学校也就我肯帮他出头，和他做朋友吧。

　　他家以前就住我家隔壁。这么多年了，直到我家搬走，最近这才没怎么联系。今天很感谢他来看我妈。”

　　我不禁好奇地问：“他脸上的疤？”

　　她有些愧疚地说，“是为我留下的。”

　　她说：“上初中的时候，高利贷上门讨债，我爸妈躲起来了，他们就说要拿我去抵债，或许只是吓唬我爸妈的，大概是想引他们出来吧。

　　可炎驰磊那家伙却当真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水果刀，往自己脸上划，围观的人很多，这才逼退了那些人。”

　　就是那时候开始，对于我的谣言满天飞，一直延续到现在都没有停止。

　　我说：“难怪上次那个杨薇也想让你留下疤痕……”

　　莫晓菲冷笑道：“呵，她跟那群说三道四的人一样，她就是个‘深井冰’，她和流氓没什么区别。

　　炎驰磊那个烂好人，不过是在她被人打的时候帮她买了点外用药，她倒是挺讲义气，这就收他当弟弟了。

　　听说她家有钱，但是也是母亲找的后爸之后才变有钱的，有一个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但她并不喜欢。或许是这样的原因，她才变得这么叛逆和变态吧。”

　　有时候，你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就注定了你会被环境中周遭的事物所影响。

　　不是我们影响环境周遭，就是周遭环境影响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