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斗战 . 胜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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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851年，张议潮遣其兄张议潭奉沙、瓜等十一州地图入朝，唐宣宗在沙州置归义军，以张议潮为节度使，河西、陇右地区归附于唐朝。
吐蕃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日趋激化。王室内部互相争夺，使吐蕃陷于分裂。吐蕃与唐朝数百年战争终于进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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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州城，陇右重镇，终于也不再担心受怕战火牵连，渐渐平静下来。东土的西域的，人来人往的，再次热闹非凡五光十色了。
刘长生看了看太阳，恩，刺眼睛。今年的夏天啊，怎的热的如此的早呢。知了在树上直着嗓子嗷嗷喊，吵的脑瓜子生疼。
他解开绳索，打算把遮阳的天幕撑起来，好挡住天井里的阳光。前日刮大风，怕给吹坏了，刚收起来，这会子又要打开来，真是麻烦。只是这太阳晒的谁受得了，回头客人都不爱往这坐了。
院子不大，但天井也有着横四丈纵四丈，天幕也有那么大，一个人扯起来，还真是费劲。只是店里伙计被自己差去置办果蔬了，一时间还真找不到搭手的。都怨住店那几个，非得吃的那样精贵。
“怎么又卡住了。”刘长生咕哝了一句，使劲扯扯手中的绳索，天幕在头顶的竹架子上扑扑两声，却没挪动，八成又是那滑轨坏掉了吧。
正拉扯，外面走进个削瘦男子，宽肩窄腰的，略有些弓背，显得胳膊比旁人长上一些。一张瘦长脸庞，嘴唇薄薄的，眼睛倒是明亮的很。
刘长生看着有客人进门，咧嘴招呼：“客官您里面请，找一凉爽地方先待上片刻，我这把帘子撑好了就给您斟茶啊！”话说着，却不敢放了手中的绳子，“您担待担待，我这手里的放了就要塌，稍侯片刻我弄好啊。”
来者看看天幕抖抖索索的，笑了一笑：“不急，这上面怕是哪里卡住了，我帮你。”
话刚落音，双足一蹬就上了房顶，蹲在滑轨跟前随手拨了两下，捡出个小石子来。举在面前：“这就妥了，你再试试。”
刘长生张着嘴巴眼都直了，这位客人好俊的身手。这房顶怎的也有一丈，说上就上啊。这西域果然奇人多啊，前几日不还来了会吐火能吞刀还能胸口碎大石的艺人，啧啧，有趣的很呢。
再扯手中绳索，黑纱天幕果然顺畅合上，院落里面立时清凉许多。
刘长生取下腰间抹布，满面堆笑，给客人挑了张阴凉处的桌子，擦去上面的浮土：“客官您请坐，打尖还是住店呐？”
“打尖，”男子笑笑，嘴里两颗小尖牙露了出来，“给我来一斤你们这最好的酒，再切半斤牛肉。”
刘长生应着好就要去备，那男子却又叫住了他：“对了，有桃子么？给我来几颗。”
刘长生抱歉的笑笑：“小二去置备瓜果了，片刻就回来。就是不知道购得桃子没有。”
说话间，只听得一阵喧哗，里屋走出三位少年，腰悬铜钱，身配长剑，衣裳上绘着奇奇怪怪的花纹，不知是哪个门派下的弟子。
“掌柜的，瓜果还没有买回来么？”领头的俊朗少年开口就问，“这地方真够燥的，你也不备得齐全一些。”
刘长生地头哈腰，赶紧道歉：“小二这就进门，几位小爷再侯片刻，我先给几位沏上一壶梅子汤解暑如何？”
又是一阵轻响，隔壁屋子走出一名少女来，白白净净颇有几分姿色。手持拂尘，衣裳上一般绘着古怪花纹。少女走了两步，挥手在颊边扇了两扇，蹙眉嗔一句：“好热。”
俊朗少年迎上两步，站到少女身边：“师妹勿恼，瓜果一会就送到。”转脸向刘长生低喝，“你倒是快去准备梅子汤啊。”
再领着少女走到阴凉处桌子边，掸掸桌上浮尘。几人落座。
“师妹也是受罪了，一块跑到此处忍这酷暑来了。”少年看着少女，脸上讨好之色，“都怪师傅，也不知哪里听得的消息，说离此处不远，有座五行山，非叫我们来探路。”
邻桌男子眼皮跳了一下，眼珠一转，垂眼看向那四名修行少年。五行山？这都两百年过去了，还有修行人士惦记？
俊朗少年接着说：“听说这五行山里，两百年前曾有异象，上百的修行者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听说啊，可留下不少上好的兵器法宝呢。师傅便是让我们来寻宝来了呢。你们说，挖不挖得到？”
话刚落音，只听邻桌男子噗嗤一笑。少年瞪了一眼过去，却只见那男子手握拳挡在嘴边，干咳了几声，分明是在掩饰刚才的笑声。
未等这俊朗少年不悦，四人中一胖胖的少年面上现出期盼之色，接茬道：“听说这五行山当年压着的是妖王孙悟空。这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却因为不服上天给的官职低微，一怒之下大闹天宫，被神佛关了五百年。苦囚之下终于洗心革面，一路追寻唐三藏去了西天取到真经，功德圆满，被封了斗战胜佛，这可是平步青云，大大的荣光呢！”
四人唏嘘，点头称赞。那胖胖少年接着说道：“路上听说，这河州城，是西域唯一未曾有过屠城惨痛的城池了，只源自百年之前，吐蕃将领围城之际，这斗战胜佛居然现身此城中，法力通天，叫这数万吐蕃大军瞬时退散的干干净净。从此之后啊，吐蕃人居然把此处奉做圣地，百年来，以礼相待，恭敬的很呢。”抬头看见刘长生端着饮品瓜果走近，大声问道，“掌柜的，你是这本地人，是不是有这事？”
刘长生边往桌上放吃食酒水，一边点头：“是了是了，是有此番传说。说是有个人形的猴子单枪匹马对阵数万吐蕃大军，叫那军队人仰马翻，老实退去呢。保住了这一城人的性命嘞。我小时候还听过我太奶奶说过，她可是亲眼见过那神仙在这城中娶新娘子呢！可热闹了，全城的人都去看了呢！”
话刚落音，那四个少年就炸了锅，议论纷纷。俊朗少年嗤之以鼻道：“那可是斗战胜佛，佛也能动了凡心去娶亲？你可别胡说八道，小心被雷劈了。”
少女却是好奇道：“若当真佛祖娶亲，也不知道这迷住了佛爷的女子，是怎样的人间绝色？”
刘长生端着酒和牛肉，以及几个桃子向邻桌走去，呵呵笑着：“我也没见过，就是听个传说而已了。传说这东西嘛，谁知道是真是假？说着说着不就走样了，这言语里面加了多少老百姓的想象在里面，说的多了，别人就信了。佛祖究竟啥样，咱平头老百姓有几个见过，是不？”
削瘦男子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对刘长生笑道：“掌柜的倒是个明白人。”
少年又瞅了那男子一眼，眉毛皱了皱，脸上颇有不悦，那少女却又说起话来：“我倒是又听说过一个故事，说这斗战胜佛在功德圆满之时，竟散了法力，舍了功德，跪求佛祖开恩，让他回人间寻他娘子。观音菩萨心善，不忍拆散有缘人，如来佛祖更是有求必应，竟是依了他了。让他还了俗呢！此等胸襟大度的神明，也难怪天下越来越多人去膜拜他们呢。也不知我们学成飞升之时，能不能见上佛祖一面。”
隔壁那男子又是噗嗤一声咳嗽不已。此番到不是装的干咳，却是真的被酒水呛到了。嘴角斜翘，脸上倒是带着笑。
少女心里纳闷，这人怎的这样讨厌，阴阳怪气的好生奇怪。不由多看了两眼。一看之下，却发现那人竟有那么亮的一双眼睛。心中莫名一动，赶紧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四人之中一黝黑少年忽然接话道：“你们说，这天上是什么样子？一定很美吧？这长生不老的神佛，日日在天上，都做什么啊？是天天有那天女歌舞伺候，又有那龙肝凤髓美酒相随么？是想去哪就去哪？是想干嘛就干嘛？”
“那是自然！”俊朗少年一拍桌子，满脸兴奋，“料想天宫必是美不胜收，美酒佳肴取之不尽。自由自在的，不是有俗话叫做逍遥快活如神仙么？师傅说了，我的天资最好，好好修行，他日飞升，定是带上你们一块！到时候啊，谁也管不得我们，五湖四海、天上天下任我游啊，这逍遥快活啊，想想都期待得很呢！”
哈哈一声，这会子，邻桌男子是真的笑出声来了。
四人齐齐望向他。
那男子似乎也是觉着自己大笑的唐突了，有些不好意思，脸别向一旁不去看他们。手里把玩着酒杯，脸上的笑意却根本没收下去。
俊朗少年终于憋不住，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拍，大声道：“不知阁下屡屡发笑，所谓何意。”
男子抱歉的冲他笑了一笑，又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得罪了，只是想到年少时种种故事，忍不住笑话自己。”顿了一顿，接着又道，“这天庭之上，真的就有那么逍遥自在么？”
少年鼻子里面重重哼了一下，嘴里念一句：“这天庭之事，你这布衣百姓懂什么懂。”
那少女却是盯着男子，柔声问道：“这位大哥，不知有何高见。”
男子又是薄唇歪了一歪，笑了一笑：“这漫天神佛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一层一层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一众小仙，怕是连玉帝或者如来的面都见不到，往上爬的，便是低头做狗，哪里来的风光无限？
即便排上了名号，有了官职，却又是天条数也数不清楚，哪里来的逍遥，何处找得自在。
如来坐下二徒金蝉子，只因未听佛法，便被贬去人间苦受十世轮回。
白虎第一星宿奎木狼，只是与披香殿玉女相恋，天庭也是不许，只得双双偷入凡间。
玉帝座前卷帘大将，更是只因失手打碎了个小小琉璃盏，便也是触犯了天条，被丢到人间成了个妖怪。
举例二三，事实更是数不过来。你们且说说，此等天庭，思不能思，恋不能恋，连走路都需小心翼翼，哪里来的自由自在？何若人间？”
四人语塞，面面相觑，竟找不到话语反驳。
倒是前来添茶的掌柜刘长生接了话茬：“这样说来，我要是那斗战胜佛，我也不留在天庭。有点脑子的，还不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要那众人敬仰的虚名有啥用哦。
再说了，你便是厉害了，可周围各路神仙哪个不厉害了，你倒是显不出来好来了。这鸡头凤尾的，啧啧。
天上有啥意思，不就是宫殿高点，好吃的多点，自由都没了，被捆在那里。倒不如人间美妙，个中滋味可好好品尝。还能相亲相爱有人疼。多好了。”
男子哈哈一笑，赞一声，掌柜的想得开。
憋了半晌，其中胖胖的少年才大声道：“那便不是图这逍遥自在，我等修仙，日后上得天庭，为的是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那男子一口干了杯中酒水，脸上却全是鄙夷之色：“你们是修行的，应当听说过，当年西行路上妖怪倒还不如神怪多了。那兴风作浪的，都是神仙身边的，什么偷懒的童子了，什么逃跑的坐骑了，什么鱼池里的宠物了，什么偷了灯油的老鼠了。
神佛有铲除么？还不是又收回天上做神仙，有一个跟天下百姓谢罪的么？都是他们安排好来做样子的罢了。
更不要说五行山下的种种龌龊手段，哼。看透了的，还怎能留在那个地方与之同流合污。”
少女奇道：“却不知五行山下有着哪些典故，大哥可否说来听听？”
男子明亮的眼里忽然现出一丝金色。张了张嘴，却又没说话。言语变成一笑，露着两颗小尖牙。
少女心里又是一动：这人笑起来倒当真好看呢。脸上竟微微发烧，只得赶紧喝了一口梅子茶，眼波流转，只想着若再去追问他几句，也不知他会不会跟自己讲讲那五行山底下的故事呢？
心思流转之间，只听见一声脆生生的童音响起：“爹，你是不是又喝多了乱讲故事呢？”
抬眼看去，一个六七岁的女童站在门口。
小姑娘长的雪白雪白的，饱满的脸颊却有着个尖尖的下巴，小嘴粉嫩一点，眼睛却也是极亮的，闪闪光华。当真是个极美的小美人呢。
“猕猴桃，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你娘呢？”男子伸手把小姑娘抱在怀里，放在膝上。伸手在桌上拿个桃子塞在她手里。
“娘还在买衣裳，”女童咬了一口桃子，舔了舔嘴巴，眼睛却盯着那少女，挑衅似的翻了个白眼，“我娘说了，爹你当年最喜欢她穿叮当作响的衣裳跳胡旋舞，所以买两件回去，再穿着跳舞给你看。”
少女被女童盯的别过了脸，心里却是莫名暗想：原来是有家小的。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然如此好看，也不知娘亲长的什么模样。一时间，竟然隐隐自惭形秽起来。
女童又翻了一眼，轻轻一声：“哼。算你识相。”
男子嘴巴贴近小姑娘耳边，轻轻一句：“猕猴桃，不许随便用读心术。”
猕猴桃嘻嘻一笑，搂住男子脖子，撒娇道：“爹，此番你说带我来看你和娘相识的地方，那看完了我们接着去那里玩呀？”
“你娘说想去西域异国玩耍，爹想去高老庄看你猪叔叔，你投票选一个呗？呐，拿着这个桃，一会给你娘吃。”男子塞了个桃子在小姑娘手里，再抱起她，留下几个铜板，向门外走去。
“爹你赖皮，娘从来都是听你的，还不是你想去哪就去哪，你想干嘛就干嘛，这天下，就爹你最没人管了！”
“谁说的，爹现在分明就是听猕猴桃的啊….”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留下四个少年面面相觑。
半晌，那俊朗少年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哪里来的乡野莽夫，在这里胡说八道。修仙的事情，他知道个屁。”
少女微微蹙眉，低斥一声：“师兄，不可用这粗俗字眼呢，你可是要修仙的人。”
少年哈哈一笑：“师妹说的是，是我错了。你们说，明日里就去那五行山下寻觅可好，寻到宝物，也好叫咱们早日升仙呐～”
几人的嬉笑声中，刘长生收了那精瘦汉子喝完的酒碗，抬眼看了看天。
天上一丝云也没有，太阳依然那么刺眼。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斗战 . 胜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