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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相思债6 ...

  •   “哎,你们健儿营伙房那些刀,怎的钝成那样!我个天爷!平日里你们都怎么杀的鸡宰的羊?!要按那钝刀子割肉的杀法,那些禽畜牲口可遭大罪了!”
      他这一嗓子,干儿子直直从铺上弹起来,脸上的恼还没下去,心里已经热乎了,所以他那举动看起来就有点儿滑稽——说不准是先要过来接三变手上那只鸡,还是先拿一拿乔,在那儿耍一耍小脾气。起先是不过脑子的,一见人来,心里大出一口气,那颗死了的心热起来,忍不住从铺上蹦起来献殷勤。后来过了脑子,觉得人家说话不那么算话,自己不该这么上赶着摇头摆尾,就半路刹住,原本举着的手,背到身后去,成了个“袖手旁观”。
      想也知道三变是不会让他“旁观”的,紧跟着又是一嗓子:“还傻站着干啥!过来搭把手!”
      想也知道干儿子是拗不过干爹的,让过来搭把手,他就颠颠过去搭把手了。
      老母鸡太老,不宜爆炒,就是切块熬汤,汤里边放些山货提味,这就算一道菜了。两人吃饭,一只老母鸡熬汤,足可以了。再来二两烧刀子,两人对坐吃夜饭。为着不伤肠胃,两人都先吃了一小碗面垫底,吃完面再喝酒,二两烧刀子,没一会儿就喝空了。干爹说明儿不是休沐,不宜多饮。干儿子心里怀着鬼胎,默不吭声出去一趟,揣回一坛子酒来,拍开泥封,先给干爹斟了一杯。好酒。不知道干儿子从哪儿倒腾来的,反正应当是花了大功夫的,或许还有大价钱,也不知存了几年几月的钱,才终于够换这一小坛子酒。
      既是好酒,味儿自然特别勾人,龙湛才刚拍开泥封,三变就立起鼻子嗅了几嗅,“哎,是好东西呢,哪来的?”
      “你先喝。”
      意思是哪来的你别管,先喝了再说。
      三变见他神神道道的,心里就犯狐疑,“你小子该不会往里头加料了吧?”
      他是纯说,然而听的那个却不是纯听,一听就心惊,惊得几乎把不住那坛酒。
      心怀鬼胎的人总是要杯弓蛇影、风声鹤唳的,即便没胆子往里头放春/药,助安眠的药也终归是下了的,可能还不只下一点,怕他半途醒来无可收拾,龙湛下的,该是能药倒一头牛的分量……
      好在三变只是纯说,说完哈哈一笑,仰脖子灌下,还咂咂嘴道:“不错,真是好酒!这味儿像是好几种好酒的杂合,怎么说呢,有点儿像我之前在北戎喝过的一种叫、叫什么什么摩诃的酒!来吧,说实话,告诉你爹这酒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他一提“爹”,龙湛就不说话了,打从他对他动念的那刻起,他就没打算认这笔账,当然,之前也懵懵懂懂的不肯认过,但那种不肯和这种不肯可不一样,这种不肯是蓄谋日久的,是时机一到就打算来个反转,全盘推倒重来的。所以逢到三变摆“爹”的架子,龙湛一律装聋作哑,或是直接略过,或是把话头转到别的上去,反正就是不接他这个“爹”!
      “好嘛,知道你不乐意!我改口还不成吗——来,和我说说这酒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三变又不傻,当然知道干儿子大了,对着这样虚长几岁的“小爹”是很难开口认账的,也不揪细,这么抬抬嘴就过去了,这会子他着急知道这酒的名堂,懒得和他缠,从善如流地把爹改成了我。
      “菩提摩诃。”
      “对对对!菩提摩诃!这酒我就喝过一回,只一回就记住它的味儿了,挺霸道的一种酒,香倒了鼻子,辣倒了喉咙,也真是奇了怪了,就是这股霸道得让人不舒服的味道,忒让人上瘾!”
      不须说,三变就是那个上了瘾的,喝到后来,酒坛子就从龙湛手上到了他自己的手上,没醉,但话多了,越扯越长,扯到了北戎小王的头上,“咳,那时节两人都还毛糙着呢,胆子贼大,虽然隐隐知道将来可能要成敌手,但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就玩在一块儿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酒和肉都是他那边带的,偶尔我也带点儿,但他嫌不够劲,不肯喝!”
      也就是这样半醉半醒的时刻吧,三变才会对着他认为同样是毛糙小子的干儿子讲起当年事,讲起来五味杂陈的,北戎与庆朝时打、时不打,两边的人越过界线偷偷来往,一开始可能是因为刺激,后来发现彼此身上有那么一部分是相似的,从同命相怜到惺惺相惜,至于后来那个“阿哥的肉”,早已经超脱相怜或相惜太远,远到了让三变“理还乱”的程度,不知该拿张什么脸来对着他,两人渐行渐远,终于相忘江湖。
      龙湛听他说话并不是照单全收的,他只听他想听的那部分,北戎小王这部分他不乐意听,尤其不乐意听他们俩好的时候,勉强听完一段,知道北戎小王之于三变,不过是一团乱麻绳,他心里那个结就松开一道缝,有心思去引开话头了。
      其实也没拿什么特别要紧的话头去引,真是特别要紧的那种,放在这时候来说,那就刻意了,龙湛说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天热,营房里呆不住,不如拿了西瓜出外边吃。三变正热得难受,也就从善如流,跟着他过去了。去的地方是个小土坡,周围没什么遮拦,一阵风过来,凉得眼都眯起来了!
      龙湛不只带了刀和西瓜,还带了托盘,带了酒,甚至还带了两张薄毯。明显有备而来,不然带毯子干啥,还一带带两张!带一张还勉强说是天气入秋了,夜晚寒凉,怕干爹冻着,两张算怎么回事?!说穿了吧,不就是一张垫在地上,等那位“醉”得人事不知了,放倒,略略宽衣解带,另一张掩上去,又好动手脚,又不会让宽了衣解了带的干爹着凉。两全其美。
      也真是苦了他了。这段恋慕风侵雨渍,朝不保夕,尤其怕见光,说不定哪时哪刻就玩完了的,他还这么病下去,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时机,零敲碎打地,把自己喂一顿,这一顿还只能动手动嘴而已,永远没有真刀真枪,永远半饥不饱。可就这样半饥不饱的喂法,也得隔好久才能等到一回。有时候,心里那一把饥火烧起来,他几乎就要孤注一掷,一忽儿想到“下药”和“劫掠”上去,一忽儿又想到买房置地,弄一处深宅大院“藏娇”……
      想归想,到底没敢做。只敢弄两张毯子,胡天野地里,偷偷摸摸地喂自己一回。
      即将“吃”到嘴之前,那若即若离的一刻最是难熬,心里那股躁动怎么也捺不下去,瓜也切不好了,一刀子下去,歪歪裂裂,丑得很。三变笑他刀法臭,瓜都切不好,哪里知道人家心思杂得连瓜都切不好呢。杂心思里都是他,左也是他,右也是他。瓜递过去,手和手偶然一触,那便如过电一般,心惊胆跳。爱到都怕了。怕得不敢瞧他,埋头吃瓜,瓜其实是甜的,甜赛蜜糖,还有沙瓤,这样甜,到了嘴里还是没味儿。味儿都在心里,酸甜苦辣咸地热闹着。瓜是沁凉的,到了腔子里却被一腔血烘热了,越吃越热。
      好容易把一个大得出奇的黑蹦筋吃完,夜色就漫过来了。七月七刚过,牛郎织女刚牵完手,夜里就凉浸浸的了,莫名让人想到那句“天阶夜色凉如水”。三变仰头看天河北转,看满天星斗明明灭灭,过一会儿,觉得凉了,忽然一个喷嚏,又一个喷嚏,他想,刚好借着喷嚏告辞。不然咋办?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瓜也嚼了,总不能在这儿坐一晚上吧,怪凉的!
      “咳,我说,天儿也不早了,明儿还要早起,散了吧,我先回了。”
      话音刚落,旁边过来一条薄毯,还有一句话,“再坐会儿。”
      声儿低低的,刚刚好够表一段“不舍”。
      “哟!怎么着!舍不得你爹呀!”
      “……”
      三变嘴贱,遇上能打趣的时机他绝不放过,都说了龙湛死也不愿认这号“干爹”了,一提干爹,就等于往他火辣辣的欲情上泼一瓢冷水,水火不容,“嗤”的一下,火就小了,火小,胆子也跟着小了。胆子小了怎么得了——看看他刚才动的手脚,分明是能药倒一头牛的分量,却不知怎的,三变依旧谈笑风生,没有半点要倒的意思。这个时候胆要再小,还吃不吃了?!
      于是他只能旧话重谈,“再坐会儿。”,想想,又加了一句,“忙。再见不知何日。”
      这段时日,龙湛的庆朝话突飞猛进,连“再见不知何日”都说得顺溜了,虽然依旧驴唇不对马嘴,但好歹意思是那么个意思。
      三变忽然心就软了,他觉着自己这个“爹”当得不那么像样,除了管吃管喝,几乎没管过其他,就这么放羊似的放着,到头来还收获这么大一坨干儿子。所以么,说是心软,其实也是心虚。
      心虚的干爹不得不再坐会儿,对着干儿子又没啥正事可聊,只能聊些鸡毛蒜皮,比如说,健儿营的伙食,又比如说,再过一年,健儿营里历练完了,干儿子会被派往哪处。说着说着就犯困,越来越困,一句话的后半截还含在嘴里,他就睡着了……
      干儿子见状,长出一口气——能药倒一头牛的分量,可算是见着效用了。
      下边的事,就是如何朝自己空虚已久的欲壑里,填一两口食。要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头一个要过的关卡,就是紧张。一紧张,双手就要打抖,抖得解不开被药倒的那位衣衫上的盘扣,然后一个不小心,用错了力,生生把中间一个盘扣扯下来,那一下,脑子里轰的一声,俩字儿——坏了!接着是,等会儿人醒了如何交代?!想了不过一小会儿,情急了吧,又啥也顾不上了,一门心思就是“吃”。这“吃”了吧,有时候还不如不吃,饿伤了的胃口已经分不出好赖,吃下去既像是餍足了又像是虚饿,百种千般,丝丝缕缕,缠绕不尽,但毕竟夜色凉如水,再弄下去,怕身下那人要受凉,于是他把事先备好的干净巾子拿出来,用毯子把人一卷,抱回了自己的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相思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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