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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当陈祁从醉光阴回到自家府邸时,按照约定每三日前来施针一次的林秋墨已经等在他书房了。

      陈祁面色铁青的一路快步走来,杨应渊抱着披风紧紧跟随,任凭他怎么劝陈祁都不愿意停下来披上披风,甚至连伞都顾不得撑,顶着绵绵秋雨就往书房赶,最终碰的一声将跟身后的仆从们挡在门外。

      杨应渊和瘸腿的丁蒙一脸懵逼地盯着那扇差点甩在他们鼻子上的门,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而书房内,因一路疾走又兜头淋了雨正撑着墙壁大口喘着气的陈祁则是疲惫地把自己摔进了太师椅里,整个人湿淋淋的,看上去无比狼狈。

      林秋墨听到声响,从内厢房里走出来,手臂上还停着一只白色尾巴的中型隼鹰,俞言送给陈祁的那只黑色隼鹰正安静地站在木架子上,左脚被一条锁链锁在架子的机关处,明明被困缚,那黑色的隼鹰却任然目光傲然而冷静,仿佛对自己的处境丝毫不在意一般。

      林秋墨伸手逗了逗没啥反应的黑鹰,带着自己的白尾隼悠然走到陈祁身旁,说道:“你要知道,困住一只猎鹰就等于剪去了它的翅膀,这孩子每天的飞行量至少应该在五十里地左右才能保持它的训练成果,你这样锁住它,再过一段时间它就会废掉的。”

      陈祁潮湿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脸上,嗤笑了一声,道:“那又与我何关。她送我的时候可没问过我要不要。”

      林秋墨一听,心里大概就明了他今日这副模样是怎么了。

      “……吵架了?”林秋墨轻轻地抚摸着停在手臂上的白尾隼,那白尾隼骄傲地抬起脖子要他摸脖颈,林秋墨笑了笑,用手指戳了戳它高高抬起的脑门儿,笑道。

      陈祁没有理会他,只是闷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看上去既狼狈又充满困惑。

      困惑?

      林秋墨在心里暗道一声有趣,勾着嘴角笑道:“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我之前给过她忠告,她不听,我也没办法。弄成今天这样,你也别觉得太意外,要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恣意的人,这世上少有人能削其锋芒,多包容她吧,慢慢地你就习惯了。”

      陈祁听他说的这没头没尾的,烦躁地抬头:“林太医此话何意?她又是指的谁?莫是拿我寻开心罢。”

      林秋墨笑了笑,拎起他的药箱走到榻旁,挥手放飞了那白尾隼后声音淡然地说道:“小林大人不用跟我拐弯子了。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身为旁观者最是看得清,不论你们今天发生了什么,对于你,对于我们,都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我也懒得去打听了。”

      说着一边展开针包,对着陈祁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小陈大人莫要耽误在下的时间,时辰已晚,在下还想着能早点回家吃饭,我们开始吧。”

      陈祁见他已经把施针的行头都摆了出来,便不再啰嗦,自行走到隔断后更衣。

      每三日,林秋墨都会来为陈祁施针逼毒一次,配合着每日服用的半解药,林秋墨正在努力地为他驱除体内影响他身体正常运作的毒素,为时两个月的疗程结束后,陈祁将摆脱‘瓷娃娃’体质重新恢复成正常人,虽然体内的气海仍然无法汇聚,但对于陈祁来说,这已经是个很好的状况了。

      陈祁只着内袍,将袍子除到腰间露出消瘦的背脊趴在榻上,林秋墨不急不缓地按穴施针,好一段时间里,整个书房静悄悄地,只有陈祁偶尔不适的喘息声。

      施针结束,林秋墨微微躬身,收起了药箱和工具。陈祁呼出一口浊气,披好袍子,朝林秋墨拱手行礼道:“辛苦林太医了。”

      林秋墨瞥了那目光一直追随着陈祁的黑鹰一眼,略带警告地说道:“小陈大人,我刚才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认真的,这猎鹰品质极高,是殿下一手一脚喂养大的,从熬鹰到训练,无不是我们里面技艺极高的训鹰师亲手调\\教,它是一只猎鹰,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儿,你再这样继续下去会毁了它。”

      陈祁一愣,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那目光炯炯直盯着他的黑色鹰隼,没有说话。

      林秋墨有些愤然,却没表现出来。他低头想了想,还是决定一次性把话说完:

      “关于解毒,我还有几句话要告诉小陈大人你。”

      陈祁:“林太医请说。”

      林秋墨:“这解毒需是按部就班来做,今天施针完毕后我们便完成了第一阶段的解毒,便是取出压迫心肺之毒。心肺之毒驱除后,大人的心肺功能将恢复如常,不会再轻易对外界刺激过于敏感导致心肺疾病,也可恢复体能,不至于受心肺压迫而无法使力和运动,此乃第一阶段的成果。”

      陈祁深呼吸了一下感受了会心肺的承受量,满意地点点头:“是的,我能感受到那种久违的轻松感。”

      林秋墨敛着眸子继续道:“然后是第二阶段,第二阶段是驱除胃部的毒素。第二阶段完成后小陈大人便可如常人一般进行消化代谢,不至于吃进多少东西身体都无法吸收,从而越来越消瘦。等第二阶段完成后小陈大人应多注意膳食调理,很快便会恢复正常体魄。”

      “最后是第三阶段。第三阶段要驱除的是肾脏毒素。驱除肾脏毒素之后,小陈大人的免疫力和排毒功能也会逐步恢复,自此算是彻底告别了病弱体质,完全恢复与常人无异了。只是……”

      林秋墨话音一顿,在陈祁疑惑的目光中停了下来。

      陈祁本来听着他的话还满腔欢喜,一听到他有所转折,连忙道:“林太医但说无妨。”

      林秋墨面色微妙地看着他,抱着药箱说道:“肾脏功能恢复时会伴随着……强烈的性、欲复苏。小陈大人应该也注意到,自从你中毒以后你极少会产生性、欲,那是因为毒、素压制着你的生理功能,让你几乎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但此时解毒,你压抑了十数年的生理欲、望便会全面反扑,在我看来,那段时间应该是你解毒这几个阶段里最难熬的一段……我个人来说,还是推荐小陈大人纳个侍妾会比较好,不然……呵呵,大家同为男子,个中痛苦,我也感同身受过,那滋味可不好熬啊。”

      林秋墨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看得陈祁直皱眉头。

      纳侍妾……

      一听到这个,陈祁脑海里不可自控地浮起刚才因为他说要纳妾而暴怒的俞言。

      还有那个,跟泄愤一样的吻。

      陈祁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心却猛地一咯噔,刚平复下来的心绪又乱成一团乱麻。

      林秋墨也没再多话,收拾收拾就告辞了。

      陈祁不便下床,林秋墨也没跟他讲究,道了个别就自顾自的走了。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陈祁衣着单薄靠在塌上,视线忍不住地看向隔断那挂着的一张披风上。

      月牙白绣银龙纹的秋装披风安稳地被挂在隔断上,烛光下熠熠生辉的银龙仿佛那人明亮的眼眸一般,同样肆意,同样鲜活。

      那停在架子上的黑鹰难受地动了动腿,拍了拍翅膀发出了一阵羽翼扑打声。陈祁这才注意到自从那天俞言将它送给他后就一直被他锁着的猎鹰。

      那猎鹰颇通人性,认陈祁为主之后任陈祁怎么折腾他,也毫无叛逆之举,这一锁就锁了它十几天,那黑亮油滑的羽毛都黯淡了不少,变得干枯杂乱了起来。

      陈祁盯着它看了一会,终是叹了口气,下榻走到了木架旁。

      “你的前主人,到底在想什么呢?”陈祁伸出手抚摸着黑鹰顺滑的背脊,一边喃喃自语着。

      那黑鹰乖顺地用头顶了顶他的手掌,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陈祁默默无言地站了一会,披着袍子走到了书案旁,提笔踟蹰了数息,还是在纸上写了几句话——

      ‘臣不才,不知该如何饲养这猎鹰,今日便送还给长公主殿下,谢殿下一番心意。’

      陈祁反复看了几遍,确定这几句话并没有浮华的文藻也没有隐晦的用词,绝对是长公主的风格,这才把纸条卷成一个小卷,走到那猎鹰身边抓出他绑着信筒的腿,塞了进去。

      那黑鹰见主人终于塞了书信进他的信筒,兴奋得难以自已,嗷嗷大叫着拍打着翅膀。陈祁复杂地看它一眼,从脖子上摘下那枚玉哨子挂在它脖子上,解开了锁链,对着那黑鹰吩咐道:

      “送到你前主人那里去,长公主府,俞言。”

      说着便抱着那黑鹰走到窗旁,振臂一挥放飞了那展翅呼啸直冲云霄而去的黑鹰。

      陈祁拢着袖子看着那黑鹰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眼中泛起丝丝复杂得令人无法解读的情绪。最终,他还是敛下了眸子,离开了窗旁。

      ——

      宇文谦和纪岚已经和那碧倩柔谈完了,三人正在俞言书房里商议着,一声熟悉的鹰啸声便破空而来,从窗户闯入了俞言的书房。

      一看那黑色带白色斑点的隼鹰,俞言就心里一紧,在宇文谦和纪岚说话之前匆匆忙忙地抱起那黑鹰,干巴巴地说道:“那、那啥,你们先谈着,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抱着那黑鹰就冲出了书房。

      宇文谦坐在榻上,半眯着眼看着俞言接近落荒而逃的身影,没有说话。

      纪岚直直的看着他,道:“那只海东青她已经送人了?”

      宇文谦勾唇一笑,说道:“八|九不离十是送给陈祁了。看她那怂样。”

      纪岚沉吟了一会,抬头说道:“我不认为他们两个在一起会是一件好事。”

      宇文谦:“真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你拦得住她?”

      纪岚:“……从客观的角度来讲,情感是人类脑内自主诞生的主观感官,大部分情况下是不受外力控制的,如果我们要强行介入就必须使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总而言之,我认为我们拦不住。”

      宇文谦一晒,道:“所以说,我们觉得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么?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谁拦得住?又或者说,谁敢去拦?”

      纪岚:“……”

      ——

      俞言抱着黑鹰走到了自家后院里,就着廊上昏暗的灯笼,她拿出了黑鹰脚上绑着的信筒里的纸条,这一刻不知为何心脏跳得有些快,扑咚扑咚的声音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她人生第一次,对一个信条如此忐忑……

      他写了什么呢……

      俞言满心忐忑地展开那纸条,还没看过两秒,一张布满红晕的脸就刷的黑了。

      “不知道怎么养……陈祁,你他妈还能不能编个带智商的理由来堵我……”俞言挫败地扑倒在廊上,星星点点的灯笼烛光照应在手上那张寥寥数语的纸条上,俞言呆呆的看着那张纸条好一会儿,竟然微微勾出一抹笑意。

      “还别说,这字写的真好……”

      从刚收到信时的忐忑和期待,到打开信后的无语和挫败,再到现在不知为何涌上心间的甜蜜和喜悦,俞言不知不觉之间算是经历了一番平时让她鄙视不已的‘陷入恋爱的状态’。

      陈祁……

      陈祁。

      反复念叨着那人的名字,俞言知道她大概是没得救了。

      “哎,真是个倒霉玩意儿。”俞言喃喃自语着,说的不知道是对方,还是自己。

      ——

      原本以为那黑鹰再也不会回来的陈祁,在半个时辰之后就被一声熟悉的鹰啸打断了思绪。

      陈祁:“!!!”

      怎么回来了??!

      那英姿飒爽的猎鹰落在窗台上,抖落身上沾着的雨水,抬头挺胸地朝陈祁叫唤了两声。

      陈祁连忙走到窗边,那黑鹰伸出腿,陈祁看见它腿上的信筒里似乎有信件。

      陈祁取出信筒里的信件,才读了两行不到,脸就黑了——

      ‘本王知你愚钝,于是总结了一些饲养和训练的心得于你。货物既出概不退换,之前忘了跟你说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然后就真的是写了一些饲养和训练方面的注意事项……

      ‘…………哦对了,如果你好奇这孩子是个什么品种的鹰隼,我告诉你,它和布卡同窝,是一只海东青。’

      陈祁看到末尾的几行字,颇为惊异地挑起眉头,然后盯着眼前这只正低头整理羽毛的黑背白斑的中型鹰隼看个不停。

      这竟然是只受过严格训练的海东青?!

      “……她挖墙脚给的见面礼都这么大手笔么。”陈祁皱着眉头嘀咕着,看着手中那张写满了整张纸的信笺,虽然口中抱怨,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陈祁一边反复研究着俞言写下的注意事项,一边轻轻地抚摸着那只出去飞了一圈整只鹰都精神多了的黑背白斑海东青,嘴角带笑。长公主府后花园廊下的俞言身边则停着一只白背黑斑的独眼海东青,正撒娇地蹭着俞言的脸颊,俞言拿着陈祁送的那张纸条,呵呵笑着与布卡玩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快乐。

      所以说恋爱这种东西,尽管很麻烦,但也不总是坏事不是么?

      至少当我看到你的来信,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这就很好。

      这个雨夜,两颗心的距离似乎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一点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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