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雾》泡沫沫

19、物是人非

　　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得多，那贪官自是被抓得一个不剩，按级别来说，大小总共七八人，是一个不漏。垂榕微服私访，不易漏了行踪，只把证据名单一一送到京里，不出半月，上面就派人来抓，顺便护送皇上安全回京。

　　回去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只是夕儿非常舍不得那院子里的人，走的时候，仍旧没有说明他们的身份，大伙抱做一团，哭得甚是伤心。垂榕只得又哄又骗，费了好些唇舌，又答应以后让他再回来，才把夕儿拉上了马车，依依不舍的离开。

　　回的路上也没有那赶时间，一路慢慢的走，游玩了不少地方。

　　夕儿无意当中发现了垂榕收于袖中的一封信件，好奇的拆开来看，却大惊失色。那信上说，边疆又是一场胜仗，只是顾塞受了重伤，正在全力抢救。一看日期，亦是几月之前。

　　夕儿心急火燎，把垂榕狠狠骂了一通。“垂榕！垂榕！那么大的事情，你要瞒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担心的要命！你，你却……”夕儿边说边哭，呼吸急促，脸色也是白的吓人。

　　“夕儿，你听我说……”

　　夕儿此时却是什么也听不进了，也不管垂榕，自顾说着，“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意，可是垂榕，你为什么要隐瞒他的消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恨你！就算你有意与我，就算你是皇上，你也不能如此！他要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夕儿，夕儿，你冷静点，顾塞他没事，你看后面的书信，这已经是好几月之前的信了，我收着，是怕你担心。”垂榕立刻把后面的书信全拿了出来。

　　夕儿只听到‘顾塞没事’四字，这才平静下来。拿起其他的信，一一看完，这才破涕为笑。

　　垂榕才松了口气。下令不再游玩，加快进程，赶回水月。

　　回到水月，夕儿在焦急慌乱中度过了半月，虽那信上说顾塞无事，他却也是万般的不放心。一直到有人传，大军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放心，很早便到水月北边城门口，站在那里等着。后来迎接的队伍到了，也不见大军到来。夕儿又是一阵紧张，垂榕站在他身边，紧紧的握着他颤抖的手，陪同他一起等待着。

　　远远的听到了夹道欢迎的百姓的欢呼声，大军是越来越近了，夕儿的手一直拽得很紧，此时心里也是既紧张、又激动。

　　那日日思念的人终于回来了，夕儿盯着那一点，眼睛是怎么也舍不得离开，越来越近，待看得清楚时，却发现，和顾塞同乘一骑的，还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夕儿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后又自我安慰，肯定不会的，那定是半路解救的遇难女子，女子不会骑马，共乘一骑，也是理所当然。

　　顾塞骑着马越发的靠近了，夕儿真想冲上前去，好好的抱着那人，狠狠的吻几下，眼里全是那人漂亮的容貌，盯着他，视线舍不得挪开。只见那人松了一只牵着缰绳的手，把那女子轻轻往怀里一带，那女子便软软的靠在了顾塞身上，顾塞此时亦是温柔一笑，如沐春风。

　　五雷轰顶。面如死灰。

　　夕儿脑袋里嗡的一响，一手扶上胸口，一口鲜血怎么也止不住，哇的一口，尽数喷了出来，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人，身体往前坠落下去，后来意识模糊，只听有人大叫“小王爷昏倒了。”周遭一片吵闹，后来便陷入了昏迷。

　　此刻夕儿却似身在梦境一般，到处是烟雾缭绕，金光四射。

　　‘魁妹妹，你又耍赖。’

　　‘魁儿，你怎么又惹祸，下不为例。’

　　‘魁儿，你可知罪？’

　　‘百花仙子乃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望王母从轻惩罚，嫦娥也愿意一并受罚。请王母降罪。’

　　‘撤去百花仙子之位，抽去一精一神，贬至凡尘，受孽海无边之苦。’

　　……

　　‘百花仙子，待你情根深种之时，你便会想起过去种种，恢复记忆，你若看透了这红尘之事，便可重返天界，重获仙子之位。你若不……’

　　‘魁儿、魁儿、魁儿’

　　似是有人在叫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原本的记忆汹涌翻腾。我原是天界百花仙子，因犯下过错，被王母贬至人间历经情劫？

　　“夕儿、夕儿、夕儿”

　　有人在唤我。

　　睁眼。

　　眼前是垂榕焦急的脸庞。我做噩梦了吗？“垂榕……”

　　“夕儿，你可醒了，吓死我。”

　　夕儿对着他一笑，这才想起来晕倒之前的事情，忙向旁边看去。

　　原来不是做梦。

　　顾塞和那蒙着面纱的女子，站在不远之处，顾塞手里，握着的是那女子娇小的玉手。

　　夕儿立刻别过头，面向墙里面。

　　“夕儿，你可醒了，顾塞在一旁等了许久了，他有话想对你说……”

　　“垂榕，你扶我起来，快点！”夕儿闭着眼，用哽咽的声音说道。

　　垂榕只好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夕儿立刻扑进了垂榕怀里，说，“你让他们出去！出去！”

　　垂榕只能随了怀里这人，下令让所有人出去候着。顾塞拉着那女子，也跟着出去了。

　　夕儿抱着垂榕，全身都在颤抖，不多一会，垂榕便感觉前襟已经湿了。

　　“垂榕，垂……榕，告诉……我，是我眼……花了。”

　　“夕儿，顾塞，有话想要对你说。”

　　“不听不听。不见不见。那你告诉我，他对那女子的温柔是假的？那你告诉我，他紧拉着那女子的手是假的？你告诉我！那样的温柔，除了对着我，你还看到第二个人也曾获得过？”

　　“夕儿，我……”

　　“垂榕，不要告诉我，我……怕。咳咳咳。”夕儿剧烈的咳嗽起来。

　　“夕儿，你别激动，那女子……”

　　“我说了不要告诉我！”然后又是一口鲜血。

　　垂榕立刻止住了话，大叫“太医！”

　　“垂榕，不要叫太医，没事，你陪着我就好。”夕儿低声恳求。太医还没进门，便又被哄了出去。

　　“垂榕，要是他还能像你这般紧张的拉着我的手，那是多好。可是，现在不是了……”

　　“夕儿……”

　　“不要说话，听我说，原本以为是两厢情愿，没想到只是自己傻傻痴痴的等，等来的，是这般的结果。我早该想到，何为情劫，何为苦，便是痴心爱着那另结新欢之人。之前种种，他可曾留恋，那些过往又算什么？”

　　“只是现在才记起来，却也是后悔莫及了。这情劫之苦也算是尝尽了，这仙子之位，也是不再念了。只想安心寻一真心之人，相伴终老，亦是够了。”

　　“所谓物是人非，说的便是这般吧。”

　　“……”

　　垂榕抱着怀里的人，眼泪却也是止不住的掉，看着夕儿的样子，眼神呆滞，浑浑噩噩的说着胡话，心里是百般滋味，和夕儿比起来，也好不了几分。

　　哄了许久，夕儿也不肯睡，睁着眼睛，什么话也不说。过了一日，他仍旧是这般样子，靠在床头，动也不动。滴水未粘，颗粒未进。垂榕也跟着什么都不吃，他心里着急，想要叫人，夕儿又不准，太医、宫娥、太监，几十人全部站在外面候着，焦急万分。

　　过了两日，夕儿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这才让一伙人得了进房的机会，几十人分工，照料里面的两人。

　　垂榕稍微用了点饭菜，便叫人找顾塞前来回话，顾塞也没走远，垂榕一唤，人就到了。两人坐在外面院子的小亭子中说话。

　　“顾塞，今日你我不分君臣，你好好把那女子的事情给我说明白，否则我砍了你的头。”垂榕此刻心里是压不住的怒火。

　　“那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边疆救了那被拐卖的女子。后来我在战场上受了箭伤，军医都以为我没有救了，谁知她精通医术，她把我救活了。”顾塞尽量简洁的解释。

　　“救了你一命，你就把自己当作报答？那夕儿怎么办？要说恩人，夕儿难道没有救过你的命？”

　　“不是，小桃无家，又是聋哑女子，我不能不管。”

　　“所以你就发挥你的博爱之心，把她给带回来了？仅仅是如此？顾塞，你不要糊弄我，你看她的那种眼神和温柔，是对着那时的夕儿一模一样的！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顾塞，到现在，你还敢说你没对那小桃存有爱慕之心！？”

　　“……”顾塞无语。

　　“这代表什么？默认吗？顾塞！你给我好好回答！”垂榕想起夕儿那样子，此刻眼前的人又是这番样子，气得他直发抖。

　　“你个懦夫！有胆做，没胆承认吗！”垂榕怒吼。

　　“是。”顾塞嘴里艰难的吐出这一字。

　　“好，好好，很好。你知不知道，朕现在真想立刻砍了你的头！只怕朕把你杀了，夕儿……也会……跟着去。我真是瞎了眼了，当初会把夕儿让给你这种人！现在，夕儿交给我来照顾。你给我滚！带着你那个什么女子，还是女神医，滚！”

　　“垂榕，我知道，你比我更一心一意对待夕儿，我自知辜负了夕儿，也无脸再见他，今日起我便搬出通明殿，回顾府去。你代我好好照顾夕儿，不要让他再……”

　　“顾塞，夕儿以后的事情，统统不要你过问，我不管你去哪里，有多远，滚多远。”

　　“垂榕，还有，夕儿的毒……，小桃帮他把脉的时候……”

　　“你还有脸说夕儿中毒的事？你现在连叫他‘夕儿’一声都不配！要不是你带着那个女人出现，夕儿会再毒发吗？你立刻给我走，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夕儿的毒也不需要你来解！”

　　“……，那我走了，垂榕……，对不起。”说完便走了。

　　“你个混蛋！你要说‘对不起’的不是我！”垂榕一怒，把亭子里种植的花草全打翻了，在远处候着的太监、宫娥，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的。

　　夕儿这一昏迷，便是好几日，缨绒、和蓝心换着照顾。几日以来，夕儿什么没进腹，偶尔醒来的时候，也是喝点水，又沉沉的睡去。垂榕来了几次，他都不知。

　　这日到缨绒守夜，外面太医、宫娥、太监也是换着值岗。生怕夕儿醒了有什么吩咐，又或者需要太医。

　　这夜寅时，昏迷数日的夕儿终于醒来。缨绒却也是没敢瞌睡，一直在旁边守着，此时见夕儿醒了，顿时高兴万分，想唤太医进来瞧瞧，却被夕儿一句话吓住了。

　　“你是谁？”夕儿坐起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