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抛锚》钟晓生

6、第六章（已修改）

　　运兵皮卡一共接了几十个预备兵员送往营地。

　　当车开出城门的时候，车上有人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出城了？我们不会要直接出海吧？”

　　“这怎么行？我都没有做过基因融合呢，下海会淹死的啊！”

　　“我也没有啊。”

　　新兵营建造就在第七区外的海岸边。

　　车最终在距离海岸几十米的地方停下，司机让车上的新生们全部下车。当下就有人腿软了。

　　“快下去啊！”排在后面的人催促。

　　“不、不行……离这么近，万一涨水会被淹死的！”一名新生紧紧扒着车门，死活不敢把脚落到地上。

　　——这些年喜怒无常的海水已经吓破了他的胆。

　　他没注意到，三名负责培训的教官就站在不远处，手里都拿着评分表。他此刻的表现已经让三个人纷纷在他的名字旁边打了叉，连对海洋的恐惧都不能克服的人，不适合参军。

　　磨蹭了几分钟，一车人终于都落地了。众人也都发现了空地上的教官——正是那天负责初筛的三名军官。

　　苏杞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间的韩溯之。因为A先生的事，他总感觉有些莫名的心虚，因此刚对上目光他就下意识地回避了。

　　韩溯之注意到了他的回避，不由微微挑眉。

　　纤瘦的梭鱼军官拿着名册走了出来：“我现在开始点名，你们按照我点名的顺序把队伍排好。第一个，白齐……”

　　黄大禹虽然说要克服社恐。可实际上他交到苏杞这第一个朋友后，就没勇气再去找第二个了。他甚至把苏杞当成了溺水时的浮木，紧紧扒着不肯撒手。

　　“这次居然来了两位突击队长给我们当教官。”黄大禹贴着苏杞的耳朵嘀嘀咕咕，“看来最近突击队减员严重，他们都要补充新的人手了。”

　　苏杞侧过脸看他：“哪两位？”

　　“你不认识？”黄大禹有些意外，“就是站在后面那两位啊。”

　　他指的是韩溯之和那位异常高大的露脊鲸融合人军官。

　　海军的编制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近地巡逻队，98%的士兵都会加入这个编制。另外还有2%的精英会被选中加入突击队，成为特种兵。

　　近地巡逻队，顾名思义，主要职责是在近海巡防，保护渔民和科考队的安全，并监测海洋的各项数据，以便提前发出海啸预警；另外他们还要负责沿海的工事。譬如修缮、维护防汛墙，挖掘排水沟渠等，以减轻海啸对城镇带来的威胁等。

　　而突击队的任务则复杂得多，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凡是近地巡逻队完不成的任务，都由他们来完成。他们甚至经常需要出驶远洋执行任务。

　　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挤破头都想进军队，是因为绝大多数近地巡逻队的士兵在退役后都能入住五区，而突击队成员则普遍能住进四区，佼佼者甚至荣升三区。

　　但是机会，往往伴随着风险。

　　“黄大禹。”

　　“……到。”黄大禹被点到名字，不由肩膀一紧，低着头小碎步挪进队伍里。

　　“苏杞。”

　　“到。”

　　苏杞来到黄大禹身边站定。黄大禹见新朋友跟自己排在一起，顿时放松不少，对苏杞露出讨好的笑容。

　　苏杞也对他笑了笑。

　　总共六十名新兵被分成了五排。列队全部完成后，梭鱼军官指了指堆在礁石后方的帐篷：“三人为一组去领个帐篷，到西面那片空地上自己找地方搭。搭好了把行李放下，再出来列队。”

　　众人哗然。

　　“教、教官，难道我们晚上要住在城墙外吗？”

　　梭鱼军官冷冷看向出声的人：“如果你想回家住，现在就可以离开。”

　　被他的眼风一扫，没人再敢出声。

　　排队领帐篷的过程中，有些新生内心惶恐极了，忍不住先到海边跪下祈祷了一番，祈求这几天千万不要涨水。韩溯之和露脊鲸军官冷眼将众人表现看在眼里，又在评分表上画了几个叉。

　　由于教官并没有指定谁和谁同屋，新生们按照交情自行结成队伍。有一名落单的人扫视了一圈，发现苏杞和黄大禹只有两个人，便主动凑了过来：“我可以跟你们睡一个帐篷吗？”

　　苏杞没意见。对黄大禹来说，有人主动来找他们，总好过让他去找别人，于是他也连忙点头。

　　三人达成统一，合力把帐篷扎好，又回到了空地上。

　　这一次韩溯之站了出来。他踢了踢脚边放置的两个大箱子，开口道：“接下来我会训练你们在陆地和在水中的射击能力。现在先过来领枪，左边的箱子是陆地专用的枪|支，右边是水下专用的枪|支。每人各领一把。子弹由我发给你们。”

　　于是新生们按照队列上前，依次领取枪|械。

　　很快轮到了苏杞。他走到韩溯之面前，感觉到对方似乎看着他。他抬起眼，果然撞上视线，马上又把目光垂下了。

　　他弯腰拾起两把枪收好，默默伸出手，却始终没接到韩溯之递过来的子弹。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抬头。

　　韩溯之手里捏着两盒子弹，可就是不给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不高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

　　苏杞有点委屈：冤枉啊！明明是你自己有事要瞒着自己，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但他是只懂得报恩的六角恐龙，虽然有苦难言，却只能自己扛了。

　　“没有。我只是……”他急中生智，“我只是有点社恐。”

　　社恐？韩溯之失笑。

　　后面还有一串新生眼巴巴地排队等着，他最终还是把子弹交到苏杞手里，让他回去了。

　　等所有人都领完枪|械和弹|药，训练就正式开始了。

　　“我相信你们应该知道，水的折射率和空气的折射率不同，所以在陆地上使用的武器和水下武器是不通用的。”韩溯之抬起右手的枪|支，目光随意一扫，连瞄准都没有，直接扣下了扳机。

　　贴在百米外的靶纸瞬间被击穿。正中红心！

　　“哇……”新生们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声。好厉害的枪法！

　　韩溯之调转枪口对准了水面。在十几米外的水底下他提前放置了一只木头做的鱼型靶子。他再次开枪，子弹刚下水就消失了，只看见水花翻腾了几下，水底的鱼靶动都没动。

　　“看到吗？在陆地上射程八百米的枪|械，到水下的射程就只剩不到一米。水的阻力以及温度都会严重影响子弹前进的距离和方向。”

　　韩溯之收起右手的枪，又拔出别在左侧腰间的另一把枪。他走上前，把枪口伸进水里，再次开枪。砰的一声，十几米外的木头鱼靶猛地弹起，木屑翻飞，震得水底泥沙涌动——这次他射中了。

　　韩溯之举起手中的枪，用手指拨了下枪身，枪上弹出一把刺刀，他又拨了一下，刺刀就收回去了：“这把武器是专门为水下使用设计的，它在水中的有效射程可以达到100米，枪身上还配有可收缩的刺刀。但不同海域的盐度和温度不同，水的阻力也会有变化。所以想要熟练用好它比使用陆地枪难得多。你们必须进行足够的练习才能找到手感。”

　　陆地枪不能在水下用，水下枪也同样不能在陆地用。

　　他同时握住两把枪，先举右手：“这把枪用来对付海盗。”再垂下左手，“这把枪用来对付会攻击我们的海洋生物。”

　　一边说，他一边扣下两边扳机。只听砰啪两声，岩石上的靶纸和水里的鱼靶几乎同时被击穿了。

　　漂亮的双枪技能引得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操，要是我男朋友也这么帅就好了。”苏杞听见他后方的一个家伙小声嘀咕。

　　“……”苏杞的心情很复杂。

　　韩溯之又把两种枪如何使用的要点讲解了一遍。然后就让新生们去自己练习了。

　　六十个新生被分为两组，一组先练地面，一组先练水下，两边交替练习。

　　苏杞和黄大禹先练习的是地面射击。

　　这还是苏杞第一次拿到枪这种武器。他并没有立刻打靶，而是先拿着摆弄了一番，试图弄清它的结构。

　　身边渐渐噼里啪啦地热闹起来，是其他新生开始试射了。

　　方才看韩溯之演示的时候似乎非常简单，他从看靶到开枪连一秒钟都不到，随便怎么射都能正中红心。但新生们自己上手之后才发现，尽管他们都自以为瞄得很准了，可别说射中靶心，连上靶都是件难事。

　　其中打得比较好的竟然是黄大禹。

　　他只有第一枪没上靶，逐渐找到手感后，就一枪比一枪打得好了。第五枪甚至打到了二环。

　　苏杞问他：“你以前练过吗？”

　　“没。”黄大禹很小声地回答，“我可是网瘾少年，市面上所有的打枪游戏我都玩过。要是这枪能用手柄控制，我能打得比教官还好你信吗？”

　　苏杞半知半解地看着他：这么厉害的吗？

　　他也开始试射了。然而他第一枪打得很不好，非但没中靶，枪支的后坐力还震得他差点把枪甩出去，手忙脚乱地一阵接枪。

　　边上伸来一只手帮他按住了在他掌心乱跳的手|枪。苏杞刚想道谢，一回头就看到韩溯之站在他身边，上扬的嘴压都压不住。

　　“……谢谢教官。”苏杞又开始不自觉的心虚。这样下去他担心自己真的要变成社恐了。

　　韩溯之把枪还给他，却并没有走开：“感受你自己的心跳。”

　　苏杞不懂他的意思：“嗯？”

　　“射不准不是因为你瞄不准，而是因为你的肌肉没有配合你的眼睛。开枪的时候手抖一毫米，射出去就偏差好几米。你感受一下心跳的频率和扣扳机的时机，多开几枪就能找到感觉。”

　　苏杞听话地点头：“好的，我再试试。”

　　韩溯之这才转身去查看其他新生的情况了。

　　他一走，黄大禹立刻凑过来：“哇靠，我本来以为韩教官会很凶残，没想到他还挺温柔的。”

　　“你认识他？”

　　“我来之前在网上看过很多他的八卦啊。”黄大禹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生怕背后说人被别人听到，“他的摩西小队是突击队里最‘尖刀’的小队。上次东海有巡逻队被一群大白鲨攻击，差点全军覆没。正好他的小队在附近，什么重型武器都没带，直接开了辆小船就去了。几个人下海肉搏，硬是把一群大白鲨给打跑了！”

　　苏杞虽然是两栖生物，但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见过活的大白鲨。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似乎是真的很厉害。

　　不过……

　　“你不是社恐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干嘛啦，社恐跟八卦有冲突吗？”黄大禹望天，“可能就是因为我把时间都用在网络上八卦别人了，所以才搞得在现实里一看到真人就紧张吧。”

　　苏杞歪头：不是很懂你们网瘾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