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如厮戏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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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月蓉的书不过写了三卷，可在宁州城里掀起了不小的轰动，虽说闻见记之类的笔记小说文人不齿谈及，可文士们偏又爱翻阅，成为其闲暇时的最大消遣。
秦承义想要一睹写书之人的真面目，并询问书中之详细，三番五次拜访裴玉佑后，终于知道了写书之人正是裴夫人，惊叹不已。
“未曾想‘南柯斋主人’竟是裴夫人，夫人竟有如此多的见闻。”
“秦先生谬赞了，这书不过是我儿时看过罢了，我也是拾人牙慧，在学士面前班门弄斧，羞愧万分。”
若说拾人牙慧倒也不假，书中的游记虽说是自己的所见，但里面的逸闻趣事却是赵月蓉听宫里的四方人士讲的，自己不过加工一番。
“不知此书可有后续，若是只有三卷，倒是可惜了。”
原来秦承义是为此事而来，他见赵月蓉犹豫不决，笑着说道：“夫人大可放心，银两我明日便会让人送过来，和上次相比，只多不少。”
有了“南柯斋主人”这一身份，赵月蓉想要去书肆一趟，看看到底如何，谁知她一进书肆就遇到了薛器，对方欣喜地向她寒暄。
“夫人近日可好，上次一别，许久未见，只从裴校书那里听得些消息。”
“多些挂念，一切安好，不知公子可好？”
“好、好。”
薛器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书看得入迷，像是完全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人，赵月蓉见状移步去了别处，他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发觉。她在心中暗笑，世间竟有如此之人，自己和人搭话竟忘了对方的存在。
“哎，你看了么？”
“看什么？”
赵月蓉随手捡起一本书翻阅着，身旁两位男子轻声交谈着，似是关于她那本《域外闻见记》的书。
“自然是《域外闻见记》，你说那位‘南柯斋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其中一个男子兴致盎然地问着。
“我猜是位老者，他字里行间尽是历透人生百态之感，定是位历经沧桑的老者。”另一位男子说着，却遭到了对方的质疑。
“我看不见得，依我看倒像位在朝的官员......”男子说罢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点，神秘地说道：“我听说这书的主人不是王侍郎就是郭博士，这二人都随过军，去过魏，也去过乎碌，见识极多。”
没想到坊间已经开始猜测起了“南柯斋主人”的身份来，赵月蓉在心里暗笑，竟猜到了郭博士头上，单看书中的字句，并无郭博士的雅丽也无王侍郎的古奥。
“怎么可能是他二人，这书的文字甚平易，倒像是个一般的举子所写。”男子轻笑着质疑道。
“如何不是，若是刻意为之，也有可能。”
二人谈论了一番之后无果，悻悻而散。赵月蓉想和薛器告别，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只得不辞而别了。
回到府里，甚是冷清。也不知这样了多少日，府里的人像是都知道了一般，平日里喜热闹的沉香和小翠在这几日里也不甚交谈。
赵月蓉本想回屋接着写书，刚一进屋，看到了桌上放着一包糕点，是尚品轩的。她打开一看，竟是自己喜爱的莲蓉酥。她看了一眼书房，裴玉佑并没有什么动静，仍在坐在里面看书。
“沉香，这糕点是你买的？”
沉香只是摇头不语，隔了一会儿，她支支吾吾道：“是裴相公放在这里的......他......不让我说......”她说完，吐了吐舌头逃走了。
原来是裴玉佑放在这里的，赵月蓉心里顿生暖意，却也有些疑惑，难道这是他在示好，想要和好？
她走到书房门边，站在门外朝里看。
“有什么事么？”
屋里的裴玉佑忽然发了话，她不知是进是出，站在原地，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等待着屋里的回应，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赵月蓉抬头看去，裴玉佑已经站到了自己眼前。
险些被撞倒，赵月蓉身子向后仰去，被裴玉佑拦腰止住了。腰间传来阵阵暖意，她抬眼看去，裴玉佑正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看不透。
“你和我在一起，后悔了么？”
赵月蓉突然被这么一问，不知如何回答，她从未想过这件事，她的人生从未自己选择过，前世是这样，今生亦是。
裴玉佑忽然轻轻捏了一下赵月蓉的脸颊，笑着说道：“你还记得五年前的话么？我怎么会后悔，只是你越来越瘦了。”
“乔姑娘的事......”
“那日是我的不是，我曾经答应过乔叔父，要好好照顾她们，可是我失信了，若不是我和爹，乔叔父不会这么早就走了，若不是我轻信，她们也不会这样。我之前去扬州托人打听，她姐姐像是入了乐籍......”
话说到一半，裴玉佑忽然将赵月蓉紧紧搂在怀中，他脸上的表情她虽然看不到，但肯定是悲伤的。
“小月，我那日并不是气你，而是气我自己，你若不是跟了我，会更好罢......”
赵月蓉听到这里，用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有些生气。
裴玉佑胸口痛了一下，笑了笑，又收紧了手臂说道：“只有小月，我是万分舍不得给别人的。”
那日之后，二人又像是变回了以前一般，交谈渐渐变多，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乔语诗倒是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以前的她总是喜欢待在偏院里看书抚琴，如今倒愿出来，偶尔还会和其他人闲聊几句。
不知是不是裴玉佑对她说了些什么，她见到赵月蓉，时而欲言又止。
十月，城里来了扬州的戏班子，一连几天，如斯阁的门前水泄不通，城里的人为了一睹扬州名角的风采，争相出价，一票难求。
赵月蓉能去看戏，还要对亏自己的兄长，他早早地安排了位置和时间，只等接她夫妇二人前去。
街上，熙熙攘攘，十香坊、天香阁前，停着几顶红轿，飘香居、顶香楼前，进进出出。阵阵笑声越过层层红阁，在宁州城的上空汇聚。
这城里最热闹的，当然还是如斯阁。门前，一小撮人群簇拥着，伸着脑袋朝里望，一票难求是羡煞了不少人。
赵月蓉跟着兄长上了二楼，一间间小格被屏风隔开，只听得见隐约的人声，看不见屏风后说话的人。乔语诗也跟着来了，平日里她难得出一次门，没想到这次竟然跟着来了。听说是扬州来的戏班子，她曾在扬州待过不少时日，多少有些期待。
众人被引进入座，桌上，热茶正冒着白气，一碟碟小点看着分外可口。桌旁，还有秦氏兄妹，他们已经入座一段时间了，赵月蓉一眼变看到了秦嫣然，对方也正在看自己，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目光一闪，瞅到了一旁的乔语诗，嘴角扬了扬。乔语诗微微屈身，脸上并无笑意。
赵月蓉倚在栏边，朝着楼下望去，人已坐的满满当当，左右两边还站了不少人。端着茶点的小厮穿梭在人群里，身后跟着一串总角小儿，一边学着小厮的模样一边嬉闹。
身后的兄长和秦峥说说笑笑，声音湮没在人声之中。
“姐姐在看些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嫣然已经站到了赵月蓉身旁，淡妆浓抹总相宜，她看着她，脑中冒出这句话。她看着乔语诗，笑着问道。
“在看都来了些什么人。”
秦嫣然淡淡一笑，嘴角的梨涡更深。
“若是那些金顶轿的，断然不会来此，想是在家设宴请过去的。”
“秦姑娘知道的真多......”乔语诗望着楼下，随口应道。
“姐姐，你猜我刚在栏边看到谁了？”
乔语诗摇了摇头，赵月蓉也被她的话吸引了过去。看到了谁？难不成还能看到微服出宫的圣上，她夹了一块蝴蝶酥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瞬间包括了舌尖，再押一口花茶，嘴鼻清香。
“相王。”
秦嫣然凑过头，轻声说着，怕被旁人听了去。赵月蓉半信半疑，她讶异地偏头看去，旁边的人背对着自己，有些看不清楚。乔语诗轻应了一声，似是并不感兴趣，继续看着楼下。
相王李瑗瑀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太子的胞弟。若论文韬武略，他在太子之上，只是太子更宽仁。前世里，赵月蓉对自己这个哥哥并无太多印象，只记得在太后的生辰上见过他几面，李玉儿除了太子，对他最为尊敬，在他面前，不敢太过放肆。
咣——咣——咣——
楼下传来一阵锣声，人声减小，只听见吱呀一声，如斯阁的大门、四面的窗户都被人关了起来。
吹拉弹唱声突起，赵月蓉蹑手蹑脚地靠近栏边，楼下嬉闹的小儿瞬间不见了踪影，一片鸦雀无声。
“小姐！快些来——”
先上场的是红娘，正追着一只狮子狗，一扑空摔了一跤，楼下响起一阵咯咯的笑声。
......
“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这纸鸢——将将个砸到小生头上——可是惊煞我了——”
“小姐——千里姻缘——一线牵——你我——被这纸鸢牵了——缘了——”
“公子！你莫胡说！我们小姐可不是你乱说的了的！快走快走，莫被老爷见到，见到可是要赏你吃板子的！”
......
小姐和李生终于见面了，李生见了小姐一副被勾去了魂的模样，红娘手叉着腰，咄咄逼人。
赵月蓉正看得尽兴，余光扫到屏风另一边，有一个目光看了过来。
偏过头，赵月蓉看见一个男子正盯着乔语诗，他二人目光相遇，对方朝她点头示意，乔语诗背对着赵月蓉，看不清表情。
“姐姐，看什么呢？”秦嫣然望了眼屏风那边，没有半个人影。
“看楼下的戏。”
看见乔语诗没有兴趣理她，秦嫣然又转向了赵月蓉，浅笑着说道：“赵姐姐，啊，不对，现在该叫裴夫人了。”
虽然被指了婚，可秦嫣然大婚的日子，陈帝迟迟不说，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眼前的人倒是不急
的模样。
“夫人，你也是被崔太后诏进宫里了吧，可是赏了花看了字的？”
听见秦嫣然的话，赵月蓉心中的猜想总算是渐渐明晰，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日的赏花是托词，指婚才是正事。想来，那日几幅字里，有太子、赵允礼、裴玉佑和王成的字，只是不知道那副行草是谁的。
“夫人看上的是裴校书的字吧，我啊，倒是一眼看到了王公子的字，字里行间透露出贵气来。”秦嫣然有些自满地说着，赵月蓉只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称赞了几句。
“还好夫人没选那幅行草，那字我倒是见过的，夫人知道是谁的么？”
赵月蓉摇了摇头，对方颇为嫌弃地说道：“是林教授的，他几年前亡了妻，也不知陈帝是不是想为他续弦，已经半百的人了......”
林教授的字？赵月蓉在心里想着，秦嫣然不知道的是，那些字里，有一幅是他兄长赵允礼的，还有一幅则是太子的。看着秦嫣然脸上得意的表情，赵月蓉在心里暗笑，若是选中太子的字，她岂不是成了太子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如厮戏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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