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寓园设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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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月蓉睁开眼时，窗外的月光正明，屋内烛火正望，白墙上黑影憧憧，床帏边凉风习习。
沉香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团扇，睡眼朦胧。
她轻轻推了一把沉香，咣当一声扇柄坠地，惊得沉香死死攥着她的衣袖，眼睛挣得浑圆。
“小姐！小姐！”
看沉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赵月蓉轻笑了一声。
“我被你拽在手里呢。”
原来一场虚惊，沉香转身倒了杯茶，递到月蓉手中，一副呆呆的样子，像是还未从刚才的梦中醒来。
“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
轻推开门，赵月蓉迈进了黑夜之中，凉风习习拂面。幼时她总是怕这暗处，也许是死过一回的原因，今夜倒让她觉得有些可爱。
“小姐，小心着凉，快些睡吧，明个儿还要赴太后的寿宴呢。”
设宴之日，不过卯时，阳光已照进了屋内，懒洋洋洒满一地。屋外，喜鹊已在枝头叽叽喳喳，像是为公主的事贺喜。
沉香等在外屋，见赵月蓉醒来了，赶紧张罗着梳洗。沉香的手很巧，一会儿的功夫便为月蓉梳了个桃心髻，粉钿轻缀绕飞鬟。铜镜里的月蓉，未到及笄之年，圆圆的脸上挂着两弯细眉，眉下一双笑眼，看着挺讨喜。
“小姐今个儿也是好看极了，必定在这寿宴上艳压群芳！”沉香调皮地说着。艳压群芳她自然不敢当，光是宫里那几位公主，个个貌美如花，更别说民间的女子了。
设宴的可园在宁州城的东南面，是先帝专门为长公主建的。喜雨蒙蒙之日，园中的树木连接园外，一直绵延到南山脚下，自有一番江南风景别有的韵味。
赵月蓉掀帘向外望去，远处的南山清晰可辨，看来路程已走了大半。路边，三两童子追逐打闹，五六货郎吆喝售卖。
“看什么呢？”
说话的是赵祺，赵月蓉的娘身子一直欠佳，最怕见风，今日风大，她便留在府里了，大嫂不喜这种场面，也留在了府里照顾她。夫妻二人情深非常，她每每看着爹在书斋里一待就是大半天，而娘则一直待在旁边研磨，心里万分感慨。
“她是看吃的呢，肚子刚才就咕咕叫几回了！”
兄长赵允礼打趣道，从身后拿出个攒盒，里面装着赵月蓉喜爱的翡翠糕。她迫不及待地捻了一块放进口中，香甜沁鼻、甜而不腻。
“嘿嘿，我一早算准了小月会饿，昨晚就去准备这些了。爹啊，咱们小月饭量不小，要是吃成了张萍儿那样子，怕是宁州城里没人敢要了。”
张萍儿，宁州第五景，城东丰腴女子，只是过于丰腴，年芳二十五了，还未寻下婆家。
“没人要就没人要，我自个儿养活自个儿。”
赵月蓉白了一眼兄长，陷入了回忆之中。赵允礼以为她生气了，一脸委屈道：“谁敢不要咱们小月，我第一个不答应，一定去数落他。”
听到“数落”二字，不知为何，赵月蓉鼻子一算，泪水在眼睛里打起了转。呼之欲出，吓了车里其他二人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说说，你怎么感动地哭了。”
“我好悔......好悔没多带些翡翠糕......太好吃了，还没尝够，攒盒里就没了......”
“你这丫头！”
赵允礼狠弹了下赵月蓉的额头，二人又打又闹。
好不容易到了可园，三人匆匆下马车。赵月蓉极远而望，江水从天边滚滚而来，似一条白练。虽有红墙相围，园内的景色却跃跃欲试、跳入眼中，大簇大簇的枝桠绿叶攀枝交错，阵阵花香醉人。眺望远方，一座楼阁在绿叶中凭空生出，真个似在仙园中一般。
她跟在裴玉佑身后走着，园内回廊曲折蜿蜒，右手边是前朝文人的墨宝，左手边是大片的竹林，一根一根错列排开，将回廊围成了窄窄一条，好似那山间清泉一条。走在其中，听着竹叶唰唰作响，是一件乐事。
“赵兄！许久未见！”
回廊尽头，一个明朗的男声回响。月蓉抬眼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裴庆年。赵祺和裴庆年是同年，二人交情匪浅。
“裴兄！几日前听闻裴兄回宁州待选，本想找你叙旧一番，可惜公务缠身，未想在此相见了。”
赵月蓉朝着裴庆年身后望了望，并未见到其他人影，按辈分来说，裴庆年算是裴玉佑的堂兄，虽说二人年纪差了二十来岁。
“怎么未见玉佑？”
“他才授了官，还未上任，有事回了趟扬州。”
原来是回扬州了，赵月蓉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几天前还在寓园见到他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去扬州。
崔太后领着五品以上的女眷在小园里设宴。赵月蓉还未进小园子，就看到了被层层簇拥着的皇后崔氏和李玉儿，李青莲因待嫁只能待在宫里。见不到李青莲，赵月蓉只能坐在桌旁听众人闲聊。
“哎，我们家那个，别提了！”
坐在后桌，前面人的交头接耳听得颇为清楚，不过是些家长里短。
“楚家公子啊，一表人才，听说前日里向薛家提亲了。”
“还有此事？倒是白白浪费了楚家公子的一表人才，薛睿生的女儿都二十二了，听说以前还收过
份压惊礼。”
女眷们聚在一起，就是喜欢聊些嫁娶之事。赵月蓉闲着无事，一边听前后左右桌的各位夫人们嚼耳根，一边盯着人群，看各位小姐们争奇斗艳的衣饰。
“要我说，赵尚书之子不输楚家公子，殿试圣上御笔亲批，羡煞旁人。”
听到在说自己的兄长，赵月蓉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端端坐着的秦嫣然，她嘴边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秦嫣然倒是对得起自己的名字，落雁之貌多半分，沉鱼之姿正当时，弱柳扶风步生莲，姣花照水女静淑。
离酒宴开始还有些时候，赵月蓉跟在赵氏的妯娌们身后，听着各位夫人们的闲聊。不是哪家的小姐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就是哪家的小姐嫁的不好，每日以泪洗面。赵月蓉感到无趣，便想在这园子里转转。
坊间有个传说，长公主和驸马都是天上的神仙，投胎续前缘，这可园便是二人相遇且定情之地。因此，可园又叫鹊桥园，取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意。来此的小姐们，个个前瞻后顾，两颊粉扑，只盼能遇到个天赐良缘。
赵月蓉沿着小园子的墙根儿漫步，想要将嘈杂抛到身后。一条青竹小径接向远方，偶有三两小姑娘嬉笑着走过。
忽然，墙的另一边，一阵轻快的小调响起，。似是鸟儿叽喳，众虫和鸣，比货郎吹的还要好听。声音渐轻，像是随时要被嘈杂之声所淹没。赵月蓉听得入了迷，立在原地。
“公子你好厉害，能用叶子吹出这么好听的小调！”
一曲毕，墙那头又传来一个女声，她的语调有些急促，带着些许兴奋之情。
“这小调叫什么名字？”
只听到那个女声，并未听到有人回复，赵月蓉觉得有些奇怪，走了几步立在石门边，想要看清墙这边的情况。
“公子？”
一女子身着粉衫，梳着双髻头，还是个孩子的模样，她有些兴奋地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嘴边，使劲吹也吹不出声音。
见女子学自己的模样，一旁的男子将树叶放到了嘴边，一阵轻快的曲调瞬间被吹了出来，女子又是一阵称赞。
赵月蓉只看见那女子在说话，男子许久之后终于说了一句，听得那女子不解，一句话也不懂。
“他说，能得姑娘喜欢，万分荣幸。”赵月蓉朝着二人走去，没想到这男子不是陈国人，听他的口音，似是乌浑和魏交界之处。
她又仔细打量了男子一番，带着圆璞头，身着圆领青色金银丝滚边长衫，身材甚是颀长，皮肤白皙，两道剑眉下一双深邃乌黑的眸子，如那粼粼湖水闪烁着，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那男子也看着她，扬起了嘴角。这种感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可能是与前世见过的魏国人气质相仿。
“姐姐好厉害，连胡人的话也懂！”粉衫女子兴冲冲地问东问西，赵月蓉在二人间不断传话，知道了男子确实是乌浑与魏交界之人士，名叫陆式成，来陈求学，刚才那首小调是自己的母亲所教，并没有名字。粉衫女子名叫柳欢欢，是柳侍郎之女。
三人闲谈了半刻，赵月蓉又想去别的地方转转，便匆匆告辞了。她离开时，粉衫女子仍努力尝试着吹响手中的树叶。
可园里，也有个秋千，虽不及寓园中的那个荡得高，但也是女眷们玩耍最喜欢去的地方。前世里，赵月蓉最喜欢这里，它就静静地躺在小小的院落里，周围是四方矮矮的红墙，轻轻一荡，便能飞入空中，越过假山，看见不远处连绵的山峰，很是惬意。
赵月蓉来到秋千旁，已经有三五女子在上面嬉戏了，她们正颇有兴致地比赛着，一个女子坐在那里，另一个女子在她身后轻轻一推，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划破天空。
“你们这样是荡不高的。”
赵月蓉也来了兴致，跃跃欲试，她站在秋千上，示意身后的女子推她。不一会儿，她便能看到假山后面的景致了。
“这样看，还能看见那边的人。”
听见能看见假山后面的景致，诸位女子均来了兴趣，照着赵月蓉的样子，一个个站在秋千上荡了起来。
看着秋千一下一下地被推上天，赵月蓉开心地倚靠在院门边。
“姐姐刚才荡得好高！”
她听见声音，回头看去，正是刚才的柳欢欢和陆式成。柳欢欢对此极有兴致，也跑去试了。可她有些矮小，手中的秋千藤还有些握不稳。
“没想到姑娘听得懂乌浑语。”陆式成语气中带着赞许之情。
“以前遇到过几个那边来的人，学了几句而已。”赵月蓉笑了笑说道。
陆式成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根竹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笛声悠扬，伴着不远处银铃般的笑声，汇成一曲动听的乐曲。
“这是......”曲子赵月蓉再熟悉不过，是平江的民间小调《江中竹排》，说的是平江渔女捕鱼的生活。
“去了许多地方，只有这一支小调，听了之后难以忘怀。”
他的话中像是带着一丝苦涩之情，赵月蓉听了这支小调，思绪又飘回了在扬州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寓园设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