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何处》洛水遗殇

5、祖庙

　　风雨镇南边有间古庙，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建的，时日久了，连庙的名字也弄不清了，镇上的人都叫这庙祖庙。
　　庙里不管佛道，胡乱供奉着些神佛，竟意外的灵验，往来行人都爱去上柱香，求个平安。
　　这庙里也无庙祝也无僧侣，唯有镇上一个老人每日清扫一番，便算是祖庙的看守人了。
　　后来圣后建天堂明堂时，听说洛阳城外有如此一座灵验的野庙，便派人来查证，只是那大官到祖庙里转了一圈，这事就再没有后续了。
　　于是古庙仍旧荒废着。
　　当然，也没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了。
　　“子玉！你把火折子放哪了？”封不平大声喊道。
　　“不是就在您手边吗？”远远传来子玉的应答。
　　“我说你不来陪我上柱香，在外面晃悠什么？”封不平纳闷道。
　　“我刚看见这儿有窝燕子来着……”子玉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听不太清了。
　　“这年头人都活不了，他还管燕子。”封不平哭笑不得，却不再去管子玉。
　　他点上三炷香，恭恭敬敬地端着在神像前磕了个头，正要说些什么，外面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呀！”
　　“怎么了？”
　　莫不是让燕子给啄了？封不平心想道。
　　“师傅！这筐子里有个孩子！”子玉答道。
　　封不平这才吃了一惊，连忙出门去看。
　　只见庙墙旁的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石板，铁环，招子等物，原来许是个杂耍摊子，只是主人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单单剩下这一地的狼藉。
　　墙边的箩筐里传来孩童的声音，也辨不清男女，单听声音像是才五六岁的样子。
　　“你是坏人吗？”筐里的孩子问道。
　　“当然不是！我是大侠的徒弟！专门打坏人那种！”子玉拍着胸脯答道。
　　“真的吗？”那孩子追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躲在筐子里，刚刚吓死我了！”子玉问道。
　　“华儿才不是躲起来的！华儿在跟爹爹比赛呢！”筐子里的孩子不高兴地辩驳道。
　　“比赛？总之你快出来啦，里面多脏啊。”子玉纳闷道。
　　“才不呢！爹爹让华儿呆在筐里和他比赛饿肚子呢！华儿出来就输给爹爹了！”自称华儿的孩子答道。
　　子玉回头跟封不平对望了一眼，心里大概有了计较。
　　子玉故作轻松地问道：“那我偷偷给你点儿吃的，咱们谁也不告诉好不好？这样子华儿肯定能赢爹。”
　　筐子里的孩子明显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真的谁都不告诉？”
　　“嗯！嗯！”
　　“华儿想吃包子了，华儿想爹爹了，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筐里的孩子委屈地说道。
　　大抵是越说越觉得委屈，肚子也饿得狠了，这孩子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封不平随便找了个石墩子坐下，对子玉说道：“镇口有个白四儿包子铺，你去瞅瞅还有没有包子，给他买两个来。我在这儿看着，别叫谁把这孩子抱了去。”
　　子玉应了一声，便要离开，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倒了回来。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两只草蛐蛐，递给了正嚎啕大哭的华儿，又小声地跟那孩子说了些什么，孩子的哭声竟越来越小了。
　　子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急急忙忙往镇口跑去。
　　封不平也不说话，这中年人坐在石头墩子上，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石头球来，放在手里滴溜溜地转，活像是田间的懒汉一样。
　　什么饿肚子比赛，也就这样五六岁的孩子会信了，只是这么多天孩子的爹还没回来，恐怕……
　　这孩子呆在这里也活不下去，得给他另找个人家，只是也不知有没有人愿意要。但看子玉的样子，这孩子不安顿好了他也不会愿意。
　　封不平叹了口气，站起身打量起镇子里的房子来。
　　只是看着这一幢幢破破烂烂的瓦房，听着箩筐里孩子的抽泣声，他的心就有止不住的烦躁，手里的石球也是越转越快。
　　尤其看见缘来客栈被风吹起的招子的时候，这种烦躁瞬间便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