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可言的冬天》半生蜗牛

2、第二章

　　2012年，冬天。
　　严可言喜欢冬天，她喜欢冬天的雪。
　　2012年的冬天，立冬当天，L城只下了三片雪。
　　三片雪并不是雪只下了三片，而是雪下的如同只下了三片。或者说，几乎都不能叫片，而是碎的如同盐一样。
　　这场雪在第二天一早便消了，唯独被雪水浸染得更黑了的柏油路能看出这里之前有过雪的痕迹。
　　严可言自然不喜欢这么丁点雪，所以她心里有了个计划，她要去看雪，去最被称作为下大雪之地，看最被称作为大雪的雪。
　　最被称作为下大雪之地的地方当然在北方，而且还是北方极冷的地方，最被称作为大雪的雪也自然下在那个地方。
　　严可言觉得那个地方是长白山，她最近正在看盗笔。严可言心里有了想法，便想着如何去实现她这个想法。立冬之后店里生意有点忙，要跑去长白山看雪来回需要不少时间，让老板娘批假不是那么容易。严可言冲着手里的卡布奇诺，想着要怎么才能请下这个假。
　　吧台前等待着这杯卡布奇诺的女生嘴角带着暖阳般的微笑，长发挽成的波波头使得她看起来如同暖阳下盛开的花。但她的名字却和她暖阳般的外表很不相合，非但不相合，反而是相对。女生姓萧名萧，萧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
　　萧萧见严可言有些失神，喊了声:“喂，咖啡倒在杯子外面了”
　　严可言“啊”了声回神，侧身低头看咖啡机下放着的杯子，见并没有咖啡洒出，抬头无奈看向萧萧。
　　萧萧先一步说:“严可言你冲我的咖啡竟然心不在焉！冲不好怎么办？”
　　严可言没话回答，只好不回答。
　　K从厨房端了做好的甜点出来，见到这情形，说:“她要冲坏了，你让她赔你一辈子给你冲咖啡”说着把甜点放到了甜品柜上。
　　严可言听了冲K说了句:“滚”，耳边突然响起同样一句“滚”。严可言转头一看，见萧萧耳朵如同能滴出血一样红。
　　严可言轻咳了一声低头泡咖啡。
　　K说：“我真怀疑你暗恋我，不然怎么这么早来咖啡店？”K放好了甜点走到了吧台，站在了萧萧旁边。
　　萧萧白了K一眼，说:“就你自恋”
　　K说:“那你这么早来做什么？这个点可还不是喝咖啡的时间。”萧萧是今天咖啡店开门营业的第一个客人，这两年她在很多天里也都是店里的第一个客人。萧萧是严可言高中同班同学。
　　萧萧反问说:“那什么时间才是喝咖啡的时间？”
　　K瘪了下嘴没回答。
　　萧萧说:“我早上做了蛋糕，带来想让你们尝尝，不过鉴于你的表现，你那份就算了。”萧萧说着将从袋子里拿出来的两份蛋糕一份推给严可言，本来要给K的那一份中途收回。
　　K一把夺过，说:“有谁对糕点的评价比糕点师说的更中肯？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试一下，虽然你做的蛋糕本身也不值得太期待。”K说着尝了一口。
　　“你！……”萧萧被K气的半句话噎住。
　　严可言看两人斗气，笑了笑说:“你们两真像是欢喜冤家”
　　萧萧愣了下，转头看了看严可言。
　　K尝了口蛋糕，说:“她有可能真的暗恋我”
　　严可言笑了笑。
　　萧萧冲K说了句:“少臭美了你”
　　店门口风铃忽然一阵清脆响，三人抬头一看，见门口进来个妖冶美女。美女红唇黑眸，步伐曼婉而诱惑。
　　美女径直走向咖啡吧台，对严可言说:“严可言，我们分手了”
　　严可言“哦”了声，把卡布奇诺的奶泡打好推给了萧萧。
　　美女见严可言这反应，眉头一皱，说:“严可言，你他妈的就不能多说两句话吗？”
　　萧萧一愣。连K也愣了愣。骂人的话从这样妖冶的美女嘴里说出来，非但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有一种奇怪的美。
　　严可言说:“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多说两句话？如果你来只是通知我们分手了，你已经说完了，可以走了。”
　　美女杏眼一睁，柳眉一竖，甩手给了严可言一巴掌:“严可言你他妈的真是自私！”说完腰身一扭，拉开咖啡店门夺步离去。
　　严可言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说:“咖啡豆不多了，我去后面搬两袋过来”然后她离开了。
　　萧萧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K拿上托盘，准备拿回后面厨房，突然听到萧萧问:“这样的情形你见过很多次了吗？你怎么一点也不感觉奇怪”
　　K说:“我为什么要感觉奇怪？这是别人的事情”她取走了托盘，走了两步后又说了句话。
　　K说:“如果被甩的是严可言，我还真不会奇怪”
　　这样的情形，连上今天这次，K两年里一共见了三十三次。这三十三次里被甩的永远都是严可言。之前有一本出版了的小说叫《失恋33天》，K想严可言这两年的故事完全可以写一本书叫《被甩33次》。严可言对感情很轻浮不认真，所以她被甩了。没有人喜欢被喜欢的人玩弄感情，所以那些姑娘甩了严可言。

　　K回了后厨的时候严可言正好从后门搬了咖啡豆进来，严可言见到萧萧在发呆，放下咖啡豆问了句“怎么了？”
　　萧萧看了看严可言，似乎想从严可言脸上看出什么来。
　　严可言摸了摸脸问:“我脸上难道有什么？”
　　萧萧说:“没什么”她低头端着卡布奇诺找了张桌子离开了吧台。

　　老板娘最近很忙，没有人知道她在忙什么，但她很忙，非常忙，忙的几乎没时间来店里看看。严可言记得上次见到老板娘是在两周前。这让严可言感觉有些好奇，因为老板娘平时本不是喜好忙碌的人。事实上这也不是老板娘第一次突然离开。
　　自从店里招了严可言之后，老板娘便慢慢地不怎么管了。
　　老板娘是一个很懂得享受生活的女人，她永远过得那么优雅娴静，优雅如兰，娴静若莲。没有人知道老板娘有没有结婚，严可言在咖啡店工作了两年仍然还是不知道。老板娘出现的时候是一个人出现的，离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离开的。
　　去年有三个月的时间，老板娘完全没在店里出现过，三个月之后，K和严可言看到推开店门进来的老板娘，她刚从希腊回来。而今年夏天，老板娘有个朋友离婚了，老板娘没来店里，她帮着她的好朋友处理离婚的事处理了一个多月。至于老板娘最近在忙什么，这严可言就不知道了。但严可言知道老板娘最近心情还不错，这对于她要请假的事很有帮助。
　　下午三点过了，老板娘来了趟店里取东西，严可言用想了一上午的措辞和老板娘请假，出乎预料，老板娘答应的特别痛快，不仅答应了严可言的假，还给K也放了三天假。给K也放了假就是关店休息的意思。
　　老板娘说:“你们放假玩得开心点”说完她拿了东西就离开了。
　　严可言看着老板娘离开的背影，对从厨房出来的K说:“我敢赌100，老板娘最近在恋爱”严可言转头看着K。
　　K说:“赌博犯法”然后她搬了东西就回了厨房。
　　严可言无奈看着K离开的方向。
　　晚六点下班回了住处，严可言收拾了下，订了第二天上午的火车票，第二天一早坐上火车直奔长白山，在那趟火车上她认识了同去长白山的吕倩和邱邱。
　　吕倩是一个剪着毛寸的女生，邱邱是一个短发的女生，她们两个是一对。
　　吕倩和邱邱是大学同班同学，她们趁着周末休息去长白山玩。其实周末两天时间还不太够，所以她们当然有逃了几天课。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学习的行为。
　　邱邱一点也不避讳她和吕倩情侣的关系。邱邱在上车检票时看到一个人出行的严可言，上车后发现三个人座位竟然面对面，所以她很自然和严可言搭上了话。
　　邱邱本来就是个乐观外向的女生，她热情且善良。可能偶尔有些时候在恶作剧时不是十分善良……况且尚是高中生的严可言虽然心理成熟，但外表还是嫩的能掐出水。上车后严可言又一个人靠着椅背手撑着下巴侧头看窗外，这故作冷漠疏离的防御，更激起了邱邱跟她搭话的冲动。
　　车是从L城始发的，车上人并不多。车开后二十分钟，邱邱和吕倩说说笑笑，邱邱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严可言，搭话说:“美女，你去哪？”
　　严可言正放神，一会才回过神来。严可言愣了愣看向对面不认识的短发女生。
　　邱邱面带善意的笑看着对面的严可言。坐火车的人大多会以冷漠筑造起无形的防御的墙，所以邱邱不在意严可言的冷淡，但邱邱想和严可言交个朋友，所以她脸上带着善意的笑。
　　严可言从女生脸上看不出恶意，说:“长春”
　　邱邱眼睛一睁，喜说:“真巧，我们去长白山玩，也在长春下”然后邱邱向严可言介绍了她和吕倩，她的话匣子迅速打开。
　　严可言觉得不回应有些不礼貌，所以偶尔回邱邱两句。
　　对面隔着过道的座位上坐着个女生，似是带着早起赶火车的火气，在邱邱侃侃而谈时频频皱眉看这边，忍了20分钟终于忍不下去，朝着邱邱喊了一句:“就不能小点声吗？”
　　那种感觉像是大雨凑巧屋檐破，便秘偏遇痔疮发。火气，憋在身体里不发作会伤身的火气。
　　邱邱为人善良，身上一篮子优点，唯独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她是那种最受不了气的人。所谓受不了气，就是你给她气受，她一定会把这些气还给你。
　　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把别人给自己的气还给别人，但邱邱一定可以，而且一定悉数‘送’回。
　　所以邱邱听到女生这一句，冷着回了句:“您不乐意听可以戴耳机，我又没刀架您脖子上逼您”本来是敬语的‘您’，但邱邱却给用成了嘲讽语。这‘敬语’如柳叶飞刀，寒光破空射向过道对面的女生，搭配邱邱那七八点钟方向斜向下的视线，杀伤力可破敌军百万。
　　语落，忽风起。严可言发现邱邱和女生两人发梢被风吹起。方圆三张椅子范围的乘客都感觉到了寒风冷意，人称之为‘杀气’。
　　邱邱与女生两人视线相对，眼瞪着不动不眨，就像是那个看谁先眨眼的游戏。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不是在玩游戏。
　　吕倩自知女友性格，生怕对面女生一个眼神微变触发了邱邱暴点，忙伸手拉住邱邱说:“算了吧，公共场合，我们小点声吧”
　　邱邱听了眼神上下看了眼女生，接着风情万种一个闭眼内翻的白眼把脑袋转了回来。
　　吕倩松了一口气，严可言也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毕竟两个女生不论是吵起来还是打起来，这场面都不太好看。
　　但女生显然不那么容易认输，尤其邱邱那个内翻的白眼，刺了她一眼，刺得她肝疼。
　　她说:“变态。”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邱邱她们听到。语气平静，平静里带着满满的鄙夷。
　　这两个字一下激发了邱邱的火气。她本来是个火气正旺的少女，尤其那两个字着实刺耳。弯比直更讨厌被别人说那两个字。
　　吕倩也不打算拦阻邱邱了，女生说的话也让她很不舒服。
　　邱邱一拍桌子指着女生鼻子就说:“你妈你爸没教你基本的尊重和礼仪吗？”她这一声让附近一些不明情况的乘客看了过来。
　　邱邱说:“我喜欢女人碍你什么事了？我歧视你异性恋了吗？”
　　一些人听后，看向邱邱的眼神也变了。但邱邱丝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依旧挺着胸膛，那么的自信，那么的骄傲。
　　女生先受不了邱邱盯着她的眼神，受不了这气氛，起身去别的车厢了。
　　周围乘客看向她们这边的视线变得奇怪，那是一种能伤人于无形的视线。但邱邱丝毫不在意，吕倩也毫不在意，她们依旧说说笑笑。
　　就是那个时候，严可言决定了和邱邱她们交朋友。她们一起去了长白山。冬日白雪皑皑，三个女孩心如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