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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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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就像深秋干枯的草原中间忽然燃起的熊熊大火,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却好像又顺理成章。
两道重叠的人影重重地压在柔软的大床上,以至于中央凹下去了一大块,发出吱吱的声音。齐悦仰起脖子,大口地喘息着,死死扣住那个人的肩膀。
完全昏暗的房间里,交错的呼吸声,细微的摩擦声都被放到了最大。弗朗索瓦知道自己醉了,但仍然没有忘记保持风度。
对于他来说,这仍然是一个梦。他仔细地品尝着怀中的亚裔男孩,像对待天使那样虔诚,又像对待情人那样热烈。
……
暖。
胀。
疼。
齐悦睁开了眼睛。
不同于宿醉的感受,齐悦此时的脑中宛如被挖空了一块,找不到任何思绪。
萦绕在鼻尖的是淡淡的汗水味道,昏暗的天花板,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的光线,以及光束中跳舞的细小尘埃。
他被剥离的感官慢慢地找了回来。
于是他发现自己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一个和自己肌肤相贴的金发男人。
“……”
齐悦这会儿才真正清醒了过来。
“这个蠢货……”
他难以置信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上半身基本上没有什么痕迹。而下半身……他尝试着动弹了一下,一夜积累的酸楚让他直不起腰来,屁股后面的肿胀感也很明显。
造成这一切的男人还在他身边沉睡着,厚实的肩膀上还残留着他昨晚抓出来的指痕。
用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现在的场景,叫做“一夜情”。
更不凑巧的是,这个一夜情的对象他正好认识——
他即将合作的ELLE首席摄影师,他昨晚刚刚打听过的人物,亚瑟·弗朗索瓦。
齐悦很快就平复了情绪,他看向四周,在离床很远的地毯上发现了自己的手机。
他尽量轻巧地下了床,一边扶着腰一边往前走,捡起了躺在一堆衣服中间的手机。身上累积的酸楚使他的行动变得艰难,股间的黏腻感也让他十分不适,想来昨晚也没什么时间做事后的清理。
想到这里,他还是叹了口气。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17:32。
看来他的手机也还没把时差倒过来。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还保持着拥抱姿势的男人,眯了眯眼睛,冷冷地哼了一声。
“Joy!”陈启的语气完全算得上气急败坏,“你到底去了哪儿?”
“散了个心。”
“凌晨八点我来看你就不在你房间了!你从八点散步到十二点四个钟头?”陈启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接着说,“Joy,你自己清楚你在做什么吧?”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半夜放下一个不安分的人出去潇洒。”齐悦说,“现在该冷静地想想的是你,经纪人先生。”
陈启一时语塞,这一点他当然再明白不过。他现在没有闲暇的心思去想齐悦到底是怎么在喝了掺安眠药的牛奶之后还能出去鬼混的,努力用颤抖的手揉着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好,我们谈谈,Joy。”陈启沉着声音说,“你没有和别人一起过夜吧?”
“……”
齐悦站在塞纳河边,扶着围栏,望着身下不断荡着涟漪的河水。碧波中映照着瓦蓝的天空,云朵像是被撕碎了,揉进了每一朵浪花里。
同样被撕碎的还有他映在水中的面孔。他忽然笑了一声。
“陈启,你猜溺死是什么感觉?”
陈启这下是真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分不清齐悦这句话里有多少玩笑的成分:“祖宗,你想干什么?”
“你让助理和化妆师准备好。”齐悦说,“我今天要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陈启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哪怕他跟了齐悦这小子四个多月,仍然没有摸清他脑子里到底装的哪根弦。就像现在,他又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斗志昂扬了。
齐悦挂断电话,继续看着自己在河面上小小的倒影。
巴黎的太阳很暖,风景也很好。微风拂过时,他的发丝被撩动起来,露出脖颈和耳垂。他在这派祥和的光景中闭上了眼睛,仿佛正在接受洗礼。
他不会溺死在这里,至少不是现在。
这儿不适合死亡。
“今天下午过来试镜的模特一共有六位,分别来自于中国、日本、马来西亚、巴基斯坦、印度、泰国。其中来自马来西亚的Maggi……弗朗索瓦先生,弗朗索瓦先生?”女人不悦地皱起了眉,“您在听我说话吗?”
“啊,是的,是的。”弗朗索瓦耸耸肩,“当然。”
“那么,Maggi,他将在三点半到达这里,而现在已经是三点二十分。请注意,如果您今天下午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我们的试镜恐怕要维持到晚上二十五点,先生。”
“一天怎么会有二十五个小时,拉米亚?”
拉米亚:“这就要问问您了,先生。”
弗朗索瓦:“……”
“Okay,我明白了,非常抱歉,我今天的状态恐怕不是很好……”弗朗索瓦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用食指刮了刮眉毛,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Maggi,事实上他的身体还是不够纤细……五点过来的是谁?”
“来自中国的Joy。”
拉米亚提到他的时候语气似乎软化了不少,“他昨天晚上刚刚抵达巴黎,是来的最晚的一个。”
“……好。”弗朗索瓦把齐悦的照片调了出来,一张一张端详着。
他仍然记得当初第一次在上海看见这个东方男孩时的感觉。
不同于其他男模的健美,他的气质更冷,更让人移不开视线。精致的妆容之下,那双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了美和艳。
最后让他敲板的,是他那种被束缚的气质。
他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内心封闭,眼中没有未来。而他要做的,就是让那个被封闭的东西,以最束缚的方式,彻底释放出来。
很多时候一部分男性更适合来演绎女性的美,譬如中国的国粹,京剧中的花旦。由男人去扮演曾经被压制在底层、没有自由、没有希望的女性角色,带来的冲击力度会更大,效果也更显著。
这就是他的想法,而齐悦完全符合他当时的选择,曾经的中国女性。
说是“当时”,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不对的地方。
他死死地盯着照片,似乎想要找出一个用来否定刚才的想法的证据。
“是他……我的天啊,拉米亚!”弗朗索瓦猛地抬起头来,额上的金发跟着颤了几颤。随即他又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掩饰不住自己的愉悦似的,重复道:“是他。”
拉米亚推了推眼镜。
“昨天晚上我遇见了一个天使……我知道这不是梦。”弗朗索瓦说着,又看向屏幕上的照片。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拉米亚:“……”
“工作吧!”弗朗索瓦一扫之前的颓废,马上精神奕奕了,并且拍了拍拉米亚的肩膀,“你今天的口红颜色非常好看。”
“谢谢。”拉米亚说,“现在是三点二十八分,先生。”
陈启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几乎一步一跟,走在齐悦的身后。
“今天主要是考验你和摄影师之间的契合度,所以基本上没有外景,只在室内拍摄一些样片。”
“这个叫弗朗索瓦的人对模特的反应能力要求相当高,之前和他打配合的模特儿……”
齐悦今天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耳边,随着他脚步的移顿,一下一下地晃动。
“一会儿我先去和他的事务助理接洽,然后就是安排你们见面。”陈启说,“如果拍摄的内容不如意,在合同签订之前,你可以随时选择回国。”
他现在后悔死了当时为什么要鬼迷了心窍把齐悦推向国际,本来在国内就管不住的人,现在更猜不出他下一步想要干嘛。
“几点了?”齐悦问。
“四点五十六。”陈启说,“不过法国人一向没什么时间观念的,前面过来的那个模特儿估计还没搞定呢,咱们晚个十几分钟再进去也没关……”
“陈先生。”
他那句话还没说完,在他们的身后就响起了一句非常法式的英语:“欢迎来到巴黎。”
“啊……拉米亚小姐,幸会幸会。”陈启回答的是法语,殷勤地主动握上了对方的指尖。
“幸会。”拉米亚是齐悦的粉丝,所以对待陈启的态度也还算得上和蔼,“还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她主要想问的是齐悦。
“很好,巴黎真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城市。”陈启又开始秀起了他的那嘴尚不够地道的法兰西口音,“真希望能够在这里常住。”
拉米亚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回答:“是的,巴黎是一个容纳度非常高的地方。”
这句话有点复杂,陈启有点没听懂。为了防止尴尬,他打算先让齐悦也来和拉米亚先握个手。
等他回头时,正巧看见齐悦的视线正越过他们的头顶,直直地投掷在远方的某一处。
他跟随着这道目光看过去,望见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高大男人。
这两道目光痴缠在一起,足足有了三分钟,弗朗索瓦被身边的助理提醒后才反映过来,带着得体的微笑走近了他们。
他的目光仍然只放在齐悦一人身上,齐悦不躲不闪,也直直地回望着他。
程序化似的打了个照面,弗朗索瓦继续看着齐悦的眼睛,没有再发现昨晚那只小鹿的影子,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可他就是着了魔似的,仍然移不开眼睛。
“您好,弗朗索瓦先生。”齐悦主动伸出手来,脸上没有笑意,“我叫齐悦,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您。”
他装作不记得。
弗朗索瓦得到了这个信息,内心里的失落更加沉重了起来。
但当他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回握住齐悦的手时,明显地感觉到了齐悦在他掌心摸索的指尖。
只是轻轻地搔弄了两下,却在一瞬间痒上了他的心尖。弗朗索瓦的眼睫眨动了两下,有些不敢相信。
哦,上帝啊。这到底是您派下凡间的天使,还是堕入人间的恶魔?
………………………………………………
亲爱的弗朗索瓦:
昨天晚上做梦时,突然梦见了我们刚刚相遇的时候。老实说,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忘了那段记忆,因为那时候的我并不完整。
那时候的你很高兴,但是我却没有注意到。如果还能够有机会再来一次,我一定会不会那样做。至少应该露出一个微笑,让你明白我也很高兴。
巴黎不是一个适合死亡的城市,现在的我仍然这么想。
这里适合重生,尤其是对我而言。
现在的我是不是更加值得你喜欢呢?你一定要如实的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