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邪龙之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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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后羿把九婴丢进了煮沸的锅里，并把他长久的按在水中。
九婴拼命挣扎却无果，以至于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憋死了，意识慢慢飘往遥远的彼岸。
后羿终于把他从水里提起，刚才一身黑灰的金乌又一次湿淋淋金灿灿的暴露在空气里。
重获新生的金乌愣愣的张着失焦的金瞳看着屋顶，上面雕刻着花纹繁复的图腾。
那图案令九婴觉得分外熟悉。
九条金色的巨龙盘桓在一起，每一个龙头都晃动威风凛凛的长须，顶着锐如锋刀的龙角，张开玉蝶晶翼般的龙鳍。
他们有闪闪发光的巨大龙鳞，遒劲曲折的傲岸龙身，削铁如泥的四指龙爪。
他们口吐龙炎，龙身下的人群渺小的如同溃散的蝼蚁。
地上的霸主天上的龙皇，万米青顶黑身的长腰盘成王座的形状居他们身下。
九婴——那是九婴——邪龙之皇。
九婴感到身体深处渐渐汇聚起悸动的力量，他的瞳孔散发出渐趋强烈的金色烈芒。
无数金色的烈羽从天各射向后羿的宅殿。
——若是这样你都没有堕入魔道，那我九婴就入善道吧！
这句话缓缓的从灵魂深处浮出水面，这是九婴给自己下的诅咒，这诅咒封印了他自身的全部记忆与恶念。
修蛇随着力量的汇聚而最终觉醒沉睡的意识与记忆，而九婴却因自己的诅咒而永远不会，除非后羿堕入魔道。
然而后羿始终不知道这件事，并不知道那个月夜，在北狄凶水之上，濒死的猎物在死前确实爱上了猎杀自己的猎人，并在心里为自己下了诅咒。
遽尔凝汇的力量令后羿瞬间松手，彤红的长弓几乎上弦。
然而九婴却掉在地上，金芒汇尽，如倾虚空。
什么都没有发生，在后羿面前的，依然是那只呆头呆脑的小金乌。
“若是这样你都没堕入魔道，那我九婴就入善道吧！”
金乌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后羿，穿透了时间，投射到那晚夜色里匍匐在地的巨龙，那登凌皓月染邪龙鲜血的孤傲战将。
“你在说什么。”后羿长弓未收，箭镞尖端抵着金乌小小的头颅。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掉落在地喃喃自语的金乌，降下的逼压令金乌终于从恍惚中回神。
九婴感觉自己吞了很多水，挣扎的时候折断了好多毛。
湿漉漉的鸟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水。
“九婴，九婴究竟是什么？”金乌看着后羿，眼神依然有些空濛。
同样的画面，曾经的自己是否也如现在一般怔怔的望着直指额心的箭镞。
“你不就是九婴吗，还没想起来。”
九婴摇摇头。
后羿微微皱了一下眉梢，按理说修蛇与九婴出生时间仅差三日，他们本是伴生邪兽，一者觉醒，另一者当随之而醒才对。
如今已经过了五日，九婴却依然没有。
既然如此，就只能再多等几日了，他收了弓箭。
“变成人。”
“哦……”金乌讷然地变成少年，水珠从他的羽毛里滚出来又顺着雪白的肌肤滑落。
他看着后羿，后羿亦看着他，并把他从头扫到脚，再从脚扫到头。
“可是做什么？”九婴被这可谓露骨的视线看的浑身发毛。
“你希望我做什么。”后羿伸手，慢慢托起少年的下颚。
九婴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仿佛从灵魂里传出的跳动。
如同那伏地的邪龙曾在最后一刻凝视着那飞来的箭镞，将不切实际的幻梦化作飞蛾扑火的诅咒——他出于恶，所以他只能以恶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爱。
当他希望靠近那人的时候，他只能凭着本能希望那人与自己化作同一。
所以他诅咒了后羿，也诅咒了自己。
“不……不知道……”九婴磕磕巴巴的说。
后羿看着紧张的少年，把字一个一个拖长了咬出来：“羞-辱-你-”
九婴只感到整只鸟轰的炸开了，血液一股脑儿冲上头顶。
很难想象后羿用依然是清冷到近乎的禁//欲的声音说这样的字眼造成的冲击力有多大。
九婴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被拎起来，穿过走廊，最后被丢到床上的。
呆若木鸡说的就是他。
这一切转变的实在太过于突然了。
又或者九婴与后羿对这种行为的理解并不一样。
后羿确实是抱着一边羞辱九婴一边等他觉醒的心态而为之，但偏巧九婴并不这么觉得。
但无论如何，这颗未经人事的太阳确实在床上经历了从杀猪宰羊到浪声不断到哭着求饶无果到做晕过去到再被做醒再晕过去的过程。
因为后羿并没想过要对他温柔。
于是可怜的太阳被蹂//躏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的时候，后羿把九婴从床上转移到了笼子里。
然而睡的很沉的太阳却死死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后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掰开他的手，他不仅讶异于这样一个纤细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果然是九婴。
他一如既往的出门打猎去了。
东方太阳升起，九婴再也不能重新回到东海去，或者说，他连离开后羿的住处都不行，否则天上又会出现两个太阳。
等到九婴终于悠悠转醒已经是下午时分，他慢慢坐起身来，觉得浑身散架一般的虚脱。
于是他倒了回去，呆呆的望着骨笼顶上镂空的图案。
他终于看出了些门道，这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龙头骸骨直接改造成的笼子，笼腔便是龙口。
他还来不及细想这样巨大的骸骨得配上多么恢弘的身躯，思维就被一道轻声的呼唤所打断。
“九婴！”
他往声处望，来者形容峬峭，着衣黼黻，而且他相当熟识。
是嫦娥姐姐，但是……若如后羿所说，那么现在的嫦娥是……修蛇。
九婴顿时警觉起来。
然而修蛇却几步冲到他的笼子旁边。
“九婴，你醒了吗？”
九婴立刻往后挪，挪到离她最远的地方。
修蛇愕然良久。
“你不会……还没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连我都醒过来了，你怎么可能……”
九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变的苍白。
“我当然醒了，我现在不就醒着！”
“不，不对！”修蛇的神情突然间变的狰狞，“不行，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走吧，我们走！”
她伸手探向笼子，却发出一声惨叫，她从口中喷出黑色的蛇血。
九婴挪到笼子旁边：“这外面有纯阳的神印结界，你可碰不了。”
修蛇不敢置信的盯着九婴，只口中不断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难道你……”
修蛇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邪龙之皇无法苏醒唯有他自己以诅咒封印了自己。
九婴看着她，最终说：“若是这样你都没有堕入魔道，那我九婴就入善道吧！”
“什么？”
“这是我记住的唯一一句话。”
修蛇愣了良久，然后她的眼中渐渐浸满了红色的血泪。
“我懂了，我懂了……”
红色的血泪顺着她俏丽的脸颊滑落。
当后羿因感神印波动急急赶回的时候的，便哑然的看着昔日端庄宁静的妻子现今阴狠歹毒的太阴星君哭的像个小孩。
修蛇只是喃喃的重复着这样的字眼：“他不要我了，他忘了我，他忘了他自己是九婴，是最强的邪龙之皇。”
后羿默然不语。
然后修蛇突然抬起眼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但他怎么会爱上你，他怎么能爱上你，你杀了他啊，明明是你杀了他啊！但他竟为了你诅咒了自己，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
“诅咒他自己？”后羿终于感到事情有些出离了自己的认知。
然后他忽而想起，昨天九婴确实说过一句让他一时并没听懂的话。
那话是——九婴对自己的诅咒吗？
——若是这样你都没有堕入魔道，那我九婴就入善道吧！
入善道……
后羿终于明白了为何昔日狂妄不可一世甚至令天庭都闻风丧当的九婴邪龙会成了如今这般性情。
他仰头望向穹顶的图腾，那里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邪龙九婴。
如太阳一般耀眼美丽的邪龙之皇确实属一个历史的传奇，而那个传奇断送在自己手中。
龙是一种神秘而不可思议的生物，他们强大孤傲，他们傲视天下苍生，他们从天地灵气中孕育而来，生来就有正邪，但唯有一点所有的龙皆是如此，他们只爱一次，只为唯一一个不一定会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的存在低下倨傲的头颅，永不停歇，永无止境，无论灵魂变得多么破碎，无论□□经历几重涅槃，只要一息尚存，只要命魂尚在，哪怕成为痴儿呆傻，他们依然至死不渝。
毫无预兆的，黑色的蛇血喷了满地。
后羿一回头，看见嫦娥的身体慢慢显出了原始的形态。
虬曲盘曲的黑蛇从他的宅殿中向外延伸，绵延了万米。
修蛇自断七寸而死。
若是修蛇继续存世而一意修炼，终有一日，她当亦可成为通天彻地之应龙，只可惜她诞世时偏为修蛇。
虽修蛇已为虺中之王，但毕竟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再五百年化角龙，又千年方可化应龙，又怎奈何九婴天诞即为九首，皇龙中的龙皇。
只可谓天道且轮回，冥冥万物自有定。
翌日，后羿默然的看着东方缓缓升起的那轮真正的太阳，回头看看在自己床上缩成一团满身痕迹却睡的格外香甜的太阳。
常年体温有些偏低的后羿突然觉得，以后冬天再也不用担心寒冻了，因为他白天可以把太阳放在笼子里挂在屋里，晚上可以把太阳揣进被子当暖炉。
还在睡梦中的九婴可能还在为自己明天的小命担忧呢，自然是不会知道恐怕在他今后永恒的生命里，特别是那些数九寒天的日子里，都要被安安分分的锁在昆仑山的一隅，为这里的主人贡献他永不枯竭的光与热，当然……大约还有身体。
今日后羿前往东海看望回归的太阳神鸟毕方，向他表示的深切的歉意，并说明九婴一事前后始末。在知道了自己的九个兄长竟是邪龙所化之时毕方确实大受打击，但夸父非常周到的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后羿觉得自己不是一个适合安慰别人的人，所以就自觉的离开把这重任交给性情温和又能言善辩的夸父。
在这期间他注意到一件事情，原本浮在海中的金色羽毛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他前日确实感到九婴身上有股力量在不断汇聚所以才觉得他可能觉醒而出手逼迫。
但现在他已经不再担心了，就算哪天九婴恢复龙皇之身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曾经邪龙的恶念已经不会再出来作祟。
骑龙飞天其实还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特别是这样一条威风凛凛的曾经的龙皇。
不过后羿还有一件事情很疑惑，九婴的诅咒是绝对的，而九婴确实是诅咒他不得好死。
这个疑惑直到一个星期以后天帝亲召他前往才得以解决。
因为他上射十日，下除万害，且不徇私情终是灭尽了大小修蛇，所以将之提为全神。
对于真正的神祇来说，生命是永恒的，若非外力所重伤，他将永远不得死亡。
所以不得好死……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邪龙之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