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宝莲灯]千年修》风息悠然

78、情之所钟

　　伸手轻轻合上门扉，杨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雾朦胧，月色如练，庭院凉亭中有剪影翩翩，忽的传来笑声清脆，打断了杨戬的自得其乐：“二哥，你笑的可真够傻的！”
　　夜已深沉，三妹竟然还未就寝。他拎着墨扇踱步至廊下，三圣母穿着浅鹅黄的纱裙，坐在石凳上，面前一盘竹编的篓子，布料针线一应俱全，搁在石桌上的宝莲灯，盈盈温润的光芒流转，映亮了亭中内外。
　　杨戬接过刺绣用的手绷，绢面上小老虎憨态可掬，他不由得笑了笑，“你半夜三更的不休息，就为了绣这个东西？”
　　杨婵从他手里抢回来，手指拂过细密的绣线，“杨家现在有两个孕妇，小玉和嫂子，我不得先准备起来？”
　　杨戬想到寸心这条磨人的小母龙，幸福之余有些头疼：“你嫂子还早，没有个百八十年，龙蛋是生不出来的。”
　　杨婵歪着头，仔仔细细打量她二哥的神情，抿着唇似笑非笑了片刻，才慢吞吞的道：“有句话我说了你别生气，从前，我认为嫂子是配不上二哥你的，可现在我觉得，三界之内，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你的女子了。”
　　在杨戬的记忆中，每当他与寸心磕碰拌嘴，杨婵总是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劝慰他的话语也无非是寸心有家归不得，夫妻间互相体谅之类的，却从未听她下过此等论判。他轻轻摇着折扇，眼波转去如星光流墨：“你真是这样想的？”
　　这天庭里，多得是曾经沧海心如止水的神仙，杨戬位极人臣，掌法千余年，更是见惯了悲欢离合，经手过太多性命，若论谁能够让他这颗骨透清冷的心再度温热起来，恐怕也只有飞蛾扑火般决绝的敖寸心了，爱恨嗔痴，嬉笑怒骂，永远那么鲜活，那么坦率。
　　在目睹这桩胡闹千年的婚姻后，经常收留不愿回家的杨戬，杨婵总归是更心疼自家二哥。他们和离之后，她还曾经用耳环的事去探过嫦娥口风，事实证明，她和哮天犬一样一厢情愿了。两个人都是矜傲冷清的性子，而杨戬的某些行事方式和手段，是嫦娥所无法接受的。倘若杨戬真和嫦娥凑成了一对，这日子该怎么过，杨婵还真的想象不出来。
　　三圣母点头，盯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的道：“因为她让我二哥更有人味儿，我再也不用担心你。”
　　听了这话，似乎有种奇异的温柔浮上杨戬俊美的五官，他半是恍然半是自嘲的低声说道：“三妹，实话告诉你，近来二哥确实是更惜命了。”
　　人会惜命，无非是对这世间有所留恋，当初王母娘娘请杨戬去做司法天神，除了看中他骨子里那点心狠手辣外，还有他的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护法执法之神，本就是不能怕死的。
　　婚姻中，寸心劝说他上天为官的话，听的杨戬耳朵都要起茧子，避之唯恐不及。可当他真的将天条捏在手中了，就像他曾对杨婵说的那样：“我只后悔没有早点接下这个位子。”
　　在灌江口除妖打猎，纠正的不过是肤藓小疾，距离触及三界秩序的核心远得很。事实上杨戬相当享受手握权柄，能够大刀阔斧去做想做的事的感觉，一个男人向往挑战和风浪所需的野心和抱负，他哪样都不缺。连天奴这样的人物他都可以笑脸相迎，对玉帝俯首称臣也没有他预料的那般艰难。
　　再比如征讨花果山这事，他从哪吒口中听说了三界出了个齐天大圣，嚣张到玉帝的面子都不给，实力又是连三太子都心服口服的。此等潇洒超群的人物，依着杨戬的性子，即便没有陛下圣旨，他也是要去会上一会的。
　　寸心真的很了解他，可她的爱，总是不得其法。明明让两人能够有交集的事情，她偏偏要用最惹他反感的方式提出来，以至于杨戬回顾千年时光，他与敖寸心的交流，似乎仅止于□□，精神层面的几乎没有，到了最后，连夫妻生活都兴致缺缺。
　　一个被他贴上了“愚蠢”标签的女人，在他的所作所为被最亲近的人所不齿唾骂的时候，义无反顾的站出来顶罪，用几乎可称得上的笨拙的方法，为那一千年的痛苦和难堪划上句点。
　　改天条的计划，除却玉鼎师傅，杨戬从未明确告诉过任何人。曾经的封神同僚们，大多不约而同的选择中立或者沉默。牛魔王，猪八戒，孙悟空等人，本也是打算置身事外的，却被一只无形中的手拉扯着加入沉香阵营，因为他们本就是杨戬选定给沉香的帮手。
　　在整个过程中，对嫦娥仙子，杨戬数次明示暗示，嫦娥能否像从前那样，洞悉他心中所想，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当他看见嫦娥矜傲的眼神，听着她指责的话语，杨戬居然很平静，说不清心底究竟是怅然多还是释然多。他唯一确定的是，如今的嫦娥，再也无法指引他了。

　　被孙悟空用广寒宫玉树逼着，在凌霄宝殿对嫦娥“表明心迹”后，杨戬一个人在漆黑森冷的真君神殿坐了很久很久，终是妥协于深深的疲惫和刻骨的思念，他去了西海。
　　很难想象去哪里都是威风八面的司法天神，也有必须隐去真身，变幻容貌才敢来的地方。
　　囚龙殿位于西海龙宫的背面，在那片五光十色的珊瑚林深处，被丛丛海葵树包围的小小宫阙里，关着失去自由的西海小公主。
　　杨戬知道他本不该来。
　　二进屋的殿后院中，是一汪海底潺潺涌出的冷泉，敖寸心着纯色素裙，斜倚在海岩之上正自酣睡，几只酒坛空空如也，散落她脚边。
　　司法天神为了嫦娥仙子失手打碎广寒宫玉树一事，早已传遍三界，寸心是被囚禁，可并非与世隔绝，即便龙王明令禁止，虾兵蟹将侍卫宫婢的窃窃私语，寸心怎么可能全无知晓？敖听心更是因此事大为光火，对杨戬夹枪带棒的冷言讽刺一番。
　　身上半盖半披的外袍，已有一半没入冷泉水中，寸心也恍然未觉。杨戬俯下身去将她稍稍抱起，寸心面颊被酒气一蒸，艳如桃李，更衬得那双唇素淡苍白，秀气的眉在睡梦里皱着，难得的软弱之态。
　　杨戬百感交集，不禁心生怜惜，怀中的人忽然动了动，睫毛颤抖着睁开眼睛，如果敖寸心不是真的醉了，她大概会捕捉到身边人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可惜她此刻浑浑噩噩的，半阖着眼问：“……你是谁？”
　　“我……”那人沉默了很久，才低低回道：“我是三界巡察使。”
　　寸心胸口起伏了片刻，她神态天真，又问：“三界巡察使是做什么的？”
　　“就是，把犯了错的神仙妖怪抓回去，大刑伺候。”
　　寸心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她霎时揪住杨戬的衣襟，双眸晶亮：“那负心汉你抓吗？”
　　杨戬叹了口气：“抓。”
　　“好，”敖寸心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可惜她醉的一塌糊涂，瞬间又跌回杨戬怀中，她醉眼朦胧的凑过去，“我告诉你，天上真君神殿，有个叫、叫杨戬的家伙，是三界第一负心汉，你去、去把他抓起来……然后……”她头重脚轻，又迷迷糊糊的嗯一声，“把他丢到十八地狱里去……”
　　杨戬贴着她耳垂低语：“不知三公主想给他用什么刑，刀山、油锅、拔舌、血池、蒸笼，还是磔刑？”
　　他每说一样，敖寸心就抖一抖，最后抖成了个筛子，她哆哆嗦嗦的说：“可以不给他用刑吗？”
　　杨戬眸色如星，毅然摇摇头：“像司法天神这样六亲不认，卑鄙无耻的负心汉，三公主何必还要护着他？”
　　寸心低头狠狠拧他手臂：“不许你们骂他！”
　　杨戬没有放开她，微微昂起下巴，海底粼粼的波光倒映在他眼里，竟似纷乱的泪光。终究有人要为新天条的出世付出代价，就好比做生意必须的成本，寸心的罪名是违抗天命在楠郡挖掘沟渠，到那一天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仿佛是过了很久，久到怀里的人传来匀匀的呼吸声，他方才把手臂抽的更紧些，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极慢的一字一句道：“寸心，我杨戬这辈子，骗过很多人，做过很多后悔莫及的事情，但我……从来没有骗你。我说过，在妻子这个位置上，没有人可以取代你，至死不变。你问我，这一千年来究竟有没有爱过你，我无法回答，因为我……根本不懂得何为男女之情，爱你，或者不爱你，那都是骗你……”

作者有话说

　　最近这文和隔壁文案的收藏都涨的不太正常，我表示很方。。。
我最近好惨啊，伤口发炎每天去医院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