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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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南山有塔名雷峰，每到傍晚塔影横空，彩霞披照其上如瑰丽佛光，本是吴王为庆祝宠妃黄氏喜得贵子所建，可惜这位多情帝王不久便自献封疆于宋，风流佳话在乱世中烟消云散。
西湖景致繁多，这雷峰塔本也是南线一大景，文人墨客善男信女常来常往之所，三年前却忽然封了塔，引得钱塘县流言纷纷。只道是县衙捕头李公甫的弟妹，竟是千年蛇妖，罪犯天条被镇入塔，许仙心灰意冷去了金山寺修行。有人声称亲眼目睹是佛门高僧将白蛇送入雷峰塔，也有人反驳说哪有什么高僧，明明是一位凶神恶煞的天神所为，天神来时带了一大帮天兵天将，乌云压顶遮天蔽日，描述的活灵活现。
街坊邻居们只知道许仙一家和保安堂忽然就不见了，而李捕快一家对此讳莫如深，专心抚养一对龙凤胎。自古怪力乱神之事总归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少有人真正好奇到要调查清楚，时间一长，谈论的人也慢慢少了。
杨戬和小青来到塔前，向负责看押的金甲神出示了紫微大帝的令牌，沉沉的石门开启，台阶沿着塔基而下，通向古朴的地宫。
地宫内壁嵌有刻着经文的条石，供奉十六金铜罗汉像，漫射出淡金色灵光的神龛环绕着中央的石台，白衣女子双目阖起端坐其上，口中低诵华严经：“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徒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杨戬把小青送到石室门口便没有再进去，他是司法天神身份不便，况且青儿定然有些姐妹肺腑要同白素贞诉，他不必去凑这个热闹。
似是心有感应，白素贞的眼睛忽然睁开，石门之后显现出来的人影，青花衣裳，容色娇俏，灵气逼人，不是青儿是谁？！
白素贞的手指颤了下，唇瓣轻启仿佛不可置信，“青儿？”
小青飞扑到石台边，一把抱住数年未见的白素贞，久别重逢的激动和目睹姐姐身为阶下囚的心酸一齐袭来，泪珠就理所当然的滚落下来，“姐姐，对不起，都是我太鲁莽，害得你犯下天条……呜呜……”
白素贞默默叹息，温柔的轻抚她乌黑的长发宽慰了片刻，才柔声道，“青儿，这与你无关，我与那法海素有过节，总归是要正面碰上的……”她忽的察觉出青儿周身气息非仙非妖，分明与凡间的小姑娘无异，心中一惊，“青儿，你的伤怎么样了？怎么法力全都没有了？”
小青抽噎着抹了抹眼泪，面上还留着几分稚气的娇憨，“我被金钵震碎了心脉，若不是杨戬，恐怕早连命都没有了。”
“真君他……”白素贞上下打量她一番，捏起手腕给妹妹查了脉息，竟有几分恍然，“他居然一直用自己的真气为你续命？”
小青咬唇点点头，抱着姐姐的胳膊，“听说灵山有医治我的方法，我们正要动身前往。”
白素贞默了一会，点头应是，“那金钵非同小可，如果连真君也找不出治本之法，三界之内，恐怕也只有如来佛祖有办法救治了，况且金钵本就是佛家之物，此言倒也有理。”
小青见她一袭素衣纤尘不染，洗尽铅华的容颜，眉眼恬淡，和那个夜半哭泣，为了丈夫孩子无怨无悔的白素贞实在判若两人，不由呢喃道，“姐姐千万不要灰心，杨戬他答应过我，说姐姐与许官人都命有仙缘，你们的孩子是文曲星转世，终有一天可以一家团聚的。”
青儿神情真挚眼如明星，白素贞凝视了她半响，微微的笑意将整间石室都映的蓬荜生辉，她用怀念的口吻说道，“青儿，我本不看好你能与真君在一起，只因姐姐怕你吃亏。如今看来，有他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因为真君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才愿意编造如此美丽的谎言来安慰你。
哪怕终有一日她与许仙，一人成仙一人成佛，尘世夫妻转眼变为了天上的道友，纵然地久天长又怎及一枕之亲？
这石室内不见天日，唯有青灯古佛相伴，连张床都没有，小青皱起秀致的眉，“姐姐你受苦了，帝君真是……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杨戬当年还知道给三妹弄个水景套间，伯邑考简直是玉帝翻版，一点不懂怜香惜玉，果然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
瞧她一副要去给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白素贞无奈而笑，“姐姐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青儿，其实清修不可怜，痴情才最苦。”
还记得她在钱塘与小青结拜为姐妹时，说好了报完恩就找一处聚天地灵气的深山大泽潜修。“其实姐姐心里始终是明白的，光阴易老好梦短，红尘漫漫徒增烦恼，情纵然再深再浓也终有分离的一日，不如了无挂碍上灵山。只是人在其中，浑浑噩噩，一切皆无悔……”要出塔必先入塔，要出世必先入世，要缘起必先缘灭，他日若还有缘分，或能再见，强求无用。
小青面上浮现出迷惘之情，“姐姐，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
“不明白没有关系，你大概也不需要明白，”白素贞为她整了整衣襟，像在保安堂那样亲密无间，“或许你和杨戬真的是不一样的，真君身上人性盖过神性，姐姐从未见过比他更不像神仙的神仙，或者他能够造就新天条出世，除了文韬武略，更深层的原因就在此。你也不要去责怪帝君，他在变得如今天一样平静理智之前，经过了多少挣扎痛苦和不甘，我大概可以了解一些了。”
石门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正是守塔的金甲神带着杨戬过来，那金甲神拱手为礼，催促小青道，“真君夫人，时辰已到，请真君夫人出塔。”
小青连忙抓紧白素贞，“怎么这么快，我还有话要和姐姐说呢！”
金甲神面向一语未发的杨戬，毕恭毕敬说道，“小神守塔有责，还望真君尽快带夫人离开，勿让小神为难。”
杨戬抬手欲语，那边白素贞已经拉着妹妹走上前来，“真君快带青儿走吧，我妹妹的伤，就拜托给你了。”
杨戬剑眉星目，闻言略微颔首，手臂伸出将小青虚虚拢入怀中，“夫妻本是一体，杨戬自当护她周全。”
凡间四月天，正是草长莺飞，西湖新莲绿叶延绵起伏，小荷初绽，蜻蜓伶仃。他们融在踏青的游人里，一路分花拂柳，信步而行。
不知不觉，行至净慈寺。南屏山揽全湖之胜，大雄宝殿黄色琉璃瓦脊，恢弘庄严，每至傍晚，钟声悠远，山谷齐应。
观音堂内人头攒动，善男信女虔诚进香，顶礼膜拜，小青拉着杨戬就要去凑热闹，他有心迁就，便入乡随俗。
小青俯下身给菩萨像磕了个头，站起来才发现白玉佛像与寻常供奉的观音菩萨不同，怀抱婴童面相亲切慈爱，竟然是尊送子观音，难怪香火如此鼎盛。
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转眸去瞅杨戬，他明显早就发现了，墨服俊雅长身玉立，出众神/韵里融入了一两丝促狭，“青儿，没想到你如此心急……”
“我这不是没看清楚嘛，”她扭扭捏捏的凑到杨戬身边，伸出手指戳戳杨戬手臂，“我怎么觉得，你这种神仙生孩子不应该归观音菩萨管……”
杨戬微微一愣，眼带春风笑道，“这话没错，是不归菩萨管。”
旧天条时期也有不少女仙以身试法婚配凡人，根据她们的经验来看，与凡人生子是最容易的，当年杨戬不过无暇抽身一两日未去华山看三妹而已，她都已经把沉香生下来。类似的例子还有他母亲瑶姬，七公主八公主，眼前还有白素贞。同类妖精的怀孕难度次之，五哥和狐妹成亲一千年，终于生下了小玉。
至于他和寸心么，两人都不是凡人，也非同族，本来难度就比较大，他们还整天吵吵闹闹的，真正一起的时间没有多少。根本原因也不在这里，原来敖寸心本是不该存在的异数，未历杀劫自然命中无子，他就是再努力上一千年估计也生不出来，若是生下个孩子，岂不成了佛祖所说的错上加错？
如今和青儿也是一样的，可这话杨戬却不能说与小青听，免得她东想西想，说不定还要伤心。
他们这儿正打情骂俏的，寺前停了顶八抬大轿，一气质高贵，身着百褶罗裙的娇美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步下轿辇，轿后跟着十来个警觉精干的护卫，未有官家仪仗，但从净慈寺方丈毕恭毕敬亲自出门迎接来看，此女必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来头不小。
数个小沙弥神色匆匆的跑进观音堂，说是有得罪不起的贵客来访，劳烦堂内香客尽快离去。殿中井然有序的清了场，杨戬目光微偏，揽着青儿的腰，身形一晃就带着她躲到佛龛的帐幔后边，手指贴在唇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青儿被他莫名其妙的壁咚，歪头不解，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躲起来？”
杨戬摸摸她的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步入殿中的女子身影，“我不能让她看见我。”
堂堂司法天神居然还有怕看见的人，小青从帐幔缝隙里朝外瞥了一眼，浑身警铃大作，“是个美人么，难道是你背着我惹的风流债？”
自从小青受伤，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他哪有机会惹风流债，杨戬顿时无语，“你知道她是谁？”
她眼皮一翻，没好气的问，“谁啊？”
“她是当今圣上第六女德阳公主，皇太子赵喆的亲妹妹，还有个身份是梁王妃。”杨戬好心提醒她，“梁连此刻应当在苏州治水，你说我能让她看见我这张脸嘛？”
小青面上一阵纠结，手臂紧紧的圈住杨戬的腰，仿佛一松开他就被抢走了似的，不满哼哼两声，“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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