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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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靠着红木椅，数到落在保安堂药铺门口第十八只麻雀时，终于重重叹了口气。这店铺也租了，伙计也雇了，药材也进了，可是药铺的生意差成这个样子，如果只有她和姐姐的话也不要紧，妖精本来就不太需要花钱，可身在凡尘，开门七件事，哪一件不需要真金白银。
许仙像个菩萨似的端坐在诊堂里，刚才好不容易来了一位病家，他居然还给人家指路，看书看书，亏他还看的下去。白素贞在深山修炼了这么多年，对银钱本来就没有什么概念，这对夫妻是有情饮水饱，殊不知再这么下去，保安堂就要揭不开锅了。本来小青是可以出去“借”一点银子的，自从聆听了真君老爷的教诲，小青怕一个不小心又闹出什么麻烦事来，终是心有顾忌。
苏州城内最近闹了时疫，病者上吐下泻，药石无用，唯有茅山道士王道灵的万灵丹可解。
小青出了药铺，见巷口乌压压的拧了一大群人。她从人群中挤进去，只见两个小童滴吧滴吧唢呐吹得正欢，正是王大仙摆摊摆到巷口来了，王道灵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正口若悬河的向老百姓兜售他的灵丹，“本大仙的万灵丹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只卖一两银子一瓶，要不要试试啊？”
王道灵绕了一圈，在岑碧青面前停驻脚步，他施法定住周遭人群，“这不是西湖的小青蛇吗？上次见到你你还是男装打扮，怎么跟了白素贞就变成丫头啦？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本姑娘是男是女与你无关，”小青叉腰，恨恨的哼了一声，“你这只臭癞□□，居然招摇撞骗到苏州来了。”
王道灵掂了掂厚重的钱袋，“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呢？大家赚钱各凭本事，你和白素贞没有赚钱法门，所以保安堂就只能喝西北风。”他噙着微妙的笑容将小青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通，“我是看你长得如此标致，不舍得把你打回原形，如果你愿意跟着我，我也保你吃香喝辣。”
“把我打回原形，谅你也没有这个本事。”小青身形瞬移，躲开他不老实的手，她从腰间取出一锭碎银，笑容漂亮，“我也要买一瓶万灵丹。”
小青将银子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这只□□最大的弱点就是贪财，每天不数着银子就睡不着觉，“怎么？到手的生意也不做么？”
王道灵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抵挡住银子的诱惑，他吩咐道童取一瓶万灵丹给小青。
小青取了药，返回药铺前屈指一弹解了行人的定身咒，她倒要看看这个神药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能照葫芦画瓢，说不定保安堂的生意就有救了。
天上真君神殿，哮天犬奉命从地府回来，向主人汇报说许仙的魂魄已安全返回人间，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地府出现了一件怪事。
二十日前，地藏王菩萨离开地府，前往西天灵山大雷音寺聆听佛祖讲经，阴司诸事暂由十殿阎王统领。近来却发现阿鼻地狱异象频出，黑白无常在人间巡查时更是捉到数只恶灵，查问之下竟是本该在十八层地狱受刑的恶鬼。
地藏王菩萨回转幽冥之后，探查一番发现地狱封印果然松动，修补阿鼻地狱缺口的七位仙人魂魄中，杨戬那一魂一魄居然不翼而飞。二郎真君法力深厚，本是这七星阵法中的阵眼所在，镇守轮回道入口。地狱时间与天庭一致，如果这一魂一魄被吸入轮回道，那么转世之人恐怕已然双十年华。神仙魂魄比凡人复杂高级得多，就算仅有一魂一魄，也能转世。相较之下，若是凡人的魂魄不全，投胎后极易早夭，侥幸能活到成年的，也大多失智痴傻。
杨戬所舍这一魂一魄乃是地藏王菩萨亲自摄取，连他自己都感应不到，如今惊闻魂魄转世，杨戬便速派哮天犬下界查访，找人对于哮天犬来说并非难事，很快他就找到了魂魄的托生之所。
帝城临安，梁王府。
盛庭华宴罢，琴声缭绕，箜篌丝竹之声尤不绝于耳，细听之下倒不是什么淫词艳曲，江南侬语，灵动非常。凤凰木参天的树冠下，那锦衣的身影正斜倚着座榻闭目养神。宽阔高洁的额头上，勒一片秋草缠枝的贡缎抹额，这本该出现在一品诰命夫人身上的额饰在他这里却没有任何违和感，斜飞的剑眉下，双目阖起，高而挺的鼻梁，眼睫深长。深玄华服红色滚边，精美繁复的花纹张扬其上，身侧如意笺上新辞一阙墨痕未干，那骨节精致修长的手执一支宣城紫毫，随着音律节奏一下一下敲打着鎏金酒盏。
花间广袖飞扬，女子丽影蹁跹，灿若霞火的舞衣娇艳胜过枝头怒放的凤凰花，正是名动京师，一舞醉王侯的赛红拂。这赛红拂本是京城青楼楚馆中数一数二的花魁，色艺双绝，三年前被梁连重金收入府中，成为梁王府的家姬。
她飞身旋转，长长的水袖随着柔软纤细腰肢舒展开来，只觉鼻尖暗香浮动，细软红纱拂面而过，梁连睁开那双璨如星辰的眼睛，但见眼前佳人已轻灵无比的收回水袖，右手执一把淑女剑，手腕微转，三尺青锋自他面前徐徐划过。赛红拂媚眼如丝，眼波流转间无言的邀请让梁连缓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将酒壶向后随意一抛，伸手取过凭木而立的佩剑，从树下软榻中起身。
梁连步态熏然，与赛红拂仗剑对舞，刚与柔完美契合，草木扶疏间只见墨服红影皆衣带纷飞，满身风华画笔难摹。
剑尖互触，叮然有声，这临安城有名的翩翩风流公子漫抬醉眼，容姿惊世，只一瞬，眼底还复清明如刀。他面无表情，扬手一剑挑落赛红拂手中兵器，剑招递出，逼迫那身段窈窕柔软的女子退而下腰，梁连顺势欺身压上，须臾间已将她牢牢禁锢在他与古树之间。
凤凰花瓣飞舞盘旋中，梁连的手按着她的腰，这姿势暧昧已极，他的眼底情意难辨，赛红拂盯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红唇轻启，“公子，你醉了……”
梁连又凑近了些，薄唇几乎是贴着她纤细白皙的颈侧吐息，也不知在她耳边私语了一句什么话，红拂姣妍的面容像罩了一层柔光般明亮起来，她惊喜的问，“公子当真要带我去？”
她这样问的时候，那深入骨髓的妩媚淡了，反倒是有一种出水芙蓉般的雀跃纯真，梁连看了不觉失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怎么高兴成这样？”
相国夫人徐氏生有一女一子，梁连是老来子，女儿梁绾品貌出众，深受万岁宠爱，早年被册封为瑾贵妃。梁绾入宫伴驾后，梁夫人思女成疾，恰逢远在苏州的外甥女因双亲离世，带着一位家仆赶来投奔，梁相国和梁夫人可怜她孤苦无依，便索性收作义女，改名为梁榆，留在了王府。梁绾入宫时，梁连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而梁榆聪慧灵巧，知书达理，虽是表姐，相处倒比亲姐还亲厚些。梁榆十八岁那年，梁王爷做主，将她许配给当年的新科状元陈伦为妻，一方面是梁王爷爱才心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巩固朝中势力。
陈伦官拜苏州知府，家中三代单传，梁榆嫁过去七八年，肚子也没个动静，去年终于传来好消息。算算日子，月底就要临盆了，梁夫人总归还是念着这个女儿，吩咐梁连带上些滋补药材，跑一趟苏州探望姐姐，不日启程。
梁王府虽是京城一等一的豪奢之所，日日足不出户也觉得怪闷的。眼下有这样一个出门的机会，红拂当然高兴，她按着他的衣襟，“公子，奴婢还要去整理行囊……”
“有什么好整理的？”梁连低低嗤笑了一声，他大约是真的醉了，竟然把头靠在红拂肩头，阖上眼睫就要沉沉的睡过去，“把人带上就行了……”
王府的高屋建瓴之上，此刻立了两位凡人看不见的梁上君子。见院中落花如飞雪，人影交叠遐思无限，杨戬以扇遮眼，有点汗颜，“此人当真是我的一魂一魄？”
“如假包换。”梅山老六见真君分明嫌弃梁连是个纨绔，心想你当初施展媚术迷惑丁香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幅德行，世人所熟悉的司法天神是赫赫威严朗朗清风，二爷的自我感觉向来也很良好，老六决定还是不要拆穿他，“二爷，你还别说，那如今的小姑娘就喜欢这种会撩的。”
老六原来疑惑二爷为何热衷于调戏丁香，后来想想不过是因为敖寸心本尊被禁于西海不得见面，而丁香和寸心长得像，能搔到他心头的痒痒肉而已。那时他大约已经看出沉香心属小玉，想要丁香能早日看清，不再为情所苦罢了。
杨戬后来去地府查过，丁香和敖寸心确有些渊源。丁香本是华山圣母宫附近生长的一株丁香花，被杨婵从枝头折下，让二哥捧回去送给寸心。这花枝先后辗转三位神仙之手，三公主以山泉水养着，日日与她相对，久而久之便化了精魂，有了一世为人的机会。
二郎真君真要杀人何须假借他人之手，怪不得杨戬以气劲劈开丁香的面具后表情就不太对。杨戬对嫦娥再肉麻也就是嘴皮子一张，进入痴汉模式只对着耳环这种死物，遇见活生生的仙子他无论何时都是彬彬有礼，从无逾越之举，连暗送秋波都没有过，何曾像对丁香那般眼神邪肆，语气暧昧，十成十的风流恶少模样。老六觉得用叶公好龙的引申意义来解释杨戬对嫦娥的态度甚为贴切，至于字面意思嘛，真君好的确实是西海那条粉嫩嫩的小龙。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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