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北徐

5、chapter5

　　陈晓栎瘦的很快。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本来就不胖，现在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形销骨立的样子让陈立简直放心不下，担心她精神不好做出什么傻事，就一直呆在家里照顾陈晓栎。
　　陈晓栎房间里本来有整整一面照片墙，上面都是她和张清晚一起拍的照片，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她们总是在一起。
　　曾经的回忆那么快乐，现在看来却那么心痛。陈晓栎把那面墙拆了，把照片都整理起来，还有张清晚送给她的那些小物件，她们一起买的各种纪念品全部收起来锁到柜子里，但就算这样，每天还是忍不住把柜子打开，忍不住去看张清晚曾经的样子，描摹那一张张照片，陷入漫长的回忆。
　　心痛完之后那么空荡，像破了一个永远堵不上的洞，以至于每天都有冰凉的风吹进来猎猎作响。
　　时间过得愈发漫长，陈立原以为陈晓栎会慢慢振作起来。毕竟人类的遗忘机制决定了时间能抚平一切痛苦，无论痛失友人、亲人还是爱人，地球不会停止运转，生活总是还要过下去的。但陈晓栎非但没有好转，陷入精神恍惚的还越来越长，陈立心里着急，劝解了很多次也无济于事，只能想着等时间再长一点就好了。
　　陈晓栎不想让哥哥担心，她甚至会装出一副很开心很忙碌的样子，仿佛从未遭受过打击，但那笑容下的空洞和勉强却与日俱增，陈立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宁愿陈晓栎不是这样一个重情义的人，也不希望她一直囿于对好朋友的感情之中。
　　他不知道张清晚对陈晓栎而言并不仅仅是好朋友。陈晓栎只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即使把柜子上锁，也无法克制地一遍一遍打开去看那些旧物什，仿佛自虐。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张清晚的痕迹，连空气里也好像留有张清晚的气息。那个小阳台是她们一起坐过的，床也是一起睡过的，还有椅子上一起选的坐垫……
　　陈晓栎看着这些，眼前都会浮现出张清晚的样子，心里的痛楚从尖锐到逐渐平淡，不是因为消失了，只是随着时间埋入更深处，但痛苦虽然埋的更深，却并未消减，反而如沉疴一般消磨着她的灵魂。
　　陈晓栎逐渐能控制自己，让痛苦渐渐从脸上隐去，以平常的表情，如同往常一般地应对生活，但心里却充满厌倦，有时甚至会突然愣神，忘记自己正在做什么。
　　她变得难以入睡，因为一整晚一整晚地陷入回忆而失眠，又或者在深夜蒙在被子里痛哭，可是无论想念那么厚重，也无法让生命复活。
　　生活还是那个生活，却又不再是那个生活了。
　　某天，如常洗漱的时候，陈晓栎抬眼看镜子，却在镜子里看到了张清晚的身影。
　　“清晚？”她睁大眼睛呢喃，手指抚上镜面，揉了揉眼睛，张清晚又消失了，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身边开始发生许多怪事。先是陈晓栎翻找的时候，念叨几句，找不到的东西就会很快出现在手边，然后是许多晚上，睡前自己身上明明没有盖被子，醒来的时却盖着；有次她想着心事没注意到飞快驶来的摩托车，却猛地被人扯了一把，避免了受伤，可是向后一看，哪里有人呢。
　　这种“怪事”越来越多，仿佛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她，并不是简单的错觉。久而久之，陈晓栎突然有了一丝期盼，她在房间里轻唤张清晚的名字，可无论她做什么，张清晚都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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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立近期感觉自己的妹妹好多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陈晓栎不再频频发呆，眼睛里也有了些许色彩，不再像之前那样暗淡，她笑的次数也多了一些，陈立想着再过不久，妹妹应该就能恢复过来。
　　门外忽然有人按门铃，陈立还在想着妹妹那些好的转变，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一开门，见门外是个陌生的中年妇女，他问：“请问您找谁？”
　　“我……我是张清晚的妈妈，我找陈晓栎。”中年女人没想到开门的是陌生男人，低着眼睛，露出一点僵硬的笑容，背在身后的手轻微抖着。
　　“哦哦，是有什么事吗，要不您进来坐着，我去叫晓栎。”
　　“没事，我就不进来了，晓栎在清晚那里落下一点东西，我过来拿给她。”张母眼神闪烁着，陈立没发现她的怪异，说了句稍等，跑去敲陈晓栎的门：“栎栎！张清晚的妈妈来了，说有东西要给你，你赶紧出来吧。”
　　听说是张清晚的妈妈，陈晓栎连忙跑出来，又折回去抓了两把自己杂乱的头发，这才跑到门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伯母，您怎么——”
　　她愕然地被张母抱了个满怀，腹部一阵割破皮肤的细微声响传来，同时一股不知哪里来的推力将她朝墙面推去，以致于刀刃最终只是刺破她一层皮肉。
　　陈晓栎顺着墙根慢慢滑下去。
　　“你害死了我女儿！是你害死了我女儿！”面目越发扭曲的张母颤抖着手举起了手里的刀，尖叫着还要再刺，被目眦欲裂的陈立推倒：“你疯了！你干了什么！”
　　“你把我女儿还给我——啊！！”
　　涕泗横流的张母扑过来和陈立扭打在一起。陈晓栎怔然地捂着腹部，有少量的血液从指缝里缓缓渗出来，她的视线也逐渐模糊，耳朵里辨不出是哥哥还是张母的声音，她突然笑了，又立马哭了。
　　她清晰地看到有人撕开她的躯体，从她身上仿佛破壳而出，正是她想了无数日日夜夜的张清晚，于是她笑了。
　　但待她往发疯厮打的张母看去，心里又莫名的那么悲伤，于是她哭了，不知不觉泪水湿了一脸，她听见自己说：“妈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