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锥的彼岸》喜别不相逢

16、CHAPTER 16

　　光锥的彼岸——Chapter 16
　　TO：温尽
　　我不是第一次和你共处一室。
　　也不确定究竟是什么，让我惊觉，好像，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
　　这是在我心中翻江倒海了那么久，让我从错综复杂支离破碎的过往经历中滤清的中心思想。
　　我意识到这一点，却比没有意识到还要恐惧。
　　爱，就有期望，就有失望。
　　就像有相聚，就会有分离。
　　一旦爱了，就期待更多，想要更多。
　　可我不敢奢求更多。
　　可是，事情还是不可遏制地发生了。是不是？
　　就像你，终于还是离开了我。
　　MESSAGE FROM：乔伦恩

　　温尽为了这趟“童年”之旅也算是豁出去了。
　　晚上在游乐场的主题餐厅吃饭的时候，这厮几乎是被乔伦恩一路拖着过来的。
　　“咋了这是？”任海波叼着一根鸡腿跑过来帮忙，“还没缓过来？”
　　温尽才不会说自己坐了几次海盗船进了几次鬼屋还有那个什么动感电影之类的事情呢。
　　温尽第一次觉得，认识了乔伦恩，人生时刻面对挑战。
　　乔伦恩肩头还系着那只海绵宝宝，进门的时候，正好卡在门框上。
　　唐安伸手拽进来，乐了：“乔伦恩啊，你这品味挺独特啊。”
　　温尽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推他：“快给老子搬个座。”
　　一顿饭吃到很晚，大家意犹未尽，唐安提议去看夜场电影。
　　几个人在空旷的影院里，放的是经典的老电影。
　　《大话西游》。
　　紫霞晶晶亮的大眼睛这么多年来还是很勾魂。
　　至尊宝耳熟能详的台词还是让人捧腹。
　　温尽对于一天下来终于有一个项目能安静地坐在固定的地方觉得颇为满意。
　　旁边乔伦恩抱着两桶爆米花——一桶自己的，一桶温尽的。
　　自己丢进嘴里一把，再抓一把丢进温尽嘴里。这家伙自从从游乐场回来就进入了完全不能自理的模式，乔伦恩心里已经快要炸毛了。
　　“水。”
　　乔伦恩咬牙切齿地把可乐插了吸管递到他嘴边：“温尽你够了！”
　　温尽一副“哥帮你找童年所以这么惨你怎么忍心看着哥沦落到如此境地还没有丝毫同情”的表情，让乔伦恩脆弱的同情心倍受打击。
　　第一个长假，同宿舍的四个外地人都回家了，温尽帮最后走的王宇楠搬行李到楼下，推门回来看到坐在床上的乔伦恩：“喂，回家吗？”
　　乔伦恩抬头看他：“你不回家吗，你自己的家？”
　　温尽想了想：“回去报个道就去找你。你在家等我，怎么样？”
　　温尽把乔伦恩送回小书店就回家了，乔伦恩给一直看店的老管家放了假，简单收了收拾，翻出一本小说坐在落地窗边。
　　那是乔伦恩最喜欢的地方，温尽装修的时候特意铺了厚的地毯，装了一个小边桌，围成了一个私人领地。
　　晚上的时候，小书店的门才被推开。
　　乔伦恩一下子弹起来，跑出去：“你终于回来了，还以为明天才……”
　　说到一半的话，就噎在了咽喉。
　　门口站的是蒋艳华。
　　时隔这么久，她依旧风姿绰约高贵典雅，一身衣服明晃晃地彰显着她的身价。
　　乔伦恩退了两步，对峙一样地看着她。
　　“小恩，你瘦了。”蒋艳华说着想要走近他，“听说你上了城大？”
　　乔伦恩有些慌乱地又后退了几步，喊了一句：“你别进来！”
　　蒋艳华就站住了，皱起眉头：“我是你妈。”
　　乔伦恩咬着唇，忽然抬头笑起来：“我爸走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蒋艳华愣了愣。
　　她是来滨城调研的，才过来看看自己这个久未谋面的儿子。上一次在高考的考场上看到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就仓皇逃离。蒋艳华实在是知道，她亏欠乔伦恩的实在是太多。
　　关于她离开之后的事，她并不是很了解。杨胜当然也不会和她说自己曾经对乔伦恩做过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原来乔承也走了。
　　蒋艳华捋了捋思路，声音也软了下来：“小恩，妈来看看你，你最近好吗？”
　　“不用你看，你走吧。”
　　乔伦恩低下头，手下意识地扶上身边的椅子寻找支点，一副拒绝的姿势。
　　蒋艳华叹了口气，静静地看了乔伦恩一会儿。
　　那年，他还是个只有一点点高的小不点，听话乖巧，那么漂亮。
　　如今也长大了。
　　一恍惚间，自己错过了他那么多年。
　　她掏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卡，轻轻放到桌子上。
　　“密码是你生日。”
　　乔伦恩抬起头，毫不犹豫地走到桌边，拿起那张卡，一下子掰断。
　　“你走吧。”
　　蒋艳华没多说话，叹着气离开了。
　　乔伦恩看着她坐进车里，开启，发动机轰鸣，消失。
　　低下头看着手里折成一半的卡，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胸口仿佛有些东西一直堵着，无从发泄。周遭似乎都是低气压，盘旋着不肯散去。
　　趴在沙发里，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是温尽的信息：“想我了没？”
　　乔伦恩忽然眼睛有些发酸。
　　忽然想马上见到他。
　　无意识地就回了一句：“想。”把手机丢到一旁，关了屋子里的灯，望着外面那盏路灯发呆。
　　也就是十分钟吧，小书店的门又被推开，这次是温尽。
　　乔伦恩看着他从落地窗前略过，车子丢在门口，直接冲了进来。
　　身上还带着刚入秋的寒意，温尽小旋风一样地推开门跑进来，站在乔伦恩面前傻笑着。
　　乔伦恩有点没反应过来。
　　温尽一把把他抱住，下巴抵在乔伦恩头顶。
　　乔伦恩缓了一会儿，才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
　　“我想你了。”
　　温尽本来是打算明天一早再回来，发了个信息挑逗乔伦恩，结果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回了一句“想”。
　　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地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按着乔伦恩的性子，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于是不安感蓦地袭来，让温尽怎么也不能安稳地在家呆着了。
　　纳豆本来趴在温尽肚子上睡觉，一下子被他掀翻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不满地呼噜呼噜。
　　温炀看着他匆匆忙忙地披了衣服往外跑，就问了一句：“哥你干嘛去？”
　　“我晚上不回来了，在朋友那边住。”
　　温尽身后的目光有些探究。
　　乔伦恩想了想，还是没有对温尽说起蒋艳华来过的事。
　　毕竟，这份相见的喜悦已经冲淡了方才的不愉快。
　　温尽看着一屋子黑魆魆的，低头看着乔伦恩：“怎么了，灯也不开？”
　　“没，浪费电。”乔伦恩把书收回书架，走到里面屋子里，拉开台灯。
　　灯光下温尽一向凌厉的眉眼显得柔和美好，乔伦恩呆愣愣地看着，心里涌上一股难以描摹的情感。
　　想要亲近他。
　　就算他是男的吧。
　　温尽靠着桌子坐着，伸手揉了揉乔伦恩的脑袋：“想什么呢？”
　　乔伦恩就“腾”地红了脸。
　　那个初秋，那天晚上，乔伦恩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或许是gay。
　　你知道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多么强烈的契机。
　　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觉醒。
　　想要了解，想要靠近，想要依偎。
　　就算你不想承认，刻意拒绝，你害怕畏惧，但是本能还是会逼迫你不得不意识到这一点。
　　谁知道这一切怎么开始的呢。
　　或许是他今天晚上匆匆赶来，就因为自己信息里的不平常。
　　或许是他守在小书店外面陪自己熬过的那些夜晚。
　　或许是酒醉的那一天，说出的那些过往不堪。
　　或许是他坐在走廊对面，偶尔的笑容灿烂。
　　或许是那一天，走廊里遇到他，好奇的那一眼。
　　或许更早。
　　乔伦恩踮起脚，站得离温尽进了一点。
　　温尽弯着嘴角，笑眯眯地看着他。
　　乔伦恩怔了一会儿，那股气势却忽然退了下来。
　　脚跟着地，颓丧地退了一步。
　　总是害怕……有些话说出来，他是不是就要离开自己了？
　　温尽不知道他怎么了，抓住他的胳膊问：“乔伦恩，你怎么了？”
　　“困了。”乔伦恩尴尬地回了一句，匆匆钻进卫生间，把门锁上。
　　水池的镜子里，映着男孩有些潮红的脸庞。
　　乔伦恩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浇着乔伦恩发烧的脑子。心里咆哮着，乔伦恩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呢？！
　　你难道还要把身边最好的朋友吓走吗？！
　　如果喜欢，那只要默默喜欢就好了吧。
　　殊不知温尽正站在门外，倚着墙壁想着刚才乔伦恩的反应。
　　那种敏锐的嗅觉开始渐渐苏醒。
　　你千辛万苦地寻找着同类，可有什么比发现心中深深眷恋的人正是你的同类来得美好？
　　他应该是的吧，那样的反应。
　　不敢确定，又有些害怕的反应。
　　温尽听着卫生间里水龙头放出的水流声。
　　猜不到乔伦恩在想什么。
　　说还是不说呢，告诉他，他会不会被吓坏？
　　温尽叹了口气，伸手扣了扣卫生间的门，“乔伦恩，你好了没？”
　　乔伦恩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头发是湿的，甚至连衣服上也是湿的。
　　温尽皱起眉头：“你这是……在浴缸里溺水了？”
　　乔伦恩没心思和他贫嘴，沉默着一头栽进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