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锥的彼岸》喜别不相逢

14、CHAPTER 14

　　光锥的彼岸——Chapter 14
　　TO：温尽
　　你和我说起那段过往，我才知道，原来是我先进入了你的世界。
　　你见过我最歇斯底里颓败不堪的场景。
　　那时候，我恐惧，恐惧到了极致，就是愤怒。
　　我把小胡子当成杨胜，我这辈子不得不承受恩德却又恨入骨髓的人。
　　你从茫茫人海中找到我。
　　多谢你。
　　把我从失措慌乱的生活中打捞出来。
　　带进你的。
　　可如果时光轮转，我宁愿没有救下温颜，没有被你看见。
　　我就不用承受分离的痛苦，不用再堕入撕心裂肺的思念。
　　MESSAGE FROM：乔伦恩

　　漫长等待高考结果的暑假，温尽发挥了他无聊之极的特长，打算把小书店修葺一新。
　　名字也在温尽强烈建议——当然乔伦恩也没有反对的力度——之下，改成了“W&Q”。多么奇怪的字符。
　　请了最有名的装修公司，七七八八里里外外地规划了一番，叮叮当当折腾半个月，小书店和通知书一起开张。
　　乔伦恩这几天被装修折磨得神经衰弱，早上才趴在沙发里睡了一会儿，温尽偷偷在网上查两个人的录取成绩。
　　天知道为什么，他握着鼠标的手都在抖。
　　看到结果的那一刹那，温尽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回头看了看睡在沙发上像一只猫一样弓着身子的乔伦恩，强忍着按了电脑，蹲在他旁边，乐得像一个傻子。
　　温尽，城市大学，录取学院，经济学院，专业，金融学。
　　乔伦恩，城市大学，录取学院，经济学院，专业，金融学。
　　多年以后温尽回想，大概除了婚礼，这是最让他兴奋不已的一次，两个人的名字罗列在了一起。
　　温尽就蹲在那里看着乔伦恩，看了好久，久到双腿发麻也没想要站起来。
　　眼前的人实在是太美好。
　　不不不，这个世界都太美好。
　　温尽好想就地打个滚儿，然后疯跑上两圈，大吼几声！
　　可是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这小家伙的睡颜，也挺好。
　　压抑的兴奋憋得温尽身子都有些发抖了。
　　抖抖抖，抖醒了浅眠的乔伦恩。
　　乔伦恩眨眨眼睛，看着眼前憋得满脸通红的温尽，挤了挤眉毛：“温尽，你怎么了？便秘啊？”
　　温尽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脑袋里滋生了一个邪恶想法——这绝对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乔伦恩爬起来，看着温尽从刚才的面红耳赤变成面无表情。
　　“怎么了？”
　　“乔伦恩，成绩下来了。”温尽站起身子，走到落地窗前，双手插进裤袋故作深沉。
　　乔伦恩看他的表情心里就沉了大半。
　　撑着身子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电脑前的脚步都是软的。
　　温尽转过身，看着乔伦恩面色阴沉的模样，叹了口气：“唉。”
　　乔伦恩按开了开关。
　　“乔伦恩……”
　　“闭嘴。”乔伦恩等着开机，该死，怎么这么慢。他心里烦乱，听不得温尽颓丧的声音，不敢去想，不想去想，只想快点看到结果！
　　快点，死也死得痛快一点！
　　手抖着，考号输错了几遍。
　　看了自己的，又去查温尽。
　　乔伦恩跳起来飞起一脚踹在温尽腿上：“温尽，你大爷！”
　　温尽噗哈哈乐不可支地上前揉着他的头发：“乔伦恩你看你吓得！你看你手都在抖！”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绝境逢生。
　　乔伦恩踹了温尽一脚之后心里火气降了不少，喜悦的小苗也蹭蹭地长高。
　　歪着头看着温尽傻笑的模样，乔伦恩也忍不住笑起来。
　　世界真美好。
　　上帝遣散一些人，是为了让另一些人来弥补空缺。
　　毕竟，人心里的位置是有限的，不是吗？
　　都给他吧，乔伦恩想着，全部的位置，都留给他吧。
　　温尽长腿一伸，仰躺在地上，用手撑着头看着坐在椅子里的乔伦恩：“我说，咱们去庆祝一下吧？”
　　乔伦恩站起来蹲在他旁边：“怎么庆祝？”
　　“去双子湖公园吧。”
　　温尽说走之前要准备点东西，让乔伦恩看家，乔伦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一向都是粘着乔伦恩不肯独自行动的，这次却说得果断，脑袋摇着说：“我自己弄，你先一个人玩会儿。”
　　乔伦恩看着温尽离开，手机就震了震，低头一看，是卡布。
　　“喂，你俩都够金融了吧？”
　　“恩，你怎么知道的？”
　　“我第一志愿掉了呗，录的是财政系，我估计你俩够了，哈哈哈，咱还是校友。我问了，咱班就咱俩上了，学校里还有几个，都是理科那边的。哪天出来一起吃饭哈，叫上你家温尽。”
　　“他才不是我家的——”
　　卡布那头吵吵嚷嚷的，信号不好，不一会儿就自动挂了。
　　乔伦恩无奈地放下电话，脑袋里响着那句“你家温尽”。
　　百无聊赖地把所有的书重新整理一遍，期间来了两个姑娘买了几本小说，看着乔伦恩的眼睛晶亮放光。
　　颜好就是活招牌，这个看脸的时代。
　　等到快四点了温尽才从外面回来，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堆，然后一头扎进厨房。
　　用小保温盒装了两盒，还有些水果零食，温尽把包往肩上一扛，帅气地甩头：“跟哥走！”
　　乔伦恩闻着温尽做的菜香味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双子湖公园在这个城市中心，是地标性的公园。
　　温尽一路都神神秘秘，绕过人潮涌动的主道，专挑僻静的小甬道走，三步两步就窜进了林子里。
　　如果不是他背着的包里和手上的保温盒散发着的香气勾引着乔伦恩，乔伦恩心里想着才不要跟他跑这么远。
　　两个人翻过一座小山丘，眼前豁然开阔，林子里有一处小空地，刚好树木不密，眼前有小溪穿过，叮咚叮咚的流水声让人心情很好。
　　温尽把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一大张塑料布铺在地上，把吃的一样一样的摆好，还在中间点了一盏小灯。
　　乔伦恩扑哧乐了：“温尽，你这是野餐吗？”
　　“在家吃没劲，吃饭店也不好。还是这样好。”温尽笑眯眯地坐在地上，伸手拍了拍旁边，示意乔伦恩坐过来，“有山有水有河流，享受大自然好不好，乔伦恩同学？”
　　乔伦恩仰头吸了口气，闻到了青草的气味和流水的清凉。
　　“很少有人往这边走，那天无意过来了，想着总有一天要带你来看看。”
　　乔伦恩看着他，怔了下。
　　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当你遇到一件东西，看到一种景色，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个人，想到要和他分享，想要倾诉给他听。
　　温尽没意识到乔伦恩想什么，伸手把小保温盒打开，递到乔伦恩面前：“吃吧吃吧，饿了吧。”
　　吃完饭，温尽仰躺在草地上，伸直了胳膊，让乔伦恩枕着自己的手臂。
　　“温尽，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温尽侧过头看着男孩的侧脸，笑嘻嘻地问：“怎么这么问？”
　　乔伦恩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淙淙流水声，顿了一会儿才说：“觉得……觉得你一直对我很好。”
　　温尽伸手拨弄着乔伦恩浓密的睫毛：“见过，咱们以前见过。可是你没看到我。”
　　乔伦恩睁开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有以前。
　　“初中的时候，”温尽转过头望着天，“我初三，温颜初一。对了，其实温颜还有个哥，孪生哥哥，叫温炀。平时都是温炀和温颜一起上学，结果那天温炀翘课去踢球，温颜就一个人回家，半道就被人给拦了。”
　　乔伦恩忽然想起来，惊讶地坐起身子：“那……是温颜啊？”
　　“我就好奇嘛，你救过她，却不认得她，还以为她是我女朋友。”温尽说着把他拽下来让他继续枕着自己的手臂。
　　温颜被人在小胡同拦住，那条路正好也是乔伦恩回家的路。
　　那条路是他平时抄近路回家会走的，很少有人，一路都是前一条街上商铺的后门。他走过去时，温颜正被那个小胡子压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撕扯着温颜的上衣。
　　乔伦恩在那一瞬，好像看到了自己。
　　他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和小胡子撕扯，像是要拼了性命。
　　小胡子没想到会冒出来这么一个程咬金，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要命地和自己厮杀。小胡子算不上人高马大，但是绝对比当时的乔伦恩大上一个级别。纵使这样，他也敌不起乔伦恩的一通狠命地拳打脚踢。仓皇间，连鞋子打掉了一只都顾不上，就慌乱地逃命去了。
　　温尽接到温颜电话跑过去时，看到的就是乔伦恩穿着一身被撕烂的校服，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想要过去看看乔伦恩，刚一靠近，乔伦恩就跑走了。
　　“那天我就见了你的背影，跑得还挺快。”温尽侧头看着他，“后来查到你上了这所学校。我实在对你好奇，就跟我妈软磨硬泡地跟着你到了英中。”
　　乔伦恩垂着眼睛：“我当时……特别狼狈吧？”
　　温尽笑起来：“特别英勇，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打架那么拼命的，尤其为了一个陌生人。我就想要认识你。”
　　高中第一次见到乔伦恩的时候，温尽有些惊讶。
　　一个打架那么不要命的男孩，竟然看起来如此安静而乖巧，仿佛那一天他看到的乖戾凶狠都是假象。
　　他身上仿佛有好多好多谜团，吸引着温尽去解开，不然他就浑身不舒服。可是越靠近，温尽就发觉愈发好奇，甚至是愈发离不开了。
　　他挑衅，调戏，逗趣，纠缠。
　　乔伦恩似乎像是藏在茧中的虫，一层层包裹着自己的心。
　　而温尽渐渐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想要了解，又怕伤害到他，变得小心翼翼，又装得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