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屯搅匪记》桃味危机

2、第二章

　　李狗蛋和陈有财的这段孽缘，还得往前捯饬，从王家屯的王老财那儿说起。

　　却说这一天晌午，王家屯的王大地主打了一个饱嗝，伸伸懒腰，蹦的一声，牙床上最后一颗金牙也擅离职守，罢了工了。单是如此，倒也罢了，结果上下这么一磕碰儿，舌头撞了上颚，小家伙滑滑的就进了气管。折腾一辈子依旧是无儿无女的王老财主，死的时候门上叫一热闹——他手上攥着一张价值连城的藏宝图在江湖上早已是众所周知，三教九流坑蒙拐骗的行家们可等亮着招子等他咽气呢！

　　没成想几天混战下来，这些人里头钻了空子拔了头筹的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初出茅庐的小土匪。

　　外国有一句洋话，说这种情况最是贴切：新来的伙计开场热，您是花色子山铺票左右不闻推牌九，必是那什么不懂的愣头青最能上手，丁三二四，杠上生花，赢个满场飞从来不在话下。可小土匪李狗蛋知道，自己虽凭着运气拿了藏宝图，接下来却不免要成为那些大黄雀眼睛里头的小螳螂。

　　因此他在江湖上放出了一个风声：说爷没名没姓那是你们有眼不识泰山，张二傻知道不？说不知道小心他削你。

　　就这么着，小土匪在江湖人的故事里摇身一变，成了本省一霸张二傻的座上宾。

　　得了风声的陈有财坐在张家那个晦气到不行的老花厅，端着茶碗偏着头冲张二傻微微一笑：“老张，你这样不太好罢。”

　　张二傻坐在主位上黑着一张脸摆手屏退附耳给他打报告的副官，皱了皱眉头，冷冷淡淡地哼了一声，说道：“也好，省得我再花力气去找这骗子。”说罢，手指磕了磕八仙桌的实木面儿，毫不避讳当着陈有财的面嘱咐下面：“你带50个人，即刻把咱们的贵客请回来。”

　　陈有财依旧是保持着那个不近人情的微笑，态度谦和地听完了张二傻耍的这通威风，才伸手拦住了领命下去的副官，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说道：“老张，你这样不太好罢。”其实张二傻比他大不了几个月，但是他倚仗着自己生得脸嫩，又与张家的表少爷马小顺做过同窗，所以自来是称张二傻“二哥哥”“二哥”“张兄”，终于到了两人各承父业做了一方诸侯，这称呼落定在了极为萧瑟悲凉的“老张”上面。

　　“哦，你有什么想法？”张二傻没笑，瞧了一眼陈有财，开口问，“难不成你要保这个不知道规矩的蠢货？”他人高挑英俊，不过身上打小就一股子极为狠厉的劲头，旁人被他这么瞧一眼，恐怕早就告饶求命，可惜陈有财哪里还不晓得他，只是站起身来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他蠢？他可不蠢。老张啊，”陈有财走到张二傻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桃花眼漾着一派春光明媚，“他就是知道，你要是敢动他，我自然就要动你，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肆无忌惮。肉就这有这么一块，咱们且走着看罢。替我跟小顺问个好，走了。”

　　张二傻冰山似的盘在主座上，连客都没让送。

　　刚出了张家的大门，陈有财一手捏着马鞭即刻恢复了冷淡木然的神色，他想到这个小土匪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王老财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马小顺不在家也不在得太不是时候了，张二傻要捉人也捉得太不是时候了，总之桩桩件件竟无一能使他顺心。当然最令他不顺心的还是那个不会挑日子的小土匪——

　　他陈有财若不保住这人，宝贝毫无疑问要被张二傻轻轻松松收入囊中；可是让他为了保人就这么随随便便跟张二傻开火，又实在显得儿戏。

　　想到此处，他恨恨地一夹马肚子，丢下身后跟着的部众绝尘而去，眸色深沉，薄唇抿成一条刻薄的直线，心中唯独想道：你想让我不顺心，便来试试，且等我拿住你，若不令你求死无门，就是孬种。

　　这厢变脸如同翻书的陈司令刚带着人出了张大帅的府邸，那厢张二傻的小表弟就找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进了屋。

　　马小顺跟表哥打完了招呼，转身就把下人都赶到别处去，偷偷摸摸关起门来，打开其中一个红木箱子去看他的大秘密。及至他看到箱子里蜷缩着的人出血不多，才伸出手轻轻去拍了拍那人的脸颊，低声说道：“你在这里，必定安全，别怕，我来帮你处理伤口。”说着就起身去开灯。

　　灯光之下，箱子之中，巧了存了，正是前几日得了藏宝图的李狗蛋。

　　李狗蛋睁大一双眼睛不敢出声，只好点了点头，向马小顺投去一个感谢的微笑，可惜因为伤口太痛，他又咬牙强忍，一张笑脸变得咬牙切齿、成了一张滑稽的猴子脸。

　　马小顺看到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手上缠纱布的动作倒是熟练，说道：“你放心，想说什么就说罢，这附近没别人，我哥这里，外人也进不来。”

　　李狗蛋立马如蒙特赦，一双手握住了马小顺的：“恩人，要不是你，我今儿怕是逃不出来了。”马小顺是个活泼的性子，听到李狗蛋一句恩人，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说道：“应该的应该的。我哥总告诫我要助人为乐的。就是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你下杀手？你说出来，兴许我哥和我能帮忙。”

　　眼看着马小顺这胸无城府的天真样子，李狗蛋憋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哎，怀璧其罪。”他看马小顺文质彬彬，当时又带着几箱子书，猜测这人是个书香门第的世家公子出门采购，好心救他，不想将恩人牵涉其中，另一方面，也想文绉绉拽个词，同对方再攀一个交情，所以搜肠刮肚，说了个言辞闪烁的成语。

　　马小顺笑着摇了摇头，替他包扎好了胳膊上的伤，说道：“你有苦衷，我就不问了。不过你尽可以放心，我不会把你在这里的事说出去的，连我哥也不说。”

　　李狗蛋想了想，终究是没忍住内心那一点好奇，问道：“令兄听起来很是个人物，不知道……”

　　马小顺早已站起来转过身去收拾药箱，听他如此一问，带着笑意答道：“你是外乡的，多半不认识，他叫张二傻。”

　　天可怜见儿，李狗蛋发誓要不是自己这双大长腿在箱子里委屈太久麻得动不了，他估计能立马蹿上天花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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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四位主演都登场了，萝卜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