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看两厌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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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讲/
九月末，夜色已降，肆虐蒸腾了四个月的高温还在挣扎。
离尚大不到两公里的东南方，是尚市的古城区。近年来市政已经厌倦了单一的现代化扩张和建设，转而挖掘本市的人文和历史价值，于是在不破坏历史古迹的前提下，对古城区的城墙进行了商业化改造。
其中临着护城河的这段，就被改造成远近驰名的酒吧美食一条街。因为可选择面丰富，而且总体来说平均消费价格不高，深受白领和大学生群体喜爱。
不知道是旋转餐桌正中央，烘煮着烤鱼盘的固体酒精炉不小心加热了包间里的空气。
还是因为这样人多的场合本来就空气不流通，氧气稀薄。
宗景念只觉得闷热，不透气。
梁欢是今天聚餐的主要策划者，玩笑和酒食间，一直在暗暗观察宗景念的样子。
梁欢笑着问：“小宗吃得还好吗，如果不合胃口，我们再叫几个你喜欢的菜吧。”
席上的几个人悄悄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宗景念没看见。
她斯斯文文地笑，“都挺好的，不用麻烦。”
只是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尤其是和不太熟悉的人一起聚餐吃饭。
早知道就该坚持自己的主见，不要被王心兰一拉一哄就跟着来了才对。
有些后悔。
梁欢望着她笑。
宗景念假装没看见，低头玩儿手腕上的表盘。
宗景念的肤色遗传了她芭蕾舞演员出身的母亲，既白且细腻。
她五官干净标致，非常秀气。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是原生态纯天然的鸦黑色，扎成蓬蓬松松的高马尾。
乖而无害，纯得不得了。
新生见面的第一眼，梁欢就看上了。
梁欢光笑不说话，宗景念也一副静默沉静的淑女样。
有人开玩笑：“梁欢，你都把小宗看得不好意思了。”
“哪儿有。”梁欢弯着眼睛说。
“你看小宗低着头，不是害羞是什么？”
梁欢的朋友张青鹏抿着酒，也跟着逗道：“这年头，像小宗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孩子不多了啊。”
宗景念只笑。
张青鹏又笑呵呵地问：“小宗有男朋友吗？”
隐隐约约的不耐烦爬上心头，宗景念说：“没有。”
“以前谈过吗？”
这个问题问得又多余又扎心，宗景念彻底不想回答了。
王心兰碰了张青鹏一下，“小宗以前读的是管理严格的省重点，又是这么单纯内向的女孩子，哪里像谈过。小宗你说对吧？”
梁欢笑得更高兴。
就这么坐着，听他们没营养地扯来扯去，越来越觉得没劲。
夹了两筷子口水鸡，慢慢地嚼细嫩的鸡肉。辣油的味道渐渐上来，激红两颊。宗景念拿着手机，站起来：“你们先吃，我去外面吹吹风。”
见她出去了，梁欢也想跟着。张青鹏按按他肩膀，“慌什么，人家又没跑。”
包都还在一旁的茶几上呢。
王心兰兴高采烈起身：“都坐着，我跟着去看看。”
张青鹏挥手，“去吧去吧。”
梁欢这才坐稳。
桌上的人都知道今天这场聚餐是为什么而办的，这时候都看着梁欢，挤眉弄眼。
“梁欢，打算什么时候说啊？”
“花都准备好了吗？”
梁欢指指桌下，说：“在这儿呢。我还有点紧张，等她回来了再说吧。”
又有人说：“要是和小宗成了，别忘了今天助攻的朋友们，记得再请我们一桌。”
梁欢：“瞧你说的。如果真的能成，还差一桌吗？”
张青鹏愣了愣，品出味了：“你小子难道还想着结婚宴啊？”
梁欢说：“现在像小宗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我觉得她真的挺好的。”
一堆人越发玩笑上头。
他们在的这家烤鱼店，就在护城河的旁边。好几家餐馆共用一个木质花园露台。
离开众人的视野，宗景念自在了不少。
她打开微博，消息界面那一页有红色的数字提示：999+。
转发超999+；
评论超999+；
被赞数也超999+。
宗景念从来不直接点进消息界面看具体信息。
她看评论和转发，都是直接在主页的微博下看。
今天也不例外。
评论区密密匝匝，都是粉丝亲切的告白：“可可爱爱[亲亲]。”
“翻我牌翻我牌！”
“瞳，新自拍呢，出来营业了！”
看着评论，压抑了一晚上的宗景念脸上才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在当代，像微博上的宗景念这样的人，有一个很清晰的定位：
网红。
最开始，是高中学习压力太大。
她不像别人那样，用游戏动漫和小说排解压力，更没有谈恋爱的条件。烦闷的时候只能自己一个人度过。
高二假期，她颜控的妈妈突然拉着她去拍了一套价值不菲的写真，说是要留下她这个年龄的印记。
宗景念没能推辞掉。
就像前文说过的那样，宗母魏琼清女士是芭蕾舞演员。在艺术舞台上熏陶了这么多年，审美和品味都很好。
所以，她给宗景念找的摄影也不是烂大街的影楼，而是认识的独立摄影工作室的朋友。
审美过硬，摄影技术也过硬。
成片拿到手后，非常让宗景念吃惊。
魏琼清女士是个颜控，年轻的时候追求者甚众，一生自负美貌。和魏琼清显而易见的美艳不同，宗景念的长相要素净得多。
这样的脸会让人联想到初恋，清纯，乖巧。
可是在成片里，眉眼唇被淡妆勾勒后的她，原来也和母亲一样，有玫瑰般犀利的艳色和带刺棱角。
从此宗景念迷恋上化妆，开始背着父母偷偷买化妆品和假发。妈妈魏琼清给她买的衣服裙子，平时要上学，没什么机会穿，但在妆后的相机里，都没有浪费。
她把照片发在微博，每周两三次。
反正妆前妆后两张脸，她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是纯粹的自嗨。慢慢的，关注的人渐渐破百、破千。再后来，有人把她的照片投稿给几个美少女安利树洞，宗景念的粉丝数一下子疯涨上去。
如果是以前，宗景念或许会害怕这样的热闹。
但在高中时期，她却乐此不疲。
网上展示与平日不同的自己，极大的消解了巨大的学习压力带来的痛苦。哪怕在高考结束后，顺利升入大学的现在，宗景念也没有戒掉这重身份。
甚至更沉迷这种双面的生活。
在微博和抖音上，打扮得越漂亮可爱。
现实里，她越素面朝天。
不光是因为平时要无妆保养皮肤，也是为了保护内心叛逆张扬的一面。为此，照片和短视频中穿过的漂亮衣服，现实里绝对不穿出门。
即便家庭条件很好，但这样的开销，靠父母给的零用也是不够支撑的。
还好她是网红，能靠接推广和广告挣钱。
河风依依，送走不少暑气。桂花香气清幽，似有还无。
宗景念还没在这里待够一分钟，追出来的王心兰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了。
听到脚步声的第一时间，宗景念立刻划走微博应用，假装自己在看微信朋友圈。
“呀呀，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王心兰踱过来，她眼神颇好，留意到旁边没收好的遮阳伞和芭蕉树旁的长椅上躺着一个人影，似乎是在这里纳凉。
也可能是在打瞌睡。
宗景念回头：“这里凉快些，吹吹风，舒服多了。”
长椅上的人好像被她的声音吵到了，动了一下。
王心兰没管，只自己留意到，也不打算和宗景念说。她关心的是其他的事。王心兰笑嘻嘻地看着宗景念的脸：“人面桃花。小宗的桃花运也要来了啊。”
宗景念微微皱眉，转脸却也笑：“什么意思？”
王心兰说：“一会儿进去就知道了，今天这场饭可是为你设的。”
鸿门宴啊。
宗景念想了一下，“梁欢？”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数的。”王心兰笑，“梁欢对你的喜欢谁都看得出来了，没理由你猜不到。怎么样，梁欢人很好，对你也热情，很不错吧？”
这语气就像是菜市场上，大妈说：“这猪骨头新鲜，也便宜，煲汤不错，买了吧。”
宗景念确实有些知道梁欢的心思。
可是她没想到今天的请客果真是为了这个。
拉她出来时，王心兰不是这么说的。那时王心兰口口声声“大家都是新生群的朋友，以后在学校里彼此也有照料，普通吃个饭而已”。
宗景念脸上的笑淡得像露台上的桂花香气，“是吗。如果是前几年，也许我就答应了。可惜，现在我已经励志做个狼心狗肺的渣女了。”
“没想到小宗也会开玩笑。”王心兰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再吹一会儿风，我们就进去吧。”
“……嗯。”宗景念假装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我确实该回去了。”
宗景念和王心兰往包间走回去，迎面和一个个子颇高的男生打了照面，因为素不相识，微微错身，便还是各走各的。
那个男生在露台上绕了几步，找到芭蕉树旁的长椅，对上面的人问：“顾怀，酒还没醒吗？”
长椅上的人坐起来，揉着眉心：“醒倒是醒了，不过，你们自己接着喝。我有事，得先走一步。”
宗景念步子匆匆，想拿了包赶紧走人，再不和这些人牵扯。一进包间，却正对上一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梁欢放下酒杯：“小宗，你回来啦？”
宗景念笑了一下，拿起包：“嗯，不过我也得走了。今天不好坐车，我还要早点回家呢。你们慢慢吃呀。”
“哎！”王心兰变了脸色，“别急啊。”今晚的事还没完呢。
她冲梁欢和张青鹏挤了挤眼睛。
张青鹏会意，连忙推了梁欢一把：“是啊小宗，再坐一下吧。”
王心兰按着宗景念，力气惊人的大，把她按回座位上。
梁欢又在看着她笑。
一众人都已经准备好鼓掌，等梁欢说出那句话，他们就一齐喊“在一起”。
梁欢伸手从桌后取出一束玫瑰花，深情地看着脸上已经没有笑容的宗景念，张口——
“好热闹啊。”
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颀长身材的人走进来，一手撑在宗景念的椅背，一手按在桌上。不管从侧面看，还是从正面看，这副姿态都像是把宗景念藏在他翅膀下一样。
宗景念熟悉这声音。
某种程度上，这声音的主人比梁欢他们还让她闹心。
一点点的抬头，对上一张容色清朗线条凌厉的侧脸。名叫“顾怀”的这个男孩，眼形很长，不刻意板着脸的时候还是嘴角上勾的笑唇。活脱脱一副风流薄情的德性。
顾怀望着她，说：
“宗肉肉，你怎么也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相看两厌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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