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雪》平千岁

2、二回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就有侍婢端着水盆、朝服，得了楚天杪应允之后，从外头鱼贯而入。

　　大婚第二日，皇子夫妇应当穿戴朝服，依次到皇帝、皇后前行礼，楚天杪梳洗完毕，侍婢替他换好朝服，洛御却还没有起来。

　　昨夜楚天杪一夜未眠，这人却睡得沉沉，楚天杪不愿与他同他而眠，可这人死皮赖脸，打定主意就是要赖上床，楚天杪无法，他就是再不甘，也不愿同个傻子计较。

　　身边的人睡相很好，呼吸均匀绵长，楚天杪鬼使神差望过去，心道，当真是不谙世事者心安理得。

　　而现如今思及昨夜处境，楚天杪越发觉得心中憋闷，他上前一步，望着那陷入深眠的睡脸——还真是无忧无虑。

　　于是楚天杪伸手掐住洛御的脸颊，用力往外一拉——

　　“痛，好痛！”

　　洛御惊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瞪大一双眼睛看着楚天杪，表情委屈极了。

　　见掐他的人竟然是楚天杪，洛御撇嘴：“小皇子，做什么呀？”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自己，也是楚天杪第一次听他讲这么长的句子。

　　原来也不是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

　　楚天杪眼睛一眯，问道：“小皇子？谁让你这么叫的？”

　　洛御眨眨眼睛：“别人都这么说。”

　　“说什么？”

　　“别人都说我和小皇子成婚，你不就是小皇子吗？”

　　他说的这两句答非所问，楚天杪也不想再问。

　　眼见洛御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还比自己高上半个头，他就胸口发闷，深吸口气，才道：“不能这么叫，要叫我殿下。”

　　洛御道：“哦，殿下。”

　　虽然傻，可能也不是太傻，至少还能听人说话。

　　楚天杪这样想着，伸手招呼侍婢：“给皇妃更衣。”

　　说完这句话，他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

　　昨日还说决计是不理会他的，今日却……

　　算了，同这样的人认真，自己倒显得傻气。

　　那几个侍婢得令，上前就要为洛御绾发，洛御却好似见到什么奇特事物一般，对着领头的侍婢道：“婉青。”

　　那叫婉青的侍婢捧着朝服，微微行礼，柔声道：“皇妃殿下。”

　　洛御蹙眉：“你以前都叫我四公子的。”

　　婉青神态自若：“今时不同以往了，如今，公子已经是皇妃了。”

　　楚天杪看了婉青一眼，见她面生得很，显然不是平王府中的，便问：“你是跟着皇妃来的？”

　　婉青应是。

　　洛御显然不是很理解他们的话，他任由侍婢为他绾发，注意力被桌上的妆奁吸引。

　　这妆奁堪称美艳绝伦，红木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眼珠皆是明珠点缀，镶嵌包铜缀玉，小巧的拉环上更是坠着两点流苏，显得玲珑可爱。

　　婉青觉察到洛御的视线，柔声道：“殿下，这是夫人亲自为您挑选的。”

　　洛御不理她，只顾拆开那妆奁，将里头的东西一一倒出。

　　那里头都是些女儿家的玩意儿，胭脂水粉，金簪玉珥。

　　倘若洛御是个女人，倒也说得过去，可他是个男人，他的母亲却为他准备这些。

　　只稍稍一想便能明白了，洛御是家中庶子，虽然惊才绝艳，却不得嫡母喜爱，反倒更惹妒忌，如今痴傻了，嫡母也要送这样的东西来折辱他。

　　京中也有传闻他是被嫡母毒害了。

　　怕是只有自己才能知道真相了，只是此刻，洛御手中拿着一个玉镯看着，稍不留神，那玉镯没有拿稳，“啪”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洛御一怔，呆呆地看着地上，视线久久回转不过来，楚天杪也从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来。

　　几个侍婢连忙说些吉祥的话，楚天杪摆手，唤人清扫了便作罢。

　　折腾了一早晨，二人这才收拾妥当，便启程进宫去请安。

　　成帝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里，看起来随时会咽气一般，他的眼睛看的不是很清楚，以至于三跪九叩的这两个究竟哪个是他的儿子，他想了很久，都没有分辨出来。

　　元贞皇后正值风华正茂，昭安皇后被废之后，这个女人让成帝力排众议，将她立为新后。

　　她动作端庄大方地将红封包放在银托盘中，做足了姿态。

　　“天杪也成家了，而今也长大了。”她微微笑着，语气之中俨然一副慈母姿态。

　　楚天杪微微一笑，接过宫人递过的红封包，低声道：“谢父皇母后。”

　　一派母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