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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镇南王 ...

  •   镇南王寝宫南华殿,翠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沐浴下格外素雅,宫殿脊端寓意逢凶化吉的仙人骑凤栩栩如生,似是要展翅飞翔,后面依次排列着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狎鱼七种檐角走兽,尊贵吉祥。
      殿内云顶檀木为梁,上绘龙凤和鸣等各样水彩画,尽显贵气,四周水晶玉璧为灯,分外富丽堂皇,范金为柱础,雕刻的飞龙升天如在云端。从殿顶垂落几十道薄如蝉翼的白纱,风起纱动,如坠云山幻海,白纱之后是一张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大床,床边悬着淡紫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珠银线海棠花,似闻花香浮动。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薄罗衾、锦玉带、玄绸衣随意的散落着。
      一阵阵欢快的嬉笑声,如那随风起舞的白纱,在殿内飘扬回荡。
      “王爷,来呀~~来抓我呀~”
      “这边,奴家在这边,王爷快来~咯咯…”
      “你们这群小妖精,待本王抓住你们,非得好好调/教不可~”
      “嘻嘻…过来呀~这边…”
      原来是镇南王和歌姬们正在戏耍,宽敞的殿内一片欢声笑语,七八个歌姬身穿各色凉薄纱衣,如同蝶儿一般围着夜海旋转。夜海约莫三十岁,留着一撮像是泡沫一般在嘴唇上卷起的髭须,身上仅着白色中衣,上衣胡乱的系了一根绳结,裸/露着大片胸膛。双眼遮着红色绸布,赤着双足,顺着歌姬的声音在殿内东撞西抓,正玩得不亦乐乎。
      武虢拖着肥胖的身躯,如同企鹅般摇晃到殿内,殿内的冰凉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忙掏出手帕擦去额上的汗珠,伸长脖子看了看白纱之后隐隐绰绰的人影,试探的喊了几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武虢耐心等了一会,殿内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不由皱了皱眉头,紧走几步,稍微提高了声音:“王爷!王爷!”
      “唔~捉到了!哈哈~”
      夜海一手捉住衣袖,另一手迅速撤下红巾,笑道:“美人儿,给本王亲一个~”
      待看清面前的竟是武虢,不由吃了一惊,迅速撤回前倾的上身,又后退几步,不悦道:“怎么是你!”
      武虢讪讪赔笑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打扰王爷雅兴了。”
      夜海看他一副摇头摆尾的奴才相,知他若非急事,也不会如此,甩掉手中红巾,冲歌姬摆了摆手,待殿内恢复安静,方才懒懒的道:“说吧,什么事?”
      “回王爷,据武三回报,有人不尊王爷诏令,竟在城南外搭棚施粥,救济那些刁民。”
      夜海眉头一皱,不悦道:“何人如此大胆?竟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你去通知杨晔,带人料理了便是,此等小事,不必来烦本王!”
      武虢见夜海心有不耐,便不再绕弯子,凑到他跟前谄笑道:“王爷有所不知,此人乃无名钱庄的大小姐,传闻有仙人之姿,乃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夜海斜眼看了一下武虢,他亦知武虢好色本性,眼光颇高,能让他如此惦记,想必姿色定然不俗,便又问道:“比之醉香阁花魁仙仙姑娘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哦?”夜海心中一动,边走边道:“替本王更衣,且去看看!”
      ***
      沙洲城南一片喧嚣,一根丈余高的粗壮竹竿矗立在人群中,顶端白底黑边的锦旗上绣着一个硕大的“粥”字,正在迎风飘扬。竹竿下架起的五口大铁锅内白粥翻滚,升起腾腾白气,每口大锅的两边均架起三尺高的木架,十位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分别站在木架上,手持长长的铁勺正在锅内翻搅。锅下的木柴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燃烧正旺,三十余位身穿黑衣的男子在周围大声呵斥着维护秩序,衣服早已被汗渍湿透,个个被晒得黝黑。
      离此十丈远的地方,另外树了一根略矮的竹竿,上面飘着一面同样的锦旗,只是换成了“医”字,竹竿下一字排开正在熬药的四十余罐砂锅,略带涩苦的药味四下溢开,由八/九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伙计照看着,忙的不可开交。
      前面两丈远的地方,用幔布搭起了一个方圆二十丈的简易凉棚,略能遮掩炎炎烈日,又根据病情不同,用垂幔将凉棚分成四个片区,每个片区下都躺着一排排正在痛苦呻/吟的病人,另有人源源不断的抬着简易担架将人送来,几乎人满为患。
      洛寒水一身棉布长袍早已脏的不成样子,下摆被撕的凌乱不堪,一只袖子也没了,遮掩口鼻的白布也不知丢在了何处,发髻凌乱,双目通红,说不出的狼狈。他不断在凉棚内奔走,查看病情,吩咐伙计喂药,凡有病情恶化的,立刻隔离,抬到叶君晗处救治。
      另一处略小的凉棚下,虽人数不多,确是重病区,这里空气中充斥着呕吐物、秽物、中药的混合气味,格外难闻。粗略估摸,地上躺着约有五十余人,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嶙峋,面色苍白或蜡黄,甚至有人连呻吟都已发不出。每个人都眼含希冀的望着那忙碌的白色倩影,仿若那是他们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光明。
      安顿灾民,救治疫情,采购米粮和药材,三日来叶君晗几乎不眠不休,所幸有张顺义安排的人手和医观天下的伙计进行协助,并没有出现什么大乱子,叶君晗赈灾的决心让灾民们看到了希望,开始不断有人自发协助赈灾,虽忙却乱中有序。
      阿润接过柳川递过来的凉茶,一口气灌了两大碗,又将锦帕在水中湿透,胡乱擦了一把脸,瞪着沙州城的方向,咬牙切齿的道:“这该挨千刀的镇南王,气死姑奶奶了!真该剁碎了喂狗!”
      柳川嘻嘻一笑,冲叶君晗的方向努了努嘴:“不如你跟她说说,小爷今晚就去摘了那劳什子王爷的脑袋。”
      阿润端起一碗凉茶,狠狠瞪了他一眼:“起开,少添乱!”
      柳川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突然闻道一股刺鼻的恶臭味,看到身后脚下一位老者呕出一滩秽物,还欲伸手朝他抓来,顿时大皱眉头,足尖一点,退出三尺开外,捏着鼻子,冲旁边两位伙计喊道:“哎呀,脏死了!脏死了!快把他弄走!”
      阿润看了看满身狼狈的自己,又看了看衣衫整洁的柳川,还有那副气的跺脚的模样,顿时语噎,索性不理他,端着凉茶朝叶君晗走去。
      不过三天时间,叶君晗整个人都憔悴了,原本白皙红润的俏脸如今只有苍白,皮肤也不似往昔那般盈润光泽,被汗水粘湿的头发紧贴在脸上,显得格外柔弱,黑亮的眸子里布满血丝,隐隐透着些许疲倦,那袭白衣也沾满污垢,分外狼狈。
      面前是位二十多岁的少妇,怀里抱着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双目紧闭,脸色青白,一动不动。那少妇看到叶君晗朝这边走来,忙放平小女孩,跪在地上冲叶君晗使劲叩头,泪水肆意:“救救我的孩子吧!您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阿润将凉茶递给叶君晗,示意她喝掉,又忙将那妇人拉起:“大姐快起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家小姐一定能救活她。”
      叶君晗仔细替小女孩诊了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将手放在鼻下和心口摸了摸,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大姐,孩子已经去了。”
      那妇人顿时面如死灰,将小女孩死死搂在怀里,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孩子!”
      叶君晗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歉意,泪水随之滑落,刚站起身,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朝身后倒去。
      “小姐!”阿润一声惊呼,忙起身去接,旁边一道身影比她还快,将叶君晗稳稳接在怀中。
      阿润匆匆瞥了那青衣男子一眼,竟是个独眼青年,看起来还有些面熟,却也来不及细想,将叶君晗从他怀中接过,冲着不远处的柳川喊道:“柳川,你是个死人吗?!”
      柳川身形一闪,落在阿润身边,将叶君晗打横抱起,边走边嘟囔:“让你不听小爷劝,让你休息不休息,这下好了,累晕了吧!活该!”
      阿润朝那独眼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刚要吩咐人将小女孩抬走好生安葬,却发现身边一个可用的人也没有,顿时气恼:“人都死哪去了?!”
      那青年一怔,看了看都在忙的不可开交的众人,忙道:“姑娘且去,这里有我照看。”
      阿润不好意思的冲他点了点头:“有劳了!”便匆匆朝专门给叶君晗搭起的小营帐赶去。
      叶君晗只是有些疲累,不过一会便已醒转,看到是柳川将她抱回,顿时有些羞赧:“柳大哥,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柳川却不理她,足下施展轻功,不过眨眼功夫便将她送回营帐,刚想将她放到帘布后的床上,又看她满身脏污,嫌弃的撇了撇嘴,果断将她搁置在一边的竹椅上。
      阿润进到帐内,喂叶君晗喝了一碗防暑的中药,又用棉帕沾了水给叶君晗擦洗。
      柳川看着阿润,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数落道:“你看看你,大姑娘家的,弄得满身又脏又臭,真是难闻死了!”
      阿润顿时气结,心说:“你不仅脑子有病,原来还是个大洁癖!不帮忙不说,还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叶君晗看阿润就要发作,揉了揉额角,道:“好了,好了。你们…”
      “还有你!”不等叶君晗说完,柳川手指一转,指着她骂道:“你看看你自己脏成什么样子了!治病!治病!我看你脑子最有病!这么多人,你一时半会治得过来吗?小爷只有这一件干净袍子了,又给你弄脏了。气死小爷了!”
      阿润:“.…..”
      叶君晗:“.…..”她这是被嫌弃了,被一个大男人嫌弃身上脏。
      柳川看到愣怔的二人,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泼妇骂街的架势,忙缩回两只手,俊脸通红,不自在的咳了一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爷找谁比剑去!哼!”说完甩袖走了。
      阿润看到自家小姐尴尬又委屈的样子,顿时捂嘴憋笑:“小姐,你看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全身又脏又臭!我去给你弄洗澡水,好好洗洗,免得被人嫌弃!”
      叶君晗:“.…..”
      连续多日不曾好好休息,叶君晗着实累坏了,吃了些粥又洗了个澡,人又精神了不少,柳川和阿润却死活不让她出去,她拗不过二人,便吩咐睡上一个时辰再叫醒她。
      这一觉睡的格外昏沉,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间或有兵器相撞声,还夹杂着惨叫声,顿时惊醒,拖着有些发软的身子,踉跄向外走去。
      “哪个混账东西敢动姑奶奶一根手指头,姑奶奶就砍了他!柳川,不要伤人性命,给我打!”
      听到阿润气急败坏又带着些许哽咽的叫骂声,叶君晗吃了一惊,这分明是把这小姑奶奶给惹急了,忙加快了脚步。
      走到门口,掀帘朝外望去,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帐外不知何时被一队甲胄鲜明的士兵团团围住,约有两三千人,外围聚集了不少灾民对这边指指点点。阿润死死守在帐门口,手里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脚下踩着一位衣着鲜明的肥胖老者,刀尖就抵在老者的咽喉处,那老者白皙的脸上印着两个红红的大手印,满脸冷汗直流,一脸扭曲,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
      五步远的地方站着约莫二十人的亲卫队,一道极快的人影在其中穿梭,只闻得一阵“啪啪啪”的巴掌声,不过眨眼功夫,那些人全都倒地捂脸哀嚎,只余下一位身穿盔甲的将军和一位华服男子还站在那里。
      柳川一个空中翻身,落在那两人跟前,满身戒备的盔甲将军顿时大惊,拔出青锋宝剑将那华服男子护在身后。
      叶君晗认出那盔甲将军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络腮胡,沙州城南门守将杨晔,忙叫道:“柳大哥住手!”
      阿润扭头看到叶君晗,脸上一喜接着又变为满脸委屈,狠狠的踢了一脚那肥胖老者,两步蹦到叶君晗身边,指着那人道:“小姐,他调戏我!”
      叶君晗:“.…..”心说:你这是跟柳川混久了,脑子也出毛病了不成,被人调戏了还能蹦的这么欢乐。
      柳川一步跃到阿润身边,冲那快速滚到华服男子旁边的肥胖老者一指,道:“我帮你把他打成了猪头!”又指了指后面的那些亲卫队,“还有那些,也打成了猪头!”
      武虢和亲卫队:“.…..”你才是猪头,你全家都是猪头!
      阿润冲柳川使劲点了点头,一副“打得好”的小人得志模样。
      叶君晗:“.…..”默默往前移了两步,与二人拉开距离,免得被传染。
      来的人真是镇南王夜海一行,从武虢出言询问,到柳川出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身边的护卫尽数被打倒,夜海不禁脸色铁青:“姑娘手下的人,真是好胆色!连本王也不放在眼里!”
      阿润顿时惊得两眼圆瞪,冲柳川吐了吐舌头,又小心的觑了一眼叶君晗,暗道:糟了,这次没忍住,惹下大祸了!
      叶君晗虽对他身份有所猜测,听到此言也不由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的道:“若非王爷的人出言不逊在先,他们也不会动手。”
      清清冷冷的声音,如清泉叮咚悦耳,分明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却散发着几分不卑不亢的冷厉气势,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王爷身份受到影响。
      夜海不由眯了眯眼,嘴角噙起一抹淡笑:“如此,是本王御下无方,多有得罪。”说完还冲叶君晗抱拳施了一礼。
      叶君晗一怔,清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也回了一礼:“不识王爷尊驾,还请见谅。”
      武虢小心的揉着被打肿的脸颊,看到夜海的神情,便已知晓他心中所想,便道:“王爷听闻城南刁…灾民集聚,瘟疫横行,王爷心忧百姓,这才不顾千金之躯,出城巡视。又闻姑娘大义,在此义赈,特屈尊前来详询。不料姑娘的人竟如此蛮横,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多亏我家王爷待人宽厚,不与你等计较,否则惊了王驾,你们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叶君晗心中愕然,这武虢竟能颠倒是非黑白,果真不是善茬,不过听这话的意思,莫非这镇南王有意赈灾。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道:“这是上好的金创药,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不出三五日便可消肿恢复。多有得罪,还请笑纳。”
      武虢见夜海并没有反对,可他怕极了柳川那个煞星,冲杨晔使了个眼色,杨晔微微皱了皱眉,上前接过金创药:“多谢姑娘。”
      “本王俗务缠身,短短几日功夫,城外竟成如此惨况,实在令本王痛心!此乃本王失职,开仓赈灾刻不容缓。”
      叶君晗不知夜海因何转变心思,此番言语虽有惺惺作态之嫌,不过他既然当众允诺赈灾,想必不会有假,心中大定,又施了一礼:“王爷心系百姓,此乃万民之福,君晗代灾民谢王爷!”
      夜海疾走两步,就要伸手将她扶起,叶君晗微一皱眉,不易觉察的躲过他的手。夜海也不以为意,又道:“姑娘义赈已有三日,想必比本王要了解灾情所需。本王今晚在醉香阁设宴,与姑娘共商赈灾一事,不知姑娘可愿赏光?”
      “小姐…”阿润扯了扯叶君晗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夜海抚了抚唇边髭须,又道:“本王会吩咐沙洲府衙严世冲到醉香阁候命,赈灾之事会交由他全权负责,到时姑娘若有所需尽可吩咐他。”
      叶君晗权衡一番,暗叹了口气,便道:“有劳王爷,君晗愿尽绵薄之力!”
      “好!本王在醉香阁等着姑娘!哈哈哈~”
      待镇南王等人走远,阿润跺脚气道:“那王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怎么能答应呢?!”
      叶君晗叹道:“他毕竟是镇南王,如今他不追究我等私自赈灾之罪,还允诺官府开仓放粮,此非天大的好事?纵然他有所图,我有柳大哥和你护着,还怕他不成?”
      柳川拍了拍胸脯:“有小爷在,不怕!”
      阿润冲他翻了个白眼:“你脑子缺根筋,可不敢指望你!”
      叶君晗:“.…..”
      洛寒水被士兵挡在外围,不得近前,都快急哭了,好不容易冲过人群,拉着几人问了个大概,也急道:“先生不可只身涉险,我马上进城找爷爷和张掌柜商议!”
      叶君晗略一思索,想二人祖居沙洲,更了解镇南王的行事作风,说不准能猜出他的几分用意,便点头应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镇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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