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行》白业

37、第三十七章

　　后来的事情，与说书人讲得殊无二致。

　　于相携于又阳登门哀悼，没想到，半辈子的生死之交，面无表情的将他关在门外。

　　庄冉脱冠卸甲，在朝堂之上为女儿请命，三叩九拜，拿到了解除婚约的圣旨。

　　七日后，焚庄邸，撞棺而亡。

　　小的刚去，老的也走了。

　　大堂里两棺并齐，诠释着父女情深。

　　于相这回是一个人登门，身着素服。

　　三十年前他和庄襄被抓时，俩人曾约定，一人死后，另一人要为他守丧。

　　他按照约定前来，却不能履行约定了。

　　庄兄弃他而去，该是带着恨吧，他也无言再见庄兄。

　　念及此，于相缓缓从袖里摸出一把匕首来：“庄兄，黄泉路上，小弟无颜见你，唯有自挖双目，以全咱们兄弟之情。”

　　狠狠的，一刀划过，血水四溅。

　　他笑了笑，然后自刎在庄冉棺前。

　　事情是由庄苇开头的，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却不受任何人控制。

　　庄襄，庄苇，于相。

　　朝廷瞬间，损失三员大将。

　　到这个时候，已经掀不起于又阳心里的任何波澜了。

　　谁活谁死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因为他也死了。

　　死在听见庄苇去世消息的那一刻，从此，只能行尸走肉的活着。

　　这件事已经不能用悲剧来形容了。

　　大家在哀痛之余，自然要发泄心中的仇恨，于又阳这个负心汉自然成为了攻击的对象。

　　文人清官，将此事写出来流传于民间茶楼，在说书人口中流传。

　　书中庄苇还是那个骁勇善战为爱献身的女子，于又阳在传言中成了一个整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风苗更是祸水妖精，人人恨不得拿剑刺死。

　　于是，于又阳家外的白墙成日被百姓敷上粪便，风苗一出门，就被百姓扔白菜鸡蛋吐唾沫，皇帝也寻了个错误将他关在家反省。

　　两年后，于又阳携着风苗和儿子去祭拜父亲，结果山路上，被替庄苇不平的侠士追杀。风苗和儿子当场去世，于又阳被杀后，被抛尸悬崖。

　　于又阳心结未解，化为厉鬼，在他死后，终于去到了那个庄苇为之献出生命的地方。

　　八十年过去，沧海桑田，只有他终日不语的守在她的衣冠冢前，为她遮风挡雨，不让世人再来伤害她。

　　完整的故事就是这样，看完后，我的心中只有叹息。

　　我听见他在被抛下悬崖后那刻心里的想法“世事轮回，我时常觉得当日我该死在崖下，这样不会有后来的事，父亲想起我时，我还是那个引以为豪的天之骄子，庄苇想起我时，我依然还是那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哥哥。轮回报应，我原该死在崖下的，没死成，欠了命债，所以得用我至亲至爱的人抵债，恩恩怨怨已经不清，此时，我心里只想守着庄苇，她生前我没能守好她，我死后我一定还她一个安宁。我知道她已不在，但这是我唯一的夙愿，我能存于天地一天，我就守她一天。”

　　我走一步，喝一口酒，拎着二牛兄下山。

　　他一路沉默，走了很久，忽然问我：“何不渡他一渡？”

　　我只叹了口气，如何渡？

　　这世上要渡的人许多，但他困在自己的心魔中，困在自己的回忆中，一心念旧的人必然不能往前走。要渡他只有时间倒流，回到八十年前，不过若回去的话，他也不是此时的他，一切的一切都已不是当初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