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足够你爱》篱院安山水

1、绑架

　　血从胸部的致命创口处流出来，浸湿了身下的土壤，汇成一小泊湖水。生命的热度随着血液一起流到体外，死神的镰刀悬在他的颈上寒光闪烁。
　　他聚集起全身最后的力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号码。
　　“滴——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
　　漫长的等待后，通讯因为对方没有接听自动取消。
　　忍着失血带来的头晕无力，他再次按下拨打键。手上的血弄脏了屏幕，屏幕的光映得鲜血分外红艳。
　　“滴——滴——”机械计时的间隔听起来越来越长。
　　他感到自己在向死亡国度坠落，漫长的坠落，接近永恒的虚无。
　　他阖上眼睛，仿佛只是睡了过去。

　　“一杯什锦果汁，谢谢。”
　　伯莱司顿接过自己点的饮品，寻找一个位子坐下。店里布置了大量绿植，装饰环境又切分空间。他在靠窗的位子坐下，将头上的棒球帽丢到对面的椅子上。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灿烂的金发上，为他渡上了一圈光晕。店里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注意到这个异常俊美的异国青年，猜测他是不是在等女朋友。
　　另一头的角落里，一对男女正在交谈。
　　“你是说，陆柯怀疑你？”
　　古月放下茶勺，端起加了三勺砂糖的咖啡尝了一口，将一缕垂下来的卷发拨到肩后。
　　岁月赋予她成熟的魅力，保养的光滑紧致的皮肤透着健康的活力，衣饰精致而时尚，身上透着成功人士自信从容的气质。她不是那种一见惊艳的美人，而是在时间中逐渐展现美好给人温暖依靠。
　　对于古泉来说他们之间还有更亲密的关系。
　　“应该是的。他好几次问我过去的事，在哪儿上的学，老家哪里之类的。听到我的回答之后神情总会不自然。”
　　古泉双手握着茶杯，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杯沿，整个人处于一种迷茫而不知所措的状态。他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当他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你时，几乎没人不会软下心来。
　　“我不想骗他。而且陆柯这么聪明，肯定骗不过去。如果他知道真相跟我分手怎么办……”古泉现在就像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崽，沮丧又惶恐。
　　“人总要谈几次恋爱，初恋没结果是正常的。”古月冷静地说。“你下次找个单纯点的人不就行了？”
　　“可我喜欢他。”古泉脸上绽放一个眷恋而忧伤的笑容。“只喜欢他。”
　　“有多喜欢？”古月已经将陆柯加入好感度黑名单。
　　“我没法用语言描述，不过我想还没什么事情是我不能为他做的。除了伤害你之外。”古泉羞涩地笑着。
　　“那我换个问题，你能喜欢他多长时间？”古月还不死心。
　　古泉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不知道。也许明天这种热情就会消失，也许一辈子。我只想趁现在喜欢的时候好好珍惜他。”
　　古月叹口气，妥协了。
　　“我会找人给你弄一个合适的，你这两天再糊弄糊弄。”
　　“谢谢你，姐。”
　　“我上辈子肯定欠你很多钱。”古月用一根手指顶着古泉的脑门。
　　古泉向后缩了一下，不自在地动动脖子。他感到有一道目光落到身上，望过去发现是一位坐在临街窗户那边的金发青年。
　　见他注意到自己，青年露出挑逗的笑容，舌尖暧昧地舔过嘴唇。
　　古泉感到脸颊发热，困窘地移开视线。在某些方面清纯羞涩的男孩实在招架不住对方的调情。

　　回到事务所，古月拨打了一个电话，向某个欠自己人情的家伙要债。
　　“我要一个二十四岁男性的身份证明资料，照片我会给你发过去。除了身份证，户口学籍之类的也一并弄出来，要快。”
　　“与其猜我男朋友是谁，不如赶快滚去干活。给我做得仔细点，对方不好打发。”
　　“你怎么管那么宽……叫陆柯，是一家叫海信置业的公司业务部经理……什么？金华陆家？”
　　古月没料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她眉头轻蹙，食指和中指指尖叩击桌面。
　　“你确定是那个人？”

　　因为牵扯到意外人物，古月不得不加班到半夜，用多种方法确定对方来磐安市的真实目的。鉴于自己家那位各方面都不能让人省心，她只能自己把好关将可疑人物及早揪出来。
　　走出写字楼，古月去停车场取车。冷光灯将地下空间分割出明亮与阴影，一群飞虫在灯管周围扑棱。
　　古月按下钥匙，拉开车门，动作突然凝固。
　　“你好，古月小姐。”
　　听声音是十足的绅士客气，但抵在背后的枪口传达的意思截然相反。古月已经多年没有摸过枪，但辨别真假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她老实按照对方的要求将手背到身后。
　　冰凉的金属束缚住她的手腕，“咔哒”一声脆响后，枪口离开了她的后背。
　　“很抱歉这样对待您这样一位美丽的淑女。”
　　古月转过身见到了这位优雅的绑架犯，他的气质和声音一样温和无害，俊美的相貌更是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她这个行业需要敏锐的观察力和良好的记忆力，而且对方还是半天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令人印象深刻的异国美男子。
　　“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她装作不知情准备套话，同时转动手腕想解开手铐。
　　“佰莱司顿。”青年拉开后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原谅我唐突的邀请，相信我之后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解释。”
　　古月放弃拖延时间，按要求坐上后座。她刚刚发现那副手铐是特制的咒力锁，没有灵力的她根本玩不转。
　　这是军方正规生产的灵具，不管对方是通过什么渠道弄到手的都不会是省油的灯。毕竟祖国君对武器军械的管制可是世界闻名的呢。
　　车辆驶出市中心，璀璨的灯光远去，经过一阵颠簸，车子停在一个废弃的仓库前。
　　古月还以为这是个秘密基地什么的，但事实证明这只是一个早已不再使用的破仓库而已，连电都不通。一个电池式小台灯照亮了脏兮兮的墙壁和铺着一层黑色塑料布的地板，怎么看地板都非常可疑。
　　“这下面有什么吗？”古月直接问了。一是因为真的超可疑，二是对方如果想灭口，也不在乎多这一个理由。
　　“一个魔法阵。”
　　青年的回答倒在情理之中。地板看起来很平整，不像藏了东西，那只可能是画了什么。
　　跟仓库门正对着的那面墙墙根摆着一把椅子。青年让古月坐上去，用她的手机拍了张照，编辑发送。
　　“……你在干什么？”古月终于确认自己并不是对方的目标。
　　“联系你弟弟，或者说，你的养子。”佰莱将信息界面展示给她看。
　　【你母亲在我手上。不准联系别人，一个人来。】
　　紧接着手机就响起来，佰莱按下接通键。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隔着手机佰莱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恐惧惊慌。
　　“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面谈了。请早点过来，如果让我等得不耐烦，那我只好先自己找点乐子了。”
　　佰莱挂断电话，看见古月的表情。
　　“怎么了，女士？”
　　“你还没告诉他地址。”
　　古月真心不想引起对方注意，但这一点必须跟他指出来，不然自己死得太冤了。
　　佰莱给她看手机上的时间。
　　“这种时候，你的乖儿子早就入睡了不是吗？难道一个信息就能将他吵醒？而他却立刻就打过来了。你认为这是巧合？”
　　“他最近有些烦心事，容易失眠。”古月觉得对方简直莫名其妙。
　　见古月不接受这个说法，佰莱也不强求。
　　“我不会冒犯您的，如果您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佰莱走向门口，在附近放了另一副手铐，金灿灿看着就很贵的样子。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古月女士。当您发现自己捡到的弃婴是非人的种族时，为什么您没有向有关部门报告呢？万一他是什么邪恶种族的话，您和周围的人都会陷入危险中。”
　　“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的话，我大概会犹豫吧。”古月回想起她所养育的孩子，淡淡笑了笑，那毫无疑问是一位母亲的笑容。“但我已经跟他相处了几个月。他那么小，柔弱娇嫩，没了我就活不下去，我怎么能将他交给别人呢？事实上，我当时刚跟家里决裂，孑然一身独自漂泊，那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我。我承认我的决定很盲目，但幸好目前为止我还不需要为当初的选择后悔。”
　　“那么，即使他犯了罪，比如杀人，您也会包庇他吗？”佰莱凝视着她。
　　古月挑了挑眉。
　　“古泉他连蚂蚁都不忍心弄死，择菜时发现虫子都要放生，更别说杀人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我相信他有充分的理由。”
　　“您相当确信他是无辜的，难道您从来没发现他隐藏的另一面？”佰莱仔细观察古月的反应。“看来他掩饰得相当好。”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古泉真的很危险，那么你是怎么发现的？”古月反问。
　　“我是他恶行的受害者。他夺走了我最重要的事物。”佰莱伸手捂住胸口，心脏的痛楚鲜明如昔。至今他仍旧时常在梦中见到那片血红，在无数个夜晚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所以他不得不做些什么来挽救还能够挽救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预计是个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