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阿兰》哈士奇家的阿喵

39、《时间的主神》

　　天与地都是一片浑浊的黑暗。

　　黑夜里的密林，冷风像野兽般咆哮着，浓密的草木被风吹得左右摇曳，在无星的暗夜里，丛林里的一切生物都胆怯的躲了起来，偶然间一只呆萌的林鼠从树洞里探出脑袋来，便看到眼前鲜红一片。

　　撕拉一声，赤红的血色染红了林鼠的一身白毛，小家伙惊恐着急地惊叫起来，尖细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割开了浓密的黑暗。

　　一刹那，刀光剑影横空而出，惊醒了整片安静的密林的精灵。

　　这是通往皇城最近的杨昌道，位于藁城和韩谷关之间的一处森林，夏季的野林里绿树丛生，草木旺盛，是大自然的生灵最活跃的季节，即使是夜里，森林的生命也从来不曾停歇。

　　然而这一夜，生命在蓬勃生长的同时，来自暗夜的魔鬼也在此收割着生命，那一波波的鲜血不断洒落在灰色的地面上，慢慢地渗入地皮，被草木吸收为营养，延续那些死去的生命。

　　林子里的动物早已藏匿生息，即使是山中王者虎豹也静静地躲在洞里远远看着这一切，森林中央的生杀大战，并不是它们可以参与的战争。

　　一身漆黑长袍的男人骑着一匹大红骏马，马的身上溅满了鲜血，晕染着本身的红色看起来更加鬼魅妖冶，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刀林剑雨，骏马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凶狠地嘶鸣着，抬起马蹄狠狠踢在对方的马身上。

　　黑袍男人顺着它的攻击而上，举剑一划，只见黑暗森林里的半空中猛然划过一道白光，白光乍闪而过，间隔不到一秒，却带出了一片血红，随后附近的几棵大树轰然倒下，随之而倒的还有男人面前的一个银色铠甲骑士。

　　男人收回长剑，剑刃轻鸣，不沾半点血色。

　　周围的银恺骑士继续围攻而上，就像饿急了的野狼在围猎，他们看也不看地上倒下的同伴的尸体，战马踏过的地方遍地都是尸首，已经被踩踏得分不清哪只手是哪个身体所有的了。

　　林野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引诱着躲避在森林深处的野兽，但是那些野兽也不敢靠近这里，只能选择闻着血味，等待战争结束后它们可以分食大餐。

　　黑袍男人也一言不发，手起刀落之间，无数生命都在他的手中结束，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轻松，在面对上百个骑士的围攻时，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片木然，仿佛一个木偶，或是一个杀人兵器。

　　那些骑士都是壮硕高大的男人，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天下有名的工匠连夜发完的长剑，每一把剑都足以削铁如泥，他们身上穿着只有上战场才会披上的银色护身甲，是号称铜墙铁壁刀剑不入的“银龙绝”。他们上百号人全面武装，视死如归，只为了阻止一个男人前进一步。

　　他们甚至不奢望取下这个男人的生命，只是希望能够拖延他的时间，以便京城边郊那群人计划能成功。

　　可即便如此，男人的速度也不见得慢下多少，他的大红马依旧在向前奔驰着，他手中的银剑不断地为他开辟道路，在他的面前，所有的骑士都是任其收割的稻草，有个骑士甚至连手还没有抬起来，剑已经指向了他的眉心。

　　随着剑而来的，是那个男人无神的眼睛，在被风吹乱的刘海下，他一双墨色般的眼睛没有一点光彩，甚至连眼珠都有点泛白，看上去十分惊悚。

　　那位骑士便在这样的惊悚中死去。

　　相传武者的最高境界是“入境”，当人入境后，身体的所有感官都会无限制地扩大，扩大到一种无人可以想象的地步，在他的领域里，一切物体都是缓慢的，他征服了时间，征服了空间，征服了自然的规则。

　　白凖官高层的人中也有人是入境的，能够无视一切刀光剑影，只身一人仿佛领域的皇帝。

　　可是即使是已经入境的白凖，也只能勉强在这个人面前保住性命，他们引以为傲的“入境”能力在此时竟然只是用来逃命的。

　　如果说入境者是领域的皇帝，那么这个人，大概就是领域中的神了！

　　神明怒而手起，领域之中无人活命。

　　“派来拦路，也不派些好的过来。”直到打得那群骑士都忍不住害怕了，有些人已经勒着马缰不敢上前了，男人才停下动作，冷眼看着依旧堵在自己前面的人，“掺杂着一半的普通人，这是在小看本君啊。”

　　他冷笑了一声，续而举起手中剑。

　　这时，黑暗的草丛深处突然有人影晃动，在无光的世界里，一圈冷色的银光从草丛里抬了起来。

　　“卡擦”。

　　扳机扣动。

　　暗夜。

　　在森林穿堂而过的夜风突然变得张狂了起来，仿佛是魔鬼被吵醒，愤怒地发泄着怒火，漆黑的世界被剑光和火光充斥，混乱不堪。

　　“这边。”脚步极其矫健的老人拉住女孩的手，仓皇地在林子里狂奔着。

　　四面八方都是人的脚步声，剑的张怒声，还有自己胸膛里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两人几乎要被这些声音震破了耳膜。

　　“我……”阿兰竭力跟着太上皇的脚步，视线迷离得都已经看不见前方的人与物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很痛，身体也很痛，手臂也很痛，突然，她的脚心也剧痛了起来，大概是奔跑中不小心踩到了尖锐的石头，被划伤了的吧。

　　“别说话。”太上皇低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阿爷，你……不傻了？”在这个时候，眼前的世界已经成了一片混沌了，阿兰的关注点依旧出现在奇怪的地方。

　　前方的太上皇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只管带着她疾奔，在认识太上皇之前，阿兰从来没有见过谁家的老人家能跑得这么快的，简直和离弦的剑差不多。

　　身后那群银恺人穿着厚重的铠甲，跑起来卡拉卡拉地，速度惊人，但还是追不上太上皇的脚步。

　　“我，我跑……跑不动了……”阿兰试图甩开太上皇的手，她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使逃离了这群人的追杀，恐怕也坚持不到别人来救她了，还不如就此放手，不必连累了他，“你放，放开我罢！”

　　太上皇在奔跑中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脚步轻浮，踉踉跄跄，就像个破布偶被他拖着跑似的，眼睛也已经闭上睁不开了。太上皇沉默了一下，终于不再勉强阿兰跟着他，他缓缓松开了手，看着那个女孩像个破布条一样摔在地上。

　　“活下去！阿兰，活下去！阿爷什么都会给你！”他一边向前跑着，一边冲着阿兰大喊。

　　阿兰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只能看见自己掀开眼帘后看见的一片细缝里的天空，天空下有一群围着她讨论怎么办的银恺男人，还有被狂风吹拂摇晃的大树，还有一抹闪电和惊雷，接着……

　　下雨了。

　　“啪！”

　　一声震动天地的轰炸声怦然响起。

　　下雨了。

　　雨点淅淅沥沥扑面而来，带来森寒的气息。这一场雨一点也不客气，一出来就是倾盆的大雨，雨中还带着连续不断的雷鸣，天空好像开了水闸似的，水花把地面的血都溅散。

　　等待着分食血肉的野兽们被那一声巨大的响声吓得拔腿就跑了，从草丛里爆发出来的一束火光，在这个年代犹如神明的天谴，无论是人类还是牲畜，对于这样毁灭性的陌生东西都会产生来自灵魂的恐惧。

　　火光穿透了黑夜，穿透了突如其来的大雨，穿透冷薄的空气，以极速射向大红骏马上的黑袍男人。

　　火铳长弩。

　　这是这个年代少有的由火力推动爆发出极其惊人威力的热兵器，这种兵器不仅拥有极强的穿透力，还会因为摩擦力的强大产生的热量会灼烂伤口附近的皮肤，导致伤口失血恶化，受伤之人性命难保。

　　这个划时代的武器起源于一个机关师，而他的灵感来自于民间小孩做出来捕捉鸟雀的玩具，在制作它的时候，机关师的本意只是要做出一个更加简便完整的捕鸟器，用来卖钱……

　　由此可见，穷到一种境界的人民群众是有些极大的发挥潜力的。

　　而如今火铳长弩已经改良步入兵器的范围了，南方的一些大国在战争中都用上了火弩，但是在北国琨国这样的国家，火弩还不是很普及，只有皇家精兵拥有几把，现白凖拥有几把。

　　当初夏侯君去江南陆家出任务被伤成那副惨状落进浣衣局后山，就是被这个东西给伤的，没想到时隔半年，又有人对着他发出一枪来。

　　因此，夏侯君面对这个东西，不但不躲，还狰狞着脸色迎面冲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