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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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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再看他一眼:“暂且信你。”
王涵呼口气笑道:“如此甚好。林兄——”
“少套近乎儿。”林可警惕的看他一眼,“你要住这儿也行,反正你爸你妈给了房钱,只是不得侵犯我的隐私,还有,不准动不动就说古文。龚仁俊胆子小啊,你小心吓死他。”
王涵奇道:“在下并非妖魔鬼怪,何故吓人?”
“你要见人就说你是外星球来的,不把你当怪物?虽然现在不流行烧死异端,可是精神病院二十四小时候诊。”
“原来如此。”王涵略略一想,展颜笑道,“多谢林兄提点,以后再不说就是了。”
“这才对。”林可叹口气,“不过你也真是的,干嘛选上我了?按理说,老胡和你不是兄弟麽?”
王涵垂目轻叹,低头片刻却又笑起来:“自然是闻胡兄言林兄为人仗义耿直,乐善好施,又心怀天下苍生——”
“得得得,再说下去我非成林冲不可。”林可翻个白眼,“总之我是被你看上了,就这意思吧?”说完见王涵侧首而笑,才觉出语病来,“我不是那意思,你别多想啊。”
王涵忍了笑:“是。”
林可咳嗽一声:“那你打算待多久啊?”
“至在下以为可独当一面,不知林兄以为如何?”
“说得好听,现代社会要独当一面,至少得等你会说白话文会用电脑会写简体字…”林可一拍脑袋,“这TM得多少年啊!”
“林兄,谦谦君子,怎可动辄口出秽言?”王涵皱起眉来,“有辱林兄仪表,往后罢了吧。”
“不就是说话嘛,搁谁不这样儿?”林可觉得好笑。
“非也,君子行之有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王涵正气凛然斜他一眼。
林可不由缩缩脖子:“这花样还真不少…我尽量吧。”
王涵居高临下看他一眼:“君子放浪形骸乃心苦之,林兄衣食丰足有何好恼?”
林可看看他,居然说不出啥来,只好摇头道:“再说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王涵默念一遍,脸上显出佩服的神色,“林兄果非常人,随口一言,亦是精辟。”
“那也不是我说的。”林可挥挥手,就听外头儿下起雨来。
王涵歪头听阵雨,突轻唱一句:“芳华如水,纵半生不可得。唇齿之侧,良人独不出。看远山成泥,徒留香满乾坤。”
声儿不大,不过浅唱低吟。若是女子,多些哀婉缠绵,最是动人心魄。偏由男子口中脱出,更添了几分无奈感伤。夹杂着淋淋雨声,听来若远若近,恍若梦中一阙,朦胧中历历在目。待醒时张眼再看,渺无踪迹可寻。
林可恍惚起来,觉着,就这麽听他唱着,似有一生之久。
龚仁俊一身是水推门进来,见两人歪在沙发上,不由咧嘴笑了:“这麽好都等着我?”
“德行。”林可回过神来,也就起身递块毛巾过去,“速去冲洗,免得着凉。”
龚仁俊看他一眼:“诶?”
“林兄的意思,是怕龚兄受凉,反倒不美。”王涵起身亦笑。
龚仁俊举起毛巾横胸一挡:“多谢——”却又退了一步,“你会说话啦?”
王涵耸耸肩:“算是吧。”
龚仁俊又看眼林可:“你怎说?”
林可也耸耸肩:“如上。”
龚仁俊吸吸鼻子:“你今儿没毛病吧?”
“何处此言?”林可一愣。
“没毛病拽古文?”龚仁俊笑翻在地,“你小子可是最痛恨古文的!”
林可一愣,方才苦笑:“意外,绝对是意外。”
“林兄——”
“停!”龚仁俊大手一挥,转身望望王涵,“你也不对劲儿啊。”
王涵颇有些心虚看他一眼:“在下…我没事儿。”
“你以前可不叫他林兄这麽客气,你都叫他‘人妖’的。”龚仁俊一脸严肃。
王涵作恍然大悟状,折身看眼林可稽首道:“原来兄台姓林名可,字人妖,以后定不会错了,人妖兄!”
换林可翻到在地,腿脚抽搐:“天杀的!”
门外风雨交加,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这天起林可成为全职监护人,专心看专业人员帮助王涵学习。从一二三四教起,王涵皱着眉头:“这个看似简单,一画算一笔。可百千万岂不是要画一个上午?”
专业人员嘴角一抽,林可只得陪笑:“可不是?”心里却洋洋得意,想到自个儿从小受补习荼毒,今日居然能看别人受罪,也算补偿。
回家王涵愁闷今日所学,林可爱莫能助,出来喝水,隔壁龚仁俊游戏正冲过级,熬得直揪头发,一见就问林可何时回归,林可讪笑:“此间乐,不思蜀。”
龚仁俊一掌拍过去:“扶不起的刘阿斗。”
林可讪笑:“龚兄可愿为诸葛亮?”
“别说卧龙,就是真龙,只怕你小子也是叶公好龙。”龚仁俊才不上当。
林可探头看着房间里王涵愁眉苦脸还在一笔一划答非所问:“以前总是为父母而学,多无趣。现下只得自己,焉能不学?”
龚仁俊叹口气:“逼上梁山也不过如此。”
林可回了房间,递水给王涵,王涵谢过面上苦笑:“中文当真有趣,还好与我国文字同音,不然也难。”
林可看他一眼:“可不是,不然你怎麽和我交流?”
王涵想一想:“谁说不是,万幸矣!”
林可皱眉:“以后你说话还要注意,那些之乎者也的尽量减少,不然别人把你当怪物。”
“有这麽严重?”王涵嗬笑。
“现代社会讲求快速高效,通古文的人少之又少。”
“哇,那岂不是可惜。”王涵一脸遗憾。
林可失笑:“看来你可以考虑加入古汉语专业,将国粹发扬光大。”
“那是你们国粹,我不过是个外乡人。”王涵口气不无艳羡。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林可老神在在。
王涵就笑:“别说这些,快快告诉我,纤细的纤怎麽念,还有,穴道的穴是第几声?”
林可只好一笑,低下头去。
龚仁俊从房外走过,啧啧称奇,转头玩游戏去也。顺道在群里知会一声今日林可还在替幼儿园小孩补习,暂不上线。
当然补习包括方方面面,林可觉得王涵为了尽快适应已算勤力,不过也非一帆风顺。
例如,王涵望着牙膏一脸畏惧:“那种东西居然可以用来清洁牙齿,不怕中毒?还有香气,当真可怕。遇水就化,还有可疑泡沫,吓死人。”
例如,王涵看着林可的T-shirt摇头批评:“两只手臂皆在外边儿,扇子钱袋该往何处收藏。”再看牛仔裤摇头叹息:“质地粗糙,硬如生铁,毫无美感,居然成为一时之选?”
当然,也有王涵大加赞赏的事物。
例如,王涵盯着电灯啧啧称奇:“没有烟气,不用人时时照看,居然不畏风雨,彻夜常明,真是神奇。”
例如,王涵瞅着手机移不开眼:“小小匣子,居然能传音千里,还能看到真人,神乎其技。”
例如,王涵瞄着洗衣机微波炉等日用电器赞不绝口:“吾家下人可休矣。”
林可平心而论,这小子学习接受能力也算异常,居然随遇而安至此,没有大哭大闹大惊失色。甚至某些方面,王涵倒教他们颇多。
例如,王涵一脸不悦:“筷子不是这样拿,要在家已叫父亲一巴掌打在头上。”
例如,王涵嘴角抽搐:“勺子要分开,怎能喝汤取菜都用一把?”
例如,王涵皱起眉头:“这样儿也能叫酒?不是淡而无味,就是涩滞寡浊,也不怕腹痛。”
一个月后复诊,医生欣喜,王涵情况出乎他们意料。告知王涵父母后,两人电话致谢。林可口里应着,心里十分期望速速把这瘟神送走。可惜,医生说,王涵还有漫长过程,二万五千里不过刚刚起步。
林可觉得实在不易,至少王涵外表看来已与现代社会下文明青年无甚不同,虽然中文识字书写还有待加强,但真又有几个不是“新文盲”?
王涵特别反感:“为甚麽不用毛笔,轻软圆润多爽利?这甚麽钢笔圆珠笔,看来又笨又丑。”
林可冷笑:“现在只有国家领导或是文艺界名人才以毛笔字表示身份,你我不过平民百姓,何苦来哉?”
王涵气结,提起笔来甩了林可一脸墨水:“看,还会有意外。”
林可毫不动怒擦擦脸:“老师说今晚写完《济南的冬天》三遍才能吃饭。”
王涵跳起来:“甚麽?”
“还要会背才能吃菜。”
“甚麽?!”
“若是有一个错,明天早饭也不用吃了。”林可起身出去洗脸。
王涵咬牙切齿:“不要撞在我手上!”
林可声音自浴室传出:“我好怕怕哦!”
龚仁俊出来拿个苹果咬一口,回复群里兄弟一句:林可教学前班小朋友惨遭威胁,今天是来不了了。
再过一个月,王涵复诊时已能认出基本文字,写还是费力,观看影片能读懂三成以上字幕,看书偶尔借助字典不需再问人。林可呼口气,觉得语文老师相当不易。但医生认为王涵抗拒他人心理还很明显,不适宜离开林可家。
林可此刻真切感受到北京的冬天来了。
回家见到龚仁俊正蹲在键盘前杀怪:“林可,你导师叫你回电。”
林可脑中嗡的一下:“糟糕!”
“怎麽?”王涵已经学会自己从饮水机里接水喝。
“我的论文!”林可揉着头发,“一个字都没写,别说大纲,连题目都没想好啊!”
龚仁俊眼睛都没抬:“自作孽不可活。”
王涵想了想:“你先生叫你交功课?”
林可急得冒火:“你先生!”
王涵一愣,龚仁俊憋笑道:“小王八,你别怪林可,我们这儿‘先生’现在主要是指丈夫。”
王涵笑了:“真对不住。”回头看见林可走到阳台上打电话。
隔一会儿进来,林可已经懒得理他:“人工菌,你要救我!”
“我自个儿也才应付出一篇。”龚仁俊一刀砍得妖怪血沫横飞,“又不是没攒过论文,这次不过是个加长版。”
“明天就要我交初稿,他不如直接要我的命!”林可倒在沙发上。
“命又不值钱。”龚仁俊嗤笑,“拆开卖肉也不会有好价钱。不如剖开来卖器官,还能赚点儿。不然叫你从事某些行业,也是生财有道。”
林可一只拖鞋飞过去:“是不是兄弟啊?”
“就是兄弟才好心告诉你,现在已经傍晚七点,你再不努力,明天会死得很难看。”
林可从沙发上直接摔下来。
王涵左右看看,突然道:“写文章麽…不知我能不能帮忙?”
当晚有人在群里问林可是不是又在爱心教育不能上线,龚仁俊大笑三声才回答,今天是小学生帮林可完成作业,你们少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