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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来探监的居然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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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茹昕一脸看好戏的神色等着年长宫女继续,小宫女却再也憋不住了。
“哎呀,别说别说,真是羞死了!你要是再说,我再也不理你了!”有些害羞,笑的满脸绯红,然后一把就拉着年长儿一点的那个宫女就直接冲出了大门。
她们完全忘记了刚说的擅自出门者死的话,不过这回,门口守门的两个兵士竟然也并没有丝毫阻拦。
“哎哎哎,你们俩只要别回来,我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啦!”李茹昕嘴角噙着笑,还不忘对着两人的背影调侃一句。
不过这一回,她倒是真的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口风这么不严,原来是陈王手下的一个将领么?
貌似头衔还不小,这门口守卫着的人都不加拦阻,一看就是特意关照过了吧……
李茹昕眼珠子转了两转,蓦地站起了身,也朝着门外走去。
“公主殿下!”两个守卫见她出来,都态度恭敬地大声说道。
怎么,竟然认识我的身份么?
“守门大哥,你们知道我大越皇朝的周迟周丞相,被关押在何处么?”李茹昕装作羞涩地低着头,咬着贝齿,半晌才扭扭捏捏地问道。
“这——”两个门卫彼此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里有些迟疑。
“周丞相是我皇姐的未婚夫婿,我,我皇姐走的时候非常担心他的安危。姐妹情深,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不能置之不管。”李茹昕小心翼翼地措辞道。
“公主殿下,奴才们是刚被派过来的,详细的情况并不清楚。只是奴才们被分配过来的时候,确实听前方的人说过,大越的周迟在皇城正门力竭被俘,已经被送到大狱去了。”
“本宫想亲自大狱探视一番。”
“这,公主殿下,恐怕不妥吧——”
“本宫也是刚刚得宠,这陈王殿下之前也曾说过,凡是本宫的要求,但凡是合理的便没有不准的道理。这本宫想去探望下未来的姐夫,也算是合情合理吧。”李茹昕淡淡地说道。
“公主殿下,那就让奴才跟随,也好保护您的安全吧。”一个看着机灵点的士兵拦住了另外一个的欲言又止,率先挺身而出道。
“有何不可?”
李茹昕带着一丝笑意,将两个守门士兵之间微妙的眼神交流纳入眼底,却没有丝毫介意地说道。
大越皇城,大狱。
昏暗的牢房里。
周迟的整个身体浑身是伤,甚至有的伤痕处的皮肉向外翻翻着,破碎的衣服上更是遍布血迹。他的双手双脚全被捆绑住了沉重的铁链,躺在茅草堆积的草垛上,不省人事。
李茹昕让狱吏打开了牢房,掂着雪白的宫裙的裙角,缓缓走了进去。
周迟似是听见了声响,蓦地睁开了双眼,警觉非常。
“茹昕公主?”
他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惊讶。
“是我。”李茹昕轻声回应道。
“公主殿下,被关押在此的犯人很危险,您就不要再靠近了。这里又脏又臭的,您有什么吩咐就直接告诉小的,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李茹昕接过手里装满了水的瓷碗,带着笑意,挥了挥手示意狱吏可以下去了。
周迟却有些惊讶地看着狱吏又是拿椅子,又是倒水,竟是这般不遗余力的讨好。
再一细看,茹昕公主已经不复之前出现时一身素白的寒酸,反而云鬓凤钗,头戴珠玉,双耳挂着明晃晃的明月珰,浅紫色的宫装绣着金色的暗纹,忽隐忽现的绣鞋还坠着亮闪闪的南海珍珠,一副光彩照人的华贵模样,他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了然。
李茹昕也看到了丞相周迟眼里变换的神色,却没有丝毫介意,她莲步轻移,走到了周迟近前,看着他干裂发白的嘴唇,将水端到他的嘴前,周迟挣扎了一下,才自己接了过去。
“我自己来吧。”
然后才咕嘟咕嘟的喝了个痛快。
牢里阴暗潮湿,肮脏不堪,犯人的吃喝拉撒都在此解决,所以更是臭烘烘的如同猪圈。沉默了半晌,周迟才开了口,许是刚刚喝水了的缘故,声音倒是好了许多,
“茹昕公主,你还好么?”
李茹昕依旧半蹲着身子,看着他周身的伤口不言不语。
刀伤,剑伤,不少流血的口子都已经结痂,但是还有更多的伤口却已经腐烂,黄脓流出,发出恶臭的味道。还好这不是盛夏酷暑,否则,这会怕是已经苍蝇遍布了。
“伤口疼么?”
再一开口,却是驴唇不对马嘴。
周迟一愣,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便不在意地说道,“并没有大碍。”
“撒谎。”李茹昕的嗓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啊?”周迟不解道。
“你的伤口已经化脓,再这样下去,不出七日,必全身溃烂而死。还有这里,”李茹昕指着他肿胀的跟馒头般大小、青紫相间的右手,肯定地说道,
“这里的箭伤有毒,已经开始发黑了。”
“我知道,不过无事我尚且扛得住。茹昕,你别管我了!你,你怎么样?”
“尚无品阶。”
李茹昕过了好久,才轻轻地说道。
“你,你真是,下贱!”
周迟虽然已经猜测到了一二,却还是忍不住大怒,“李茹昕,你身为大越的公主,怎么能如此寡廉鲜耻,自甘堕落!我本以为你只是叛逆,大局当前定会如同你的长姐荣硕公主一样,宁愿以身殉国!也不愿苟活于世!”
周迟的伤重,勉励大喝了这几声后就开始忍不住拼命地咳嗽起来。
李茹昕的手伸出,似乎是想要帮他拍背顺气,却被他一手狠狠地挥了开去,“啪嗒”一声,手背上也是一片红印。
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感。
“不要用你肮脏的手,碰我。”周迟几乎是咬牙切齿,才将话挤了出来。
李茹昕苦笑,似乎只要是面对丞相周迟,她就总是无法狠下心来,
“丞相大人,周迟周大人,那你又是在用什么身份,在教训我呢?你在退婚的时候,不是就说过,从此,两不相干么?”
周迟看着李茹昕悲伤的侧颜,竟一时有些默然。
“你身为公主,我不愿看见你走上歧路,最后众叛亲离,愧对列祖列宗。”
“如你所见,我是跟了陈王陈珂。向他献了身,这才侥幸留下了一条命。乱世飘零,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一直的处境有多么落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生母早逝,没有封号,也是幸亏了你多年的接济,我李茹昕才能活到现在。”
她站起了身子,在这狭窄阴仄的牢房里慢慢踱步,继续道,
“你说众叛亲离?我亲人都已不在了,何谈别离?至于列祖列宗,哈哈哈,这大越王廷里只有两个公主,她们的名字叫李荣硕和李荣华!我李茹昕,吃着嗖饭喝着冷水的时候,请问列祖列宗在哪里?经年的穿着那陈旧的脏衣,冬日里没有炭火冻得手脚起疮、挠得都快要烂掉的时候,请问列祖列宗又在哪里!”
周迟难受地闭了闭眼。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李茹昕,他平日里见到的,是那个没心没肺兀自笑的开心的李茹昕,是那个总是在他进宫的时候喜欢缠在他后面的李茹昕,是那个他退婚时,笑着说“君子有成人之美,茹昕要当个君子”的李茹昕!
唯独没有现在这样,明明是放声大笑着,眼角却满是泪痕!
“大越被灭,我比谁都开心!快来看看我的新衣,我有多少年没有穿新衣了呢?喔,上次荣硕姐姐赏给我的衣服还是八成新的,多亏了我非常痛快地答应了退婚,让你和她能够名正言顺地在一起,这才得到了一件新衣服。还有这黄金头面,这明月珰,这大珍珠,怎么样,好看么?”
“对不起。”
周迟看着在眼前笑意盈盈旋转了一圈的身影,突然为刚才自己说的话后悔不已,忍不住轻声道歉。
“丞相大人,为什么要道歉?我这么多年一直想要的遮风挡雨的肩膀,你的呢?已经收回去了。不过幸好老天不薄,又给我送来了一个。”李茹昕自在的又转了个圈,自在得意地说道。
周迟觉得满嘴苦涩。
他知道,当时的退婚确实辜负了个人——等待了他好久的李茹昕。
“茹昕公主,我跟你姐姐,荣硕公主,是真心相爱的。我知道我的退婚,让你成为了大越的笑柄,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茹昕直接打断了。
“真心相爱啊,真是好羡慕啊。我的姐姐?周大人你错了,荣硕公主的妹妹只有一个,那就是荣华公主。我这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下人之女,是没有资格叫她姐姐的!”李茹昕眼神是有些涣散的,似是透过周迟在看什么一样,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周迟不想再听她一再的贬低自己,忍不住说道。
李茹昕却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
“从来就不是我妄自菲薄,这些话是您尚未成亲的妻子,亲口对我说的。”
周迟却怀疑地摇了摇头,李茹昕并不意外地挑了挑眉。
“只不过,你从来都不曾相信过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