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炼者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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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狼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但却开始僵硬，干涩。
他们的计划和行动，可以称得上毫无破绽，完美无缺。每一个细节，几乎都已经考虑周全。
然而，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不知道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那个黑衣人是怎么逃生的，那粉碎的黑影是什么，黑狼是被什么兵器重创的，迷狼白狼又是怎么死的，敌人到底何时出手，怎样出手……
这一切，他都完全弄不清楚，看不明白，一点头绪都没有。
眼前发生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最可怕，最诡异，最难以想象，最匪夷所思的噩梦！
冷汗，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地淌下来，冰冷的，嘴里，是一片苦涩。
寂静之中，却听到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伴随着低沉的咆哮。血狼已经完全被四周飞溅滚烫的热血刺激得几乎疯狂。他的脸色红得如同快要渗出血来，鼻孔张大，双目尽赤，全身上下筋肉暴起，青筋凸现。宽松的红色长袍，也被激荡的真气炸裂开来，碎成片片布条，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强大至极的杀气所笼罩，就像一头愤怒兴奋到极点的野狼，随时准备猛扑上去撕咬拼命。
突然间，一团庞大的黑影拔地而起，向空中的人影冲了过去。
黑狼。
失去了双臂的他，同时，也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希望。这一扑，贯注了他所有残存的力量与生命，完全没有任何的目的，仅仅，只是一种垂死的挣扎，甚至，是一种只求速死解脱的放弃。他的嘴张得大大的，口水长流，只要能伤到那个纤细的身子，哪怕只是一点点轻微的撞击，就算是死，他也可以瞑目了。
黑衣的女子凌空一个翻身，纤腰轻扭，刹那间，已和黑狼的身影交错而过。
脚尖一点，她已悄然落地，如一叶轻飘，了无声息。
而那边，黑狼“咚”的一声跌落下来，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人头落地。
依旧是鲜血狂喷，依旧是干脆利落。直到最后，他也没能碰到对方的一片衣角，甚至，都没能看清自己，是死在一件怎样的兵器之下，死在一种怎样的手法之下。
只感到颈间一凉，一痛，然后，就什么都消失了。
就在黑狼的无头尸体轰然倒下的一瞬间，红影急闪，血狼终于出手了。
没有畏惧，没有慌乱。
他的眼中只有杀意，只有疯狂。震天的咆哮声中，他左手立掌如刀，直插对方心脏，右手五指张开，尖尖的指甲利剑一般刺向敌人面门。
几乎同一时刻，劲风刮面，蓝衫飘动，人狼也跳了起来。
但却是与血狼完全相反的方向，身形就像离弦之箭一般，竟然甩开所有的人，直向大堂之内的狼座急冲过去。
“嗖嗖”几声轻微的响动，血狼眼前突然一黑，双目一阵剧痛，鲜血飞溅。他一声大吼，招式丝毫不变，继续猛击。但耳边风声响动，左右手同时击空，紧接着，全身各大关节要害似乎同时被利剑刺穿，“喀喇喇”一阵响动，一瞬间，不知有多少骨头碎裂，全身筋脉似乎一齐寸寸断开。他再也忍耐不住，口中黑血直喷，身子踉踉跄跄地栽倒在地。
人狼正提气狂奔，突然耳边一人冷笑道：“大当家莫非又要用那个秘密机关？”
轻轻一句话，却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把蓝衫男子的精神震跨了。
只听他一声狂嗥，折扇倏地张开，便如一片锋利的刀刃，向刚才发声的方向猛斩下去。
那声音却已经到了背后。
“可惜。”
短短两个字，血光迸现，惨叫声中，人狼右手的五根手指瞬间断裂，那把折扇再也拿捏不住，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他狂怒惊恐之下，回身挥掌拍出，内力雄浑，挟带腥风，手掌隐隐透出一片乌黑，正是他多年苦修用以保命防身的阴毒邪功“黑血神掌”。据说这一掌之中，包含剧烈毒素，只要稍微擦着一丁点，也会立刻中毒，七窍流血而死，极是厉害。
“喀嚓”。
又是喷血，又是惨叫，左掌，已经齐腕而断，和手臂分了开来。
但他也和黑狼一样，从始自终，没能碰到敌人一次，从头到尾，也没看清楚对方的出手。
黑衣女子神态悠闲的站在他的面前，手里轻轻把玩着从狼座之上取下的一粒夜明珠。随手一捏，“轰隆”一声，偌大的狼座忽然从中裂开，现出一条幽深狭长的通道。紧接着再一捏，那通道又立刻紧紧关闭起来，座前的狼皮袄顺势垂下，恰好遮住那个洞口，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上次山寨被破，你们，就是用的这个逃走的吧？怎么，今天打算再来一次么？”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还是那么充满讽刺嘲弄。
脚步轻响，厅堂之前那个一直未曾出声的黑衣女子，这时也缓缓地走了过来。在她的身后，倒在地上的，是已经名副其实的“血狼”，全身上下，都染满了他自己的鲜血。
人狼早已不复之前的那种满面春风的笑容了，脸色苍白得就如同一个死人，双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绝望，大滴大滴的冷汗，把他的全身蓝衫都给浸湿了。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喘息着，他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第一个黑衣女子冷笑道：“名字，对于一个快死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不！”
一向老奸巨猾，笑里藏刀的狼山大当家突然声嘶力竭地狂叫起来。
“谁说我快死了？谁说的！你，你们这两个妖女，别高兴得太早了！我告诉你，这山寨上，还有我的四千兄弟，只要我一声令下，就算你们有通天本领，也会被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哈哈，怎样？怕了吧？我劝你们还是……”
黑衣女子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的那四千狼子狼孙，现在已经在幽冥世界等着你继续去领导他们呢。”
人狼额上的青筋一下子暴了出来，厉声吼道：“不可能！你哄谁呢？就凭你们两个，能杀得了四千个人？做梦吧你！”
“做梦的应该是你。”黑衣女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昨日不是收获不小么？今夜不是有个狂欢大宴么？恩，可惜啊，这庆功酒，似乎喝多了一点。”
人狼全身一阵冰凉，颤声道：“你，你们在酒里下了毒？”
黑衣女子长声笑道：“不错。虽然还是有几个未曾喝酒，但料理他们却不是难事。你想想，我们也不是什么神仙，如果外面还有四千个人能够冲进来，我们还会这么悠闲地跟你废话么？”
“妖女！妖女！”
人狼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怒喝声中，他不顾左右手的重伤，也像黑狼一般，和身朝对方猛撞过去。
黑衣女子一动不动，任由他直冲过来，似乎半点也不把他放在心上。
果然，就在人狼即将撞到她的时候，膝盖骨突然被击得粉碎，整个人立刻跪倒下去，重重地跌在地上，整个脸痛得变了形状，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啊——”
又是一声长长的惨叫。
黑衣女子慢慢走近，戏谑地说道。
“怎么了，大当家的，居然跪下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然而昔日八面威风，不可一世的狼山之王，此刻，已经痛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
黑衣女子一阵冷笑，双眸中，精光更盛。
“痛苦吧，绝望吧？那些被你残害的无辜百姓，死前的心情，也和你现在一模一样。如何？这滋味，可不好受吧？过去你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人狼的面上一阵抽搐，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几个字。
“饶了我吧。”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
“饶了你？你又可曾饶过别人？晚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天诛，”
她缓缓地抬起了右手，食指轻轻一扬。
“无情！”
人狼的双目忽然一滞，整个人顿时僵硬了。
在他的脖子上，渐渐出现了一道血痕，淡淡的，细细的。
他突然眨了一下眼睛，死死看着面前的这名刺客，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终于看见了。”
然后，血光迸现，人头落地。
黑衣的女子看了看地上的那颗人头，缓缓收回了自己的右手，悠然道：“你看见了？哼，倒也还是有几分眼力呢。”
“只不过，能够看见炼者兵器的，”
这时，她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同伴，突然接口说了下去。
“只有死人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瞬之间。
呼啸的风，就像月下苍狼的独嗥，悠远，深沉。
堂下，倒在地上的，是昔日不可一世的五大狼王；站在血泊中的，是两个全身黑衣，纤弱美丽的年轻女子。
突然间，那两人同时身躯一震，立刻单膝跪地，低头行礼道：“属下恭迎总坛执法长老。”
烛火晃动，不知不觉中，堂上，又多了一个身材高大，全身黑袍的蒙面人。
“两位不必多礼。狼山天诛，大获成功，我先代风尊大人恭喜两位了。”
语声低沉，急促，正是风之影中，以残酷无情、刚正威严著称的虎系掌门，执法长老。
两个黑衣女子跪同声逊谢。
执法长老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向其中一个说道：“方才，你脱困逃生的那一招，可是蛇系的瞬影之术？”
右边的黑衣女子目光一阵闪动，恭恭敬敬地答道：“不错。”
执法长老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恩，相当精彩啊。瞬影，好久，都没有见过了呢。”
黑衣女子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静静地跪在地上。
风之影中，分为龙、虎、蛇、凤四大派系（暗系并不是正统派系），每一派，都有自己特有的风格和特色。比如，龙系拥有超乎寻常的速度；虎系注重招式的威猛强力；蛇系历来以诡秘著称，而凤系，则是轻灵的典范。
四百年来，每一个派系，都在各自的原有基础上，不断地衍生研发出各种各样，路数迥异的独门秘术。其中，蛇系一派，便代代流传着一种奇特而神妙的绝技——瞬影之术。
所谓瞬影，就是通过某种特殊的呼吸方式和运气技巧，在极短的时间内极大的提升自身移动速度的一种神秘轻功。它的作用时间很短，仅仅只有一瞬间，但就在那瞬间所爆发出来的速度却相当惊人，几乎可以达到人类的身体极限。因为这一招的时间太短，速度太快，以至于，会在身体移动之前的地方留下类似影子似的幻像。对于习惯了正常移动速度的对手或旁观者来说，他们的肉眼还只能捕捉到发动瞬影之前的幻像，而真正本体移动的动作和轨迹，却无法察觉看清。
因此，适才五大狼王的第一轮进攻，就是全部击中了瞬影的残影幻像，而那黑衣女子，却在间不容发之际，“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看来，善财长老果然是把她最得意的绝招传授给你了。不愧是蛇系的炼者啊，仅论瞬影的速度，似乎，还在你师傅之上啊。”
执法长老低低地感叹了一声。眼光一转，望向了另一个黑衣女子，问道：“你，就是凤系羽字？”
那个女子微微点头，“恩”了一声，神色间，略有一丝不安。
执法长老沉默了很久，轻轻赞道：“好快的出手，就连我，也看不清你的动作了。唉，蛇凤二炼者，果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啊。”
语气虽然淡淡的，可其中却包涵着无限的怅惘与悲哀。
两个年轻刺客心头同时一震，顿时明白了长老话中的含意。
执法长老为人严厉，教授徒弟近乎残酷。在她的魔鬼式训练下，虎系的刺客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一个，都可以说是同辈中的精英翘楚，而在这些人之中，还有一个最强大，最杰出的绝顶天才。
那便是与她们一同被选入忘心园修习的虎系新秀，那个和她们一起从忘心园通过最终试炼的虎系炼者，那个从来没有任何表情，整日冷冰冰，极少说话，最冷酷最无情的黑衣刺客。
虎系，啸字。
同为一期的新秀，同为一届的炼者，她们很清楚，那个沉默的女子，从来都是虎系的骄傲。尽管执法长老一直都只是严肃地训斥，但她们还是从各自的掌门处了解到，事实上，在长老的心上，她已经就是自己的女儿了。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
然而，三年前，一次绝密的天诛行动，那个天才的刺客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时候起，忘心园四大炼者，就只剩下了三个。
龙之炼者，蛇之炼者，以及凤系炼者。
也从那时候起，执法长老衰老了很多，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阴沉冷漠。
现在，看到其他派系的两大炼者精妙绝伦的才华，她又怎能不回忆起那个早已消失的身影？
“唉。”
一声长叹，执法长老紧紧闭上了双眼。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的伤感和遗憾，已经消逝于无形，漆黑深沉的眸中，只有刀锋般的锐利。
“蛇系灵字，凤系羽字听令：传风尊大人法旨，命你二人狼山天诛之后，火速返回总坛风尊堂，准备执行最高等级天诛。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两个黑衣女子同时朗声应道：“是，谨遵大人旨令。”
执法长老望着她们两人，停了许久，突然森然道：“尔等炼者。”
语声极慢，极低，极用力。
两人闻言同时缓缓抬头，眼睛直视面前的黑衣长老，曼声吟道。
“炼心，炼性。”
“炼意，炼神。”
“如此是为，吾等炼者也。”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炼者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