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不相为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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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龙猫的话语，赵云的心渐渐的变凉，毫不留情的在他的眼前揭开这世界残酷一面，从一开始他所以为的那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谁啊？）的少女就未曾存在过。体恤百姓，善待平民，种种的行为此刻似乎仅仅是她的一种保护色，在真正重要的人面前，她无意隐藏自己冷情漠然的一面。这是一个彻头彻尾，视人命如草芥的士族女郎，仁慈与怜悯不过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与他这样的寒门子弟，压根就不是同一路人。
“这种事……”赵云握紧了他的拳头，“这不是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即便在战场上看惯了生死，那也不过是简单纯粹的厮杀而已，杀了别人，或是被别人所杀，自从他十五岁那年提枪上马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有此觉悟。但是，这不是他可以轻视生命的理由，反而由此，他比普通人更明白生命的脆弱和珍贵。
只是龙猫对他的义愤似乎全然不解，“喵当然明白，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然而这并不解决实际问题，否则也不会有这样暗地里杀人灭口的事情产生。这次还好先下手为强，否则让那些人占据先机，成了气候，就算义父也不能奈他们何。”
对上赵云惊愕的眼神，张机并没有否认龙猫的说法，只是避重就轻的说道，“子龙你并非荆州人士，不了解本地的情况。此地豪族盘踞，互相联姻，盘根错节。古语有云，‘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智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强也。\'龙儿的做法也正是符合这个道理。”
张仲景的这句话，才是一直以来孔子那句被广为诟病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原文，即便以龙猫高中生的古文水准，也能轻而易举的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百姓如同流水，应当引导他们，如果民智未开，则应当开启民智，而非强制的对抗。跟她所利用的羊群效应是一样的原理，其实她在提出那个提议时，本以为会遭到义父的反对，光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位关心贫苦百姓到有些天真的大夫，胜过一个能在诸多豪族间游刃有余的太守。然而，从后续的安排，到事后的扫尾，龙猫清晰的认识到，尽管她的安排出人意料，能够出奇制胜，但是还有许多的细枝末节，是只有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人，才能够想到的。
“太守大人，即便你这么说，对赵某而言，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顶天立地，对的起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无需如此拐弯抹角。”
“岳飞死的时候还写了‘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呢，便当还不是照领不误。”龙猫显然对此不以为然。比起指望依靠他人的良知或是自制来影响局面的发展，她还是更习惯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由于家学渊源的关系，有一个能在诸多风雨中保全家小，全身而退的爷爷在，对于正义和公理在实践中的执行和价值，龙猫有着自己的认识，对于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案例，她自幼耳濡目染并不在少数，所以虽然与赵云相比，她身为人类的年纪还小，但却并不认同非黑即白的世界观。
不过很显然，身为三国人士的张仲景和赵云，并不能接到这个来自宋朝的岳飞的典故，也不能理解便当为何物，只是略带茫然的看着龙猫。只是从她的肢体语言和表情，赵云理解了她的眼下之意，“抱歉，季卿姑娘，这点赵某恕难苟同。纵使当下风雨飘摇，吾亦相信这天下有浩然之气，终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如果老猫在现场的话，估计会很随意的一耸肩，摇摇爪子，说一句，很可惜，事实与你预料的完全相反。不过，即便是对于没有如此棱角外露的龙猫而言，三家归晋这里面打了多少年，眼前这个赵云在暗荣的各类游戏中出场了多少年，从反复读档到彻底封盘，她却是记忆犹新，而下一个记得清名字的朝代，已经是隋唐，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久到以他的年龄，最后的结局也不过，也只能是“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龙猫以不符合她年龄的深沉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眼光中既是羡慕，也有惋惜，终究没有再说一个字。
在赵云的眼中，这也是士族与寒门之间不可弥合的鸿沟，即便表面看来如何温柔善良，其实在这背后，是隐藏在骨子里而不自知的傲慢，赵云打定了主意，目前长沙局势复杂，自己借养伤的借口，暂时在此保护张仲景与龙猫，待到局势稳定，报了救命之恩之后，他再做打算，是继续西行，看看被认为偏安一隅的巴蜀会有希望，还是向北往中原方向，去亲眼看一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到底是杀人如麻的佞臣，还是像莱因哈特一样的……
其实，连赵云自己未曾发觉，在这几个月与龙猫的接触中，不知不觉间，他的思考方式已经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若是在受伤之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有去亲眼看一看曹操治下的百姓，是如坊间传言般的水深火热，还是这满目疮痍中，难得的一片安居之所。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如水，尽管在世俗的眼光看，张仲景用来隔离病患的举措不近人情，但是以长沙为中心，云梦泽附近的疫情全都得到了控制。就算有宵小想要兴风作浪，在看到温老三一家的下场之后，也畏惧人人喊打的景象，局势暂时得到了控制。
每日里的《银英传》照旧，只是龙猫一念完，便一头扎进张仲景的药房，颇有要把医圣挤到一边的气势，在这个时代，医术被列入方伎传，与方士的界限暧昧不清，而被龙猫从行李箱里再次拿出的龙门专题，配合着草稿纸，重新将她的节奏带回了那个每日刷题三百道，不会做题也会编的日常之中。硝石以及草木灰的半成品，只有方士和药房里最容易找到，但是配比什么的不是化学方程式中简单的配平就好，因为提纯才是这个年代最大的难题。
至于赵云，他日复一日的精进着武艺，仿佛要将那卧床不起的光阴都弥补回来，亦或是想要挥散胸中某些不能言说的抑郁与迷茫，无论是对于发生在那遥远未来的故事，又或者是在眼前发生的一切。而他可以做的，仅仅是在这个地覆天翻的认知中，保持着一线清明，因为他清楚的明白，故事里所发生的，毫无疑问是现实世界的投影，而他对这样的局面，无能为力。
然而时局的变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就在短短的两个月间，长沙往南又兴起了一阵势力，按照张仲景估计，可能是早先黄巾军的余孽，然而，在某些混乱的时局中，谣言总比真相更有市场，而上蹿下跳的痞子会比踏实肯干的百姓更容易成为时代的弄潮儿，而打着某些高尚旗号的起义，最终都会沦为个人谋取私利的工具，比如在这个年代，秦末发生的陈涉吴广起义，打着推翻暴秦的名字起誓，最终在完全没有控制局面之前，就因为陈涉先于六国后人称王而导致分崩离析，又或者是西汉末年的绿林赤眉起义，或者是如今的黄巾军，套路往往趋同，最终真正意志高尚者，往往先行捐躯，或者死于内部倾轧，比如说汉光武帝刘秀的兄长刘縯（音同演），便是死在更始帝的手中。
很显然，龙猫的未雨绸缪并不是无的放矢，被单独放置在一边的湘妃竹的竹筒里，隐藏着她的杀手锏。毕竟是看过穿越漫画的姑娘，虽然龙猫的技能点完全没点在如何对帅哥放电上，从以她的姿色到现在都没能让赵云像某些玛丽苏小说一样，恨不得把命都给他，但是对于如何在这乱世中求生，乃至于知道一些足以令作者被请去喝茶的小秘密这点上，她可不像外表那般柔弱无力。龙猫，从来不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的手中。
不过从客观上说，光从外表上看来毫无保护自身能力的美貌，也是招致暗潮汹涌的元凶之一，如同创龙传中的龙堂余一般，龙猫的外在人设是柔弱无害的，甚至于，由于与这年代真正成长起来的大家闺秀相比，她的营养供应肯定要好得多，而且在张仲景坐堂以及其他时候，她也会帮忙照应，一来二去，便也有心思不正的鼠辈存了一些阴暗的妄想，毕竟这是一个连皇帝有时都需要看脸色的时代，纲纪的崩坏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没有家族在后保护的美貌，不会是一种财富，反而是一种罪孽。
荆州在战国时代属于楚国故地，有不少地方与古诗被通称为“南蛮”的各路异族同居，民风彪悍，龙猫平日出行，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扣个帷帽妨碍行动，而长沙由于张仲景声名在外，出入求医的外乡人也不少，难免有不长眼的登徒子混杂在其中，不过一般碍于她太守千金的身份，不敢有非分之想。然而时间久了，总有人不怕死，前几日来了个号称得天公将军——张角真传的神汉，声称无需医治，只要得他施法，能瞬间包治百病的，然后边上跟着一群据称是被他治好了的信徒。无意间见了龙猫一面，惊为天人，就捏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说龙猫有邪灵附身之类的，需要找他驱邪才能免去血光之灾。
对于这些义和团的表兄弟们，龙猫在心中暗自不符合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强忍住了破除封建迷信的冲动，西门豹治邺这个典故，大家都在语文课本里学过，不过像他这么有魄力的，毕竟是少数，否则也不会专门有一篇课文是用来写他了。作为自认主要技能点点在指挥或者DPS上的龙猫而言，做MT拉仇恨什么，真心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被赵云救下的龙猫默默地收回了准备直接锁喉的爪子，就这一招她是最熟练的，保证一击毙命，药到病除，比常见的女子防身术还要熟练的多。最关键的一点是，她只会锁，不会救，边上要是没人补救，基本上是直接升天的节奏。不过很显然，正义凌然的赵子龙大人，是不会明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的。被赵云以保护的姿势拦在身后的龙猫，只能无助的抚额，眼睁睁的看着错失关城门逮人的机会，那一行人嘶吼着“你们等着，我还会再回来的！”这样再经典不过的反派留言，一路小跑，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长沙城。
周围的行人都对赵云英雄救美的行径欢呼喝彩，还有看热闹善意起哄的，英雄美人的搭配在无论哪个年代，都是理想不过的配对，纵使平日里城中对龙猫有些小心思不敢表白的，看着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的赵云持木仓往龙猫身边这么一站，也免不了自惭形秽，完全不会知道，他们眼中需要保护的美人，此时心念电转中，全是杀人放火的暴力念头。
而不久之后，事情的发展完全如龙猫所预料一般，向着最坏的方向一路滑去，赵云的仁慈一点也没有换来这些人的感激之心，反而助长他们报复的念头，可能按照他们的逻辑，就算到时候失败了，只要在这些正人君子的面前，露出走投无路，被逼无奈的模样，他们再怎么也不会被过于为难，有句话不是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果成功了，弄不好就能让朝廷封个郡守当当，至不济，一哄而散的躲到山里，朝廷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在秋收最忙的季节过去后，长沙便面临着流民围城的局面，喊的口号也是要交出龙女，把她生祭给洞庭龙王，再贡献金银财宝，牛羊牲畜，顺带安抚瘟神和痘娘娘。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不相为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