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同居生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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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你为什么这么想？”
随着她故作轻松的问题，艾伦从辛西娅眼中看出几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下意识的防备。
他知道自己正空前接近某个被无数人所隐藏的真相。
“我听人说起过类似的想法，但他们都语焉不详。”艾伦选择单刀直入，他定定地看着辛西娅，“而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
这个荒诞、癫狂、可笑的世界。
“哦。”辛西娅魂不守舍地应了一声。她自然而言想到，大概是艾伦的母亲——那个穿越者——对他泄露了几分这方面的事实。看着眼前双黑的男孩，她的目光近乎怜悯：“也许有些事，不知道才比较快乐。”
艾伦：“不，我认为知道比较好。对任何事，都应该面对而不是逃避。”
辛西娅轻而易举地被他说服了。
“你说的对。那我告诉你，但艾伦，你要保证听完以后不能胡思乱想，更不要怀疑自己。”
“这是当然的。”艾伦道。
“好吧。”辛西娅叹了口气，视线穿过空旷又富丽的客厅，看向窗外晴朗的蓝天。“这个世界，对我还有很多人来说，出自一本叫做《全职猎人》的漫画……”
“轰隆隆——”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霹雳，晴空炸雷。
辛西娅被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艾伦倒是处变不惊，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双眼紧紧地盯着辛西娅，“继续说。”
辛西娅有些茫然地往窗外看了好几眼，没有把雷声和她刚说出口的事实联系起来。她定了定神儿，就继续道，“哦，我说到哪儿了？所以，这就是个漫画的世界啦，二次元什么的，有主角有剧情，就像是被注定好了、不可违逆的命运……”
她说得乱七八糟，但眼神阴霾紧锁，像牢牢封闭着某个秘密在心底。
“所以你们自称为穿越者。就是说，你们从原本的世界进入到漫画里的世界，因为知道剧情，所以把这里当成一个游乐场吗？”
“是有这样一群傻逼没错。但我可和他们不一样。”辛西娅脸色阴沉道。她倏地惊醒，看了眼面前艾伦俊秀纯真的小脸儿，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赶忙找补：“接下来的故事是这样的……”
“那本漫画的影响很大，里面的人物都很有魅力，人气很高，很多粉丝想要和他们发生点什么。一开始只是yy嘛，比如写同人文，没人会当真。然而有一天，一个自称有 ‘穿越’神通的神明找上这些人，告诉他们真的可以穿越到《全职猎人》的世界，并且还给他们许愿的机会，可以自己挑选想要在那个世界拥有的能力、外表、家世等等……”
“他们答应了。”艾伦道。
“对，他们答应了。”辛西娅点头。
“这么做的代价呢？”艾伦问。
“代价到现在还不明确，目前唯一知道的只有……这是一条单行道。选择了穿越的人，就再也没办法回到自己原先的世界。”
“那个神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鬼知道！”她怀着怨愤道，“我又没见过他。”
“不是所有穿越的人都可以许愿吗？”
“我没有。”辛西娅耸肩，“我就是个乱入的倒霉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没见过所谓神明。他大概，也不知道我吧。”
就像一只乱入棋盘的小蚂蚁。
“那本漫画的主要内容是什么？”艾伦又问。
“主要内容啊，”辛西娅咂了咂嘴，眼神游离，“一个小孩儿找爸爸、另一个小孩儿翘家？哎呀，说起来太烦了，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事实上，真正的剧情在目前还没开始。
迎着艾伦认真的黑眸，她想了想，跳下沙发，“你等等！我记得我以前有记过！”
她一头扎进书房，在最角落的故纸堆里埋头翻了半天，从某个陈年笔记本中揪出来几页薄薄的稿纸，掸了掸上面的尘土，回头递给站在身后的艾伦：“给，看这个吧。”
他刚要伸手去接，她又倏地手腕一缩收了回来。
艾伦抬眸看她。
辛西娅脸上沾了两道灰尘，在她清秀的脸上有些滑稽。她忽然又犹豫起来，捏着那几页泛黄发脆的稿纸，喃喃自语：“现在还没到剧情点呢。这可就是未来的预言……”
她看向自己领回家的男孩。“艾伦，你能保证绝不和别人说吗？关于你今天看到、以及听到的任何事。”
艾伦道：“我能。”
辛西娅的一排贝齿咬了咬嘴唇。“嗯，你还要保证这些事看完了就忘，不要被它们影响，也、也不要想着去利用上面的人和事。”
艾伦：“我可以。”
辛西娅想了想，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补充的了。事实上，所谓不能透露的剧情，在这个早已被穿越者穿成了筛子的世界根本就是个笑话。记在纸上的这些“预言”，即使给艾伦看了，多他一个人知道也不会怎样。
——然而，根据以往穿越者总结的经验，有关穿越和剧情的事，他们是不能向猎人世界的土著泄露的。倒不是有什么惩罚，只是一旦有类似的语言、文字或任何其他形式的讯息暴露在土著（包括剧情人物和路人甲乙丙丁）面前，就会自动消音匿形……
仿佛被某个法则抹去了。
但既然她都可以把《全职猎人》这个名字、穿越和神明的事情告诉艾伦，那再透露剧情自然也没什么，辛西娅很心大地想。
这也许是因为艾伦的身世——库洛洛和穿越女的儿子，原本就脱离了剧情、是漫画世界所不该存在的，一只脚踏在了法则约束的范围之外。
她这样猜测。
“想看就看看吧。”最后，她把写有剧情的稿纸递到他手中，“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艾伦接过稿纸，迅速浏览过上面的内容。
纸和字迹都有些年头了，显然是辛西娅手写的，上面还不时有添加修改的痕迹，几乎能想见当时她伏案奋笔疾书、不时绞尽脑汁回忆剧情的样子。
“我听说，剧情是不可能修改的？”
迅速看完了几张纸上的内容，艾伦抬起头，目光沉沉。
“唔，被上面的内容吓到了？”辛西娅蹲下去，用手温柔地抚过他的头顶安慰，“别担心……”
她没能说下去。
是哪些内容让艾伦变了脸色？
她回忆着，和他有关的，是库洛洛？旅团在友客鑫、酷拉皮卡的复仇？那场全球性的灾难，蚂蚁的入侵？还是团西大战、开往黑暗大陆的船上……
但无论如何，辛西娅不忍心看到艾伦这般沉重的样子。“未来是能够被改变的。一定是这样。”
她没有给出理由，但说得斩钉截铁。
如果真的有全知全能、主宰一切的神，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去他妈的。
“没错，未来是会改变的。”艾伦也说道。
他握紧手中的稿纸，上了年头的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哎呀，我们怎么不知不觉就说到这么沉重的话题了？”
辛西娅伸了个懒腰，揽着艾伦往书房外走，“不管怎么说，艾伦你要记住，我们现在的对话是真实的，过去、回忆也是真实的。所以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就是真实的。”
“这是你的世界、你的生活，你自己主宰命运。其他的，管他呢？别让那些左右了你的判断。”她碎碎念道。
虽然也有很多人认为把这样的事实揭开，会造成信念的崩塌或对自我、对世界存在的怀疑……但辛西娅觉得人不应该那么脆弱。
“我思、故我在。”艾伦接道。
“没错。”
保持怀疑，无论任何时候都选择相信自己，拥有毫不动摇的意志。
那一刻，看向前方的辛西娅和回望书房的艾伦·鲁西鲁，两双黑眸里折射出某种极为相似的特质——
那是冷漠的理性，尖锐的叛逆，坚如磐石的自负，与死不悔改的固执。
“再说了，说什么漫画里的世界，我看这世界的法则完整得很。虚构和真实，哪有那么分得清、谁又能说了算呢？”
辛西娅低头屈伸着自己的手指，喃喃自语。
他们又坐回沙发上，对面电视的大屏幕里定格着她创造的人物。
“你认为，是《全职猎人》漫画的作者创造了这个世界吗？”艾伦将手上的稿纸卷成纸筒，突然发问。
“什么？”辛西娅一个激灵，抬头有些茫然。“富坚义博吗？这部漫画的作者。不，至少那位能连通两个世界的神明不是他。”她摇头。
“但是只有两个可能。”艾伦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看着，侧脸从鼻尖到下颌的轮廓完美如古希腊艺术家的雕刻，要是脸颊再多点肉就好了——他看起来实在有点营养不良。
“要么，这个世界本身存在，只不过那些所谓的剧情以某种灵感的方式被作者感知，他如实地复述了下来。要么，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在作家的笔下诞生，那些编出来的剧情逐渐演变成了世界。”
艾伦说着观察辛西娅。她脸上的神情只有少许对于艾伦推理的惊讶，而并不对他说的内容本身有任何诧异。
显然，她早就想过这些。
“你认为是哪种？”他问。
辛西娅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谁又能知道？”为了表达态度，她很光棍地反问。
艾伦看着她：“那你觉得，你笔下的世界，是怎么产生的？”
看到辛西娅逐渐变化的脸色，他抬手按下遥控器，电视上的男男女女重新动起来，场面华美又飘逸——
“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你笔下的世界，是像我们这样真实存在的吗？”
“哈哈哈、艾伦，你怎么会想到这里？”辛西娅愣了片刻，捂嘴笑了起来，边笑弯了一双眼睛，边连连摆手，“这怎么可能啦……”
艾伦兀自看着她。
辛西娅眼角犹存笑意，停下来正色道：“别钻牛角尖了。照你这么说，每一部有点影响力的作品都要衍生出一个世界了？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写小说？”艾伦问。
辛西娅愣住了。
无论这个靠自己走到今天的女人有多会演戏多会骗人，那一霎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露出了像是胃里被硬塞进一块石头那样的空茫。
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怎么会有人（在这样的语境下）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是妖怪吗？
……但这样的失态也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
她“扑哧”一声笑了，好像艾伦问了个多么幼稚的问题：“为什么写小说？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
她靠在沙发上花枝乱颤，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看向艾伦：“艾伦，我是个孤儿，离开孤儿院后没办法养活自己，我需要钱。写小说能让我赚到钱，所以我写了。”她耸了耸肩，“没想到意外地火了，这下子我能名利双收，所以坚持写了下来，一本接一本……就这么简单。”
你撒谎。
艾伦定定地看着辛西娅心想，但他没有揭穿。即使她对他意外地坦荡、宽容，如果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段关系也没办法再维持下去了。
他顺着辛西娅的话头说下去：“你写的很好。成功并不意外。”
辛西娅抿着唇，有些不置可否，眼神带一丝茫然。
“啊，谢谢。”她几乎是机械地、难掩心烦意乱地回答。
看来我需要再去看一遍你的小说。
艾伦心想。
他有预感，那里面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一个让在路德维希的茶会上唱作俱佳、连情绪都能轻易拿来利用的辛西娅也维持不住自己表情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同居生活（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