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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桑德拉的忠告 ...

  •   侍女可以感受到自己服侍的女主人奥林匹娅丝的情绪有些浮动。

      她过去并非王后身边最亲近的侍者,而是安提帕特指派来的,但在这之前听过不少回奥林匹娅丝难以伺候的传言,国王与王后起争执时侍女也往往沦为王后的出气对象,还有种种严苛的要求、被迫旁观神秘而可怕的仪式……包括她在内的大多数人对于这样工作是避之而不及的。

      而真正接手这份工作后,虽不若想象中可怕,奥林匹娅丝平时不怎么与他们说话,甚至恨不得把他们驱得远远的,但今次见王后心神不宁,那些传言再一次被忆起,她不免心慌,一个不注意就打碎了香水瓶,卧房内顿时充满了玫瑰花浓郁的香气。

      她的同伴反应很快,赶忙打开窗子,过度浓郁的气息显得呛鼻,奥林匹娅丝用手支着的头抬了起来,眼神在她身上聚焦,不知是强烈的气味还是恐惧作祟,她惊觉自己眼泪都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支支吾吾,「殿下!请原谅我……」这一瓶香水的工艺细致,海蓝色的玻璃瓶面、青铜制毒舌盘绕成螺旋状的瓶盖,可想而知价格会是何等的贵重。「请您原谅我!」她甚至无法允诺赔偿。

      奥林匹娅丝瞪着地面的碎片一会儿,她一度以为王后要破口大骂了。

      但王后只是说:「收拾好了就快出去吧。」

      侍女如获大赦,弯身收拾起地上的狼藉──但期间却又忍不住去偷看坐在铺着绣花软垫、雕刻棕梠花纹扶手椅上的女人,对方依然一手支着面颊,对于方才的意外显得漫不经心。

      事后同伴提醒她:「欧律比亚,你当心些,那香水可是陛下送给王后的礼物。」

      她反驳:「王后可不怎么生气呢。」她知道梅拉是出于好意,但依然不喜欢对方这般教导的口吻。包括他们俩在内的六个女孩都是安提帕特举荐来的,虽说她与梅拉因为年纪较轻,较少能分配到贴身服侍女主人的工作,但她觉得自己起码该与梅拉该平起平坐,梅拉不得对以着长辈般的口吻对她颐指气使。

      那是因为国王陛下最近宠爱王后,王后自然不想在这种小事计较──梅拉想了想,这话还是不说的好,这段日子下来,她发觉自己的同伴实在是个不符领教的傻姑娘。

      在梅拉看来,欧律比亚确实是个傻姑娘,欧律比亚自言自语着:「那香水这样昂贵,王后却不见心疼,可见陛下赏赐给她的珍宝何其多啊……」

      梅拉望着对方欣羡的表情,心中无奈又鄙夷。

      ……

      奥林匹娅丝无暇顾忌被吓坏了的侍女,她确实如侍女所猜测的那样正烦恼着。

      她与桑德拉的私下谈话大多是桑德拉趁着妮克希波利斯在休息时偷溜出来主动找上奥林匹娅丝,时间上非常难安排,一来妮刻希波利斯不知道自己的侍女和奥林匹娅丝的复杂关系,二来奥林匹娅丝一直没能信任自己的侍女──毕竟有为她「作媒」的某名侍女的前例在。因此如果有事要找桑德拉,让侍女托口信给桑德拉却不是妮刻希波利斯总让人起疑。

      而当她碰上麻烦,需要人指点给些建议,这时只能看桑德拉的观察的敏锐度了。

      正是在这个她最需要桑德拉给予建议的时候,她无法期望对方会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正想着转头就出现,桑德拉晨间没有出现……直到现在中午,奥林匹娅丝有些坐不住了。

      「我猜你正想找我。」

      她正想着该找甚么借口拜访妮克希波利斯然后借机将桑德拉带走时,桑德拉出现了。

      桑德拉也不客气,坐到了位子上开始吃着她桌面上摆放的食物,大有等待她起头的意思。

      虽然奥林匹娅丝一向注重隐私,不过她必须放下心中那点无谓的疙瘩,主动谈起她和腓力之间的事,「下午腓力邀请我到军营。」

      「然后?我记得没错的话,抓着你陪在他身边是他最近的例行工作,之前看你这般如鱼得水,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呢。」

      「我……因为情况不一样。」奥林匹娅丝不知该怎么形容,但迟钝如她,有些事情就是想忽略也不会忽略的,例如安提帕特曾有的暗示,例如腓力之前刻意的戏弄……又例如现在腓力越来越明显的意图。

      意图早在那一回橡树林中那极为尴尬的遭遇中就爆发了,但因为生理问题被压抑下来。

      茫然、害臊、犹豫不决……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一直是有的。

      真正使得这阵情绪溃堤,进而让她厚着脸皮需要桑德拉协助的,是因为昨日在梦中……在梦中──

      她扶着自己羞涩烫红的双颊。

      她梦见了前些天在橡树林中的事,没有经期也没有地面砂石与草皮湿气带来的不适感,梦境中的一切模模糊糊的进展着,她清醒时甚至对于过程毫无印象,但梦有一种强大的魔法,哪怕缺乏片段画面依然可以用强大的认知去让某个事件既成事实。

      而这段模糊破碎的梦境正是强烈的在撞击她的思绪向她宣告着:做了。

      她和腓力──在梦里。

      晨间她坐在床铺上,不可置信自己做了这样一段梦,也因为这样一段梦,自己的身体竟然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空虚感与酥麻感遍布全身。

      她意识到了自己不反感腓力碰触自己。

      或者说潜意识中相当的渴望,因此梦境大胆的呈现了她的幻想。

      她告诉自己该放下心中的矜持,一个女人渴求男人并不是甚么可耻的事情。

      但是──她再次陷入内心的焦灼,表现在身体上的反应则是奥林匹娅丝的坐立难安。

      桑德拉打了个饱嗝,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现在恨不得天天见到你的事我怕整个培拉城是无人不知。」接着又指了指她披散着的头发,「你不会是要我来帮你整理你的头发吧?」

      「当然不是。」实际上方才侍女正要替她梳理头发,是她赶走了他们,「我是在烦恼──」

      桑德拉抹了抹嘴巴,「让我先说,实际上你也不用太惊讶,腓力就是这种性格,以前他追奥林匹娅丝也爱用这种……死缠烂打的招数?我不大确定,或许他换了其他种?毕竟你的性格跟原来那一位完全不同,他会因地制宜。」

      「他在追我。」奥林匹娅丝深吸了口气,下一句话近乎耳语:「见鬼。」这正是她的烦恼。

      桑德拉翻了个白眼,「没错,他在追你,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以前爱发脾气、有暴力倾向的妻子忽然一夕之间变得温柔可人,还对他的婚外恋对象视而不见,哪怕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这时候腓力还是会忽然『惊觉』到你的美貌。」

      「简单来说就是好奇心吧。」

      好奇心。腓力对她只是好奇心。

      但她清楚认识到,自己肯将身体、或者说自己想要将身体交付给这么一个男人,这正意味着她心态上的转变──为甚么?为甚么偏偏是这样一个花心的家伙?

      这家伙有甚么特别之处?

      她慌乱的摇了摇头。

      有时候、哪怕仅仅只有一个瞬间,她也会想:或许被迫献出自己身体比起自愿是更好的。

      起码她的心会留在自己身上。

      桑德拉还在对付着葡萄酒,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时何等的挣扎,只是顺着她的话侃侃而谈,「好奇心──是可以这么说。我最有印象的是有一回奥林匹娅丝在宴会场上当众赏了腓力一个巴掌,又大力又响亮,她力气可不小,腓力当时站不稳退了好几步,脸颊还留着红痕──」桑德拉满脸的嘲讽,「结果腓力当时笑得比谁都还高兴。」

      如果是平时,奥林匹娅丝肯定会没血没泪的与桑德拉一同嘲笑腓力的丑态,但现在她只是扯出难看的笑容,心底恨不得想要赏自己几个巴掌。

      桑德拉越是扯出腓力过往的糟糕事迹,也只是显得她越加愚蠢、越加不可理喻。

      「总之,他是个追求新奇的家伙,泼妇或者闺秀如果吸引到他的注意都能被当作情趣。你也不用想太多,床上应付他一下,然后替他生几个孩子,或许过不了太久又会来了几个『新奇的姑娘』吸引他的目光,那么你就能功成身退了……」桑德拉无所谓的叨絮着,直到对上奥林匹娅丝微妙的表情后,总算拾回了些认真的态度,问:「等等──你不会认为丈夫应该对妻子保持忠诚吧?」

      「……没有。当然没有。」

      这只是她曾经的梦想,然而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再摊上这么一个丈夫……她的梦想也只能流产了,椒房专宠这种事根本是天方夜谭,日后夫妻不反目成仇她都该感谢诸神了。

      她重重的叹气,「我只是为自己的『重责大任』感到疲惫。」

      桑德拉皱眉,「告诉我,你们做了吗?」

      「当然没有!」奥林匹娅丝因为惊讶,声音都有些变了调、音量也大了不少,她赶紧看向门口──门是紧闭着的,窗子也是。

      被她驱得远远的侍女应该没有听见……吧?

      这一回轮到桑德拉惊讶了,「那个色鬼改性了?竟然到现在都没上你?一次都没有?我不相信,他看你的眼神快把你吞进肚子里了!」

      奥林匹娅丝不得不义正严词的解释:「因为我『姨妈』来找我了。」

      桑德拉大惑不解,「你的姨妈来找你?这跟我们在说的是有关系吗?」

      「姨妈」这个词自然是懂得,但桑德拉穿越前的地方很可能根本不这么用──但奥林匹娅丝也别无他法,所有人对月经一事讳莫如深,她根本不知道该用甚么词汇去形容。

      「……就、就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来的红色的东西。」

      桑德拉了然,「那么更好,现在他憋着,之后来找你肯定会更卖力,就不愁你不怀孕了。」

      「……」奥林匹娅丝实在不知该从何吐槽。

      「你这是甚么表情?我这么说都是在为你好。你不会真以为『奥林匹娅丝』不需要尽妻子的义务和责任吧?」桑德拉皱了眉头而后认真的盯着她,问:「你以前有过伴侣吗?」

      「当然。」

      分明是问她问题而她也给出了答案,末了桑德拉还满脸的怀疑,「你……算了,你真的知道伴侣是甚么吗,就是那种特定的专属的炮.友,你真的有吗?」

      「伴侣」是这种定义?

      没等她想出点甚么,桑德拉又丢出个问题:「你是个处女?」

      显然桑德拉这位穿越同志与她的三观依然有极大的差距。

      奥林匹娅丝不得不沮丧地摇头,然后又点头,一次回答所有问题。

      桑德拉一脸「果然如此」,她甚至可以在其中看出点得意和鄙视──这有甚么值得鄙视的啊!

      分明是希望桑德拉给点协助的,但对方这么一通兴师问罪之下,她饱满的精神瞬间去了大半,慌张倒是没减少一点──当然,她知道桑德拉是为她好。

      「我想腓力待会就要来找你,我也没多少时间了,就简短的跟你说吧。」桑德拉从座位上站起身,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你一定要记清楚,做.爱做的事情跟爱情是两回事。」

      这些她当然知道。

      过去别人都说她在感情上过度理性,就是她的几任男友都受不了,认为他们之间的情感只是男方单方面的付出──

      某方面来说确实如此。但这是因为她很早就发现到自己是个感性的人,一旦她沦陷,那就彻底沦陷了,因此在交往上她迟迟不肯跨出下一步,好几次男友的暗示都被她装傻充任回绝,随后恋情无疾而终。

      她会后悔会难过,私底下眼眶也红过几次。但假使时光回转、再多给她几次机会,她坚信自己依然会这么做。

      而现在,或许是为了报复她曾经的自私,时空开了她一个最大的玩笑,不只要她就这么糊里胡涂的让一个据说是她「丈夫」的人打破她曾经小心翼翼维持的那一个自我领域,还明白的告诉她:「别幻想了,你沦陷了。」

      见她脸色沉重,桑德拉起身,拿起玳瑁治的梳子梳理她的头发,「你可以试着去享受,那档事可不是甚么苦难,一片漆黑、眼睛又闭着,我想他可以带给你快乐──如果你真的腻了,安提帕特或者亚历山卓随你挑选。总之,都别当真。把它们当作一场游戏,知道吗?」桑德拉不放心地又说一次,「就是游戏。」

      「我知道。」她会尽力而为。

      桑德拉的眼神则写明了对她的发言抱持怀疑,但她知道这是出于善意。

      ※※※

      「……这是我从腓尼基人手中拿到的,不过你知道他们总想着航海,所以我想他们只是单纯当作撑帆用的绳索。我给它进行了一些修改……」一面说,腓力一面专注地望着她,从眼神中不难看出希望得到她的一些称赞。

      奥林匹娅丝避开了腓力热情的视线。

      多亏了昨晚的梦还有与桑德拉的一席对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黑夜和床铺。

      距离春季还有好几个月啊!

      「……奥林匹娅丝?」

      奥林匹娅丝回神,「你继续。」

      腓力抓了抓头,「我说完了。」

      她反射性的脱口而出:「抱歉。」而正是这句话让两人气氛更加尴尬──好吧,也只有她感觉到尴尬了,而且她很肯定自己的表现娱乐到了包括腓力在内的所有人。

      「再说一次吧。」她叹了口气。

      腓力自然不会抱怨,兴致匆匆的又向她解释了遍。

      此刻,她与腓力所在之处正是军营中搭起的大型帐篷中的其中一座,这座帐篷的功用放到未来可称作实验室了。

      帐篷内的气氛相当欢腾,不过奥林匹娅丝猜想她占有大部分原因,昨日她在会议中的表现可说是相当的大胆又无礼,但正因为这群聚集在此的男人们都属于支持腓力的贵族,因此她的行为在碰上他们时得到的是善意的回报,有部分人对于她时不时将校场、军营当作博物馆或菜市场四处逛不再表现出这样的反感了。

      腓力又一次说完,又一次得意且认真的的望着她,逼迫她给些回应。

      老实说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做甚么。她只看见几个工匠不断扭转绳子,然后……然后她就因为腓力口中大堆陌生的词汇以及没什么具体作用的试验操作而失去了专注、恍神去偷看周围的人互相交换眼神、窃窃私语了,至于腓力口中所说的这项「伟大又创新的发明」她依然没办法搞懂原理,只知道可以用在战场上。

      她只能含蓄又尴尬的说:「……很不错。」

      她傻呼呼的表现自然惹来旁人明目张胆的笑,她还以为自己被这么一嘲笑会僵硬着脸部表情装作没事,哪知道她竟也被笑声感染,跟着笑出了声。

      所以这就是腓力追求妹子的手段?

      她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滑稽有些可爱,像是炫耀自己玩具的男孩。

      「腓力,这里有份資料要让你……」不远处一个青年朝两人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然后很快被安提柯拦了下来。

      安提柯压低声音对那人说:「你是白痴吗?」

      至于奥林匹娅丝没闲心继续偷窥及吐槽旁人的互动了,她敷衍性的称赞得来了腓力溢于言表的失望,而正是这失望以及腓力向她炫耀玩具的可爱表现放松了她的紧绷情绪。

      有人说,男人心中都住着一个男孩。

      她过去同班的许多男孩子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战斗机、火车……都有着不小的热情,就像多数女孩子都喜欢化妆品、美丽的衣服、皮包、鞋子。

      而现在腓力正是将自己的喜好分享给她──这堆她看不出个所以然的东西也像是二战中的战车一样,对腓力而言是个强大的战争武器,可以完成腓力战士的梦想、开疆辟土的梦想。

      在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她放缓了自己说话的语调,向腓力坦白:「其实我不太懂。」但赶紧补充道:「你再多跟我说一些吧,我想回去告诉妮刻,我想她一定会喜欢的。」妮刻希波利斯平时就有阅读的习惯,她房间一大柜子的书对于奥林匹娅丝这个单词没认几个的文盲来说简直是难以企及的境界。

      腓力一得了她的话瞬间眼睛一亮,「是我的错,我竟然忘了解释。」

      奥林匹娅丝神色淡然、看似无意的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很久之后她才开始怀疑,腓力是老早就看透了她对小孩无法抗拒的这项弱点了──就像桑德拉说的,腓力会「因地制宜」,要在她这片沃土上开垦,腓力不只敏锐的观察、试探,演技更不用说,她这个段数与对方不在同水平的马上被吃得死死的。

      当然,这个时候的她还没发现。

      另一方面,腓力开始解释起来了──她先是不明所以的听了一堆「会挥动的东西」这个奇怪单词,再听腓力尽可能简短的描述这「会挥动的东西」在战场上的应用,总算知道奇怪单词代表的是「投石器」、「石弩」,而工匠们在测试的绳索是新型投石器中的核心部分,靠超强特制绳索扭转后回弹的弹力驱动,将石头高抛到远处,因此工匠们没日没夜的测试各种物品复合、编织出的绳索所能创造的最大弹性。

      腓力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为此进行的起因是前段日子与福基思人对战时,福基思军队的统帅奥诺马库斯编制了一支掷石部队(1),埋伏在马其顿行军路过的山丘上。掷石部队显然功绩不小,腓力烦不胜烦,一回马其顿就开始一头栽进石弩机的研究中,也就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开始时奥林匹娅丝对于这个「丢石头」的部队感到大为惊奇,原谅她战争常识低下,但在她眼中看起来像是孩子扮家家,也像是在早好几个世纪之前的部落战争。

      好在有了腓力的知识普及,她很快知道抛掷石头作为攻击方式在这个时候不罕见,也有常设部队,其中以罗得岛的掷石部队战力最为精锐,在战争时两军交锋的前期中对于敌军的骚扰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话说回来,掷石部队用的是人力,拿石头砸再大也不会大到哪去,腓力一次就想回敬个几十公斤重的──只能说男人也是相当会记仇的。

      再说回石弩机,奥林匹娅丝一开始还不觉得有甚么,她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些古代武器,不知道目前发展到了甚么阶段,但腓力口中提到的发射原理就像孩子们会玩个弹弓一样,用弓弦的弹力将物体投射出去的那一类她是有印象的,如今成了旧型。

      而据说这种用马毛和多种动物筋腱编织的弹力绳以及靠扭转弹力绳来投射箭矢或石块的技术,在力道与射程甩旧型好几条街,换文艺一点的说法:腓力带领希腊人进入了战争史上的一个新进程。

      这也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观点,她以为腓力最大的成就就是建立了马其顿方阵,五本历史书中四本都是写到这一项功绩,再寥寥几句「军事改革」。不过腓力实际上做到的不只如此,而奥林匹娅丝也逐渐发现,马其顿方阵似乎只是个幌子,腓力更注重的是骑兵。

      她没有甚么实际感受,但比起开始时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光瞪着这些实验用机具,现在则是怀抱着「好厉害、太惊奇了」等等过度敬畏的心情,在腓力的默许下对着这些器材动手动脚,上下摸了好几下,还自己试着握着把手转了一圈──不得不说,真的相当吃力,哪怕她奥林匹娅丝在女孩子中称得上强壮,这种粗活依然只有男人能胜任。

      气喘吁吁地放下的绞动弹力绳索的把手,把手迅速的又到转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木屑插进了自己掌心,她左看右看没看出自己贪玩有留下任何伤口后,又开始担心这机具能不能承受这般大的弹力,随口就问:「为甚么不能用金属?」

      「金属?」想不到这时正巧工程师走过,听见她的自言自语就停下了脚步。这名工程师叫做波吕伊都,他是个色萨利人,前段日子被腓力以重金招揽、带着几个学徒到腓力跟前效力。

      奥林匹娅丝摆了摆手,在她自己想来,机具用金属、把手用橡胶防滑是最好的,相当符合她对于工厂机器的想象,但这种想法太过空泛,不过是自己的胡言乱语,因此她不认为自己这样白痴的问题可以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响应。

      哪知道波吕伊都笑了,用南方相对缓慢的语调及特殊口音的希腊语认真的对她说:「殿下涉猎广泛,竟也知道金属本身附有弹性啊,但是……」接着讲了一堆奥林匹娅丝听都听不懂的特殊单词,显然是驳回了她的想法。

      但也让奥林匹娅丝注意到一件事:她想到的是依然是弹力绳索作为投掷石块的主体,只是在机具外型上以金属作为素材,确保耐用性──抛掉这个愚蠢的想法吧,这台投石器该有多么重?要知道,十九世纪初铝都还是价格高于金的珍稀之物,她上哪找这样轻的金属?

      但波吕伊都的想法实际上又跳到了另一个层面:金属取代弹力绳索。

      而这个误会意外让奥林匹娅丝意识到,这时候的人还不知道可以把金属压缩成螺旋状,也就是做成弹簧。

      「但如果是这样呢……」她怀疑自己词不达意,但反反复覆说了好几次依然让波吕伊都丈二金刚,因此她又让人拿了纸笔画了一张歪七扭八的图像,勉强把后世人们最常在发卡上见到的「扭力弹簧」解释个七八分。

      波吕伊都攒眉蹙额,「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不过如果有机会我想试看看您说的这种方法。」

      奥林匹娅丝一时有些得意:总算耍一回穿越者的威风了。

      不过哪有人这项实验进行到尾声抛着不做又跑去另起新的?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穿越者的「旷世发明」都可以瞬间得到重视并马上付诸实行赢得众人赞美与仰慕。

      结果奥林匹娅丝的想法也只能被搁置了。

      至于全程无法参与谈话的腓力也没有甚么戏剧性的质问:「你不是奥林匹娅丝,你是谁?」也没有去问她从哪得到的这些奇思妙想。

      只顾着揽着她的腰偷吃她豆腐──奥林匹娅丝一面佩服腓力强大的神经,在周围没有伴侣陪同的男性朋友们半真半假的眼神射杀下依然不动如山,还一面怀疑腓力到底认不认识与他同床共枕四年、为他生两个孩子的妻子。

      所以这就是腓力眼中的爱情?

      ──────────
      (1)与福基思的第一次对决,也就是本文之前提到腓力率领的马其顿军队惨败的那一次,有資料
      说到奥诺马库斯使用新型投石器打败马其顿军队,不过也有书籍说投石器与投石部队的希腊文相似,因此被人误以为福基思人配备了新型投石器,我这里采用「投石部队」,而不是新型投石器的说法。
      不要怀疑,拿石头砸人这看似很low,但当时人们打仗在高处朝敌人丢石头也确实是种常见的攻击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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