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落香残亦无忧》无忧舞悠

62、第六十章

　　马车停在一幢庄园前，未进门已闻着花香，馥郁浓艳的香气让我驻足了脚步，不再前行。轩辕天似有所感，回头看着我，微蹙眉，对迎出门的管事询问了几句，交代了怜儿就转身进去了。
　　心有点空落落，但看着轩辕天的表情似乎比以前多了许多，是因为我吗？正想着，怜儿就过来，轻声说道：“公子，南面有个偏门，种的都是桐木，奴俾领公子从那进如何？”
　　我看着前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内，不假思索的就跟了上去，把怜儿和三个女子留在了身后。“阿嚏……阿嚏……”我连连打着喷嚏，怨念极重的扫了眼四周茂盛的花朵，拽紧了侧身的布袋，盯着前方的身影。
　　一声轻叹由风送而来，伴随着浓厚的香气，熏的我头晕眼花。腰身被揽紧，身体随之腾空而起，几个借力，已经在一片绿草碧池边上。
　　稳下心神，看着侧身人的衣袂，嗫嚅几下也没说出谢字。
　　“走吧。去看那位小姐。”平缓的声音，毫无起伏一如他的背影，琢磨不透。
　　我跟在他身后，转了不少弯子，似乎故意没有走开花的路子，都是些绿草、灌木。心里琢磨着是问出来好，还是自己找答案，天马行空的乱想一气，直把自己搞的心浮气躁。
　　“作为一名大夫，首要的就是心。心若不定，对病理就做不了准确的判断，视为失职。”
　　“那你丢下我就不是失职？”莫名的话已出口，收回都来不及。
　　我停下看着前方的身子，心下气恼自己的莽撞。他身形微顿却继续前行，似乎不受影响。沉默在俩人间蔓延，缠进心里，像压着块大石，苦闷的很。
　　行了段路，已经看到一所院子，名曰“春华斋”，四周香气袅绕，味道益发的重。
　　“阿嚏……阿嚏……”这下好了，注意力开始涣散，精神集中不起来。想到此处，也许是希望的，一醉解千愁。
　　“拿着这个，会好点。”
　　我微集中精力，看着眼前精致的荷包绣着朵蔷薇花，顺着荷包往上看进他墨色的眼，无波无澜。我微撇开头，不去接。
　　“呵呵，莫赌气，跟个孩子似。”浅笑声夹杂着宠溺的口吻。
　　我回头看着他微勾的唇角，眸子中的微弱银亮，抬手拿过荷包，淡然道：“阿嚏——谁赌气。”把荷包放于鼻下，微一嗅，瞬时鼻子发酸。熟悉的白梅清谈香气，和那晚他口中，师父身上的一模一样。抬眼再看眼前人，竟已是进了院内走了好远。
　　拿荷包捂着鼻子，快步跟上。院内种的不是普通芳香的花种，是罕有的星沈烟水，这种花是养蛊之花，养的还是罕有的两极蛊。
　　摸进布袋内的细小竹筒，里面就有我用精血养制的两极蛊，虽养了许久却也没什么效用，只因缺了一物。
　　两极蛊不是一般的蛊类，它要养蛊人的精血还要就是这星沈烟水的花粉，经过精血的灌养，花粉的催发，两极蛊才能真正发挥效用，让失爱之人绝情，让相恋之人痴爱一生，如此矛盾的蛊。
　　满院都是随风摇曳的星沈烟水，我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这花并不是普通方法能养活，也不是普通人能养的起啊，这是谁种的，又为何而种？
　　看着已经在房门口等候的众人，我急步过去。听着早已到达的管事介绍众位医者，看着他们各异的神态，脸上甚有不满、鄙夷。我不多加理睬，瞧了眼坐于客厅内喝茶的轩辕天一眼，淡淡道：“可以带我去小姐那吗？”
　　管事本滔滔讲解的话语刹车在那，一脸是吃了苍蝇的样子，周边的几个大夫的脸色更是五彩，已经有些不满的想要上前。
　　“于管事，请带本王和鸣大夫去小姐闺阁一探。”轩辕天起身走近，身形挡在我前方。
　　“是，是，小姐住处就在春华后院，请王爷随奴才来。”于管事微一诧愕，即侧身领路。
　　我暗下撇了嘴，看着身后跟来的一帮，竟起了点玩心，深吸一口荷包香气，随口问道：“这院子里的花真独特，花朵淡色细小，芳香竟是浓郁异常，不知叫何名字？”
　　“嗤……传说中的神医连这普通的星子花也不认识，名不副实，传言真不可信。”一个看似较为轻浮的华衣大夫抢在前头说道。
　　“星子花？这名字真不错，可惜这花辱了这名？”我看一路的星沈烟水，回忆书里看的内容。貌似这花没别名，而且是被禁用的花，书上写了评语：此花芳香馥郁，闻之易上瘾，花粉是蛊类牙床，制作第一蛊的必备之药，此花胜是霸道，性难测，视为禁物。
　　“辱？毛孩子不懂还来乱嚼舌，真不知天高地厚。”刚才的大夫声音再起，带着压抑的怒气。
　　“星子花是一种花色淡雅的细小花朵，香气浓而不腻，芳而微甜，专产于蓝贺田园之间。这花与我所知的星子花略微不符呢？不知做何解？”我回头略扫了眼面面相觑的大夫们。

　　房门前，大门敞开，一眼可见里面的雅致布局，空气中的暖香气夹杂着星沈烟水的浓郁。我微一蹙眉，这小姐知不知道她种的是何花，还是别人种的？
　　“这花是小姐自小喜欢的种类，岛主为她专门从蓝贺海运过来培育而成。鸣大夫莫非是觉得这花有问题？”另一沉稳的中年大夫启口道。
　　那个轻浮大夫理也未理我们，提着药箱径直走向床帷。于管事也未加阻拦，只笑道：“请王爷这边坐，兮大夫把脉后再请鸣大夫诊断。”
　　轩辕天略点头，坐向了离床略近的椅子，瞧我一眼示意我站他旁边。我走至他近旁，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躺于床上的病西施，她容貌可算秀丽，透着股苍白，粗看只是有些虚弱，倒也没多大的问题，至于其他也是要把脉以后才知。
　　那位轻浮的兮大夫把了脉后，只对其余几位大夫略点了下头，向于管事说道：“小姐还是一切如常，不见有何起色。哎……”
　　兮大夫话完，目光直视我，眼里有着淡淡的希望。刹那间，我似乎感觉到了他对床上之人的怜惜和无奈，深沉的压抑，痛苦的挣扎。我转眼看了下轩辕天，见他对我点头，直接向床榻走去。
　　坐于床前凳上，把指搭于病西施的脉，一接触就是汹涌之像，随后渐歇直至微弱的难以察觉。室内很静，时微弱时沉重的呼吸声，茶盖碰触茶碗的声音，浸透着每个角落。我收回手，直坐在凳上，盯着床上之人苍白的容颜，不知该下何定义。
　　“如何？”轩辕天搁置茶碗，起身来到我身后，沉声问。
　　我转身抬头看他，见他如渊的眸子闪现一层波澜，转回身抓起病西施的手腕，输入一股寒力。床上之人嘤呤一声，蹙起蛾眉，转而安静。
　　“小姐醒了吗？你对小姐做了什么？”兮大夫出手想拽住我手腕，被轩辕天伸手阻止，焦急问。
　　我转而在看向小姐的耳上，只见一条细小的血线由耳内延伸至耳坠处，轻声一叹：“我救不了。”
　　即使不看也能感到那射于背上的两道光，亮如黑耀，沉似万斤。我起身看向那帮大夫，转而看向轩辕天，淡然道：“救不了。”
　　“你……胡说什么，小姐已经如此数年，都不见加重，怎么可能救不了，还自称是神医，我看是一个江湖骗子，哼！”兮大夫食指向我，开口就骂。
　　我冷眼看向兮大夫，释放些许寒气，看到他明显白了脸才停下，转而看向轩辕天。他设计让我来救人，不知他是否想过我救不救的了？救不了又该如何？
　　“你知她所中何毒？”轩辕天看了眼床上之人，转身坐回椅子。
　　我略一转眼，几个大夫似乎也在等我答案，看来他们也没得出结果，至少他们连星沈烟水和星子花都分不清。抿紧唇，若轩辕天真是师父，不可能不知道床上之人到底中了什么？若知道，那么是连他也解不了吗？
　　“两极……是两极情蛊。”我不看旁边一堆瞪大眼惊呼的大夫，仔细看着轩辕天的举动。
　　轩辕天似毫无察觉，依旧不动如初，启口问：“无解？”
　　微上移的语气随着唇角而扬，让人觉得此刻的他竟是在笑，漠视生命的在笑，一如王府后院云淡风轻的一句：人死不能复生。
　　我转开眼，看着兮大夫疑惑的大眼看着床上人，解说：“小姐体内养了两极蛊，还不止一个，连母蛊在内，可说有十几只。她的体质似乎天生就是用来养蛊，不见蛊类吞噬她的身体，反而相得益彰。”看着各人瞪大的眼睛，我继续说，“可再适合养蛊，再互补，也不可能不亏空了身体，何况她养的是两极蛊，天下第一情蛊。”
　　“不可能。小姐体内是有些异常，我们猜测是蛊毒，可怎么会是养蛊？”稳重大夫踏前一步，替毫无反应的兮大夫问出。
　　“于管事？”我转而看向一边沉默的管事，既是他家小姐，自然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为何不讲？
　　于管事略一沉吟，眼儿挂出些泪珠，哑声道：“老奴也不知道小姐会养什么蛊，只知小姐以前喜欢些虫子，也不知道从哪弄来，可见她喜欢也就没多加阻止，后来虫子都不见了，小姐还是活蹦乱跳一个，也就没在意。隔了几年后，前年春天，小姐在院子里突然晕倒就再没醒了，岛主找了大夫来看却治不好，直至霆懿的王爷说小姐是中了蛊毒，这才四方寻名医，却也无济于事。”
　　于管事话完，就直直跪了下去，伏低下头，哽声道：“鸣大夫，王爷说只有您救的了我家小姐，老奴这给您跪下了，请您一定要救小姐啊，老奴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我转身看向轩辕天，他也看着我，俩人目光交接，心里略一震动，张了几下嘴，无奈道：“可救也可不救。”
　　“可救？快说，如何救？”兮大夫似回神，直冲上来抓起我的袖子。
　　各人都看向我这边，于管事更是挂着两行老泪，眼里冒出精光，轩辕天亦眨也不眨看着。
　　“救，也许平安，也许就此死去。不救，只要药物调和，她可以一辈子如此，不会死亡亦不会醒来。”我沉声道，感觉自己像索命的鬼，给人希望，给人绝望，也给了自己一个选择。
　　室内又陷入一片沉寂，我临出门去，回头道：“最好找岛主商量下，毕竟是他妹妹。现在她的情况还算稳定，若有了决定自来找我。”
　　站在满院星沈烟水中，才知自己是个客人，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若要救那女子势必会赔上自己，他又会作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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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我摸一下鼻子，回头见那人就立在檐下看着，暗叹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半路上，远远就见百香姐妹和冬至在争吵什么？百香默然不语，百合一手抹泪一边哭喊，冬至沉着脸，三人僵立在那。
　　我深吸一口袖内荷包，顿觉清爽不少，再看前面三人，完全无视掉，飞升上了树顶，向院外飞跃而去。
　　佳城大街已经点了灯火，星星点点，若在天空往下看也许会很美妙。暗自想着些杂事，就看到一个茶楼——“茗茶居”，匾额下角处还有暗亮交替的雪花标记。茗茶居的布局到是新颖，用半身绘画砖墙隔出一个个小间，砖墙上还摆设了不少盆栽，青青绿绿明亮了视线，伴随着浮动的暗香。
　　这的布局会是古人想出来的？雪涵楼莫不是和舜极有着什么关系，那就是和无忧有着关系？
　　微晃头，由小二带着上了二楼单间。单间内的布局更令我惊讶，移动的室门，换鞋的台阶，满室的毯子，上摆一小几，放着茶器和香炉，明亮的四盏油灯柱摆放在四个角落，一面墙上画着栩栩如生的翠竹、鸟雀，对面墙是浩渺烟波的大海即未出海面的朝阳和飞翔的鸥鸟，正前方就是大的离谱的窗扇。
　　小二领我坐下后，就开始沏茶，动作顺畅流利，竟比我念念不忘的小三还来的高超，可见是个茶艺高手。
　　“公子可要些点心？”小二把茶碗搁在我面前，笑问。
　　“不了，下去吧。”我递于他一两银子，低头喝茶。茶是紫笋，没想到这么远的地方也有六横的特产茶，还是今年的新茶。
　　我端看茶碗，想起六横城里的傻大个陨掌柜，不知他怎么样了。

　　“天流参见公子。”角落一人轻声道。
　　“恩，过来喝一杯吧。”我把茶倒入新碗，放在对面位置。
　　“是。”天流闪身已端坐桌前，手举茶碗慢品。
　　我静坐着，看着对面人。天流也是服用往生的人之一，武功在其他人之上，可说是幽冥宫派出来功夫最高的一人。可惜不能向他套些话，因为他早已不记得往事。潇湘在马车上说有很多不记得前尘往事的人帮人做事，不知道讲的是不是他们，许是真被他发现了，毕竟潮音楼捕获消息的能力是一流的。
　　“想必公子已经见过二公子了。”天流放下茶碗，微笑。
　　“恩，他去蓝贺盗取了天灵石。现在蓝贺动向如何？”我轻抚头，有些郁闷。
　　“属下接到在辰周兄弟的消息，蓝贺私下派了使臣前往雪国，不过被人中途截了，按说霆懿的嫌疑最大，可却不见盛京里有暗人出没。”天流疑惑道。
　　“你的意思是，不是霆懿做的？有另外一帮人？”我见天流点头，疑惑，“难道暗地里还有势力？会是斡瀚吗？”
　　“不清楚。但听才州岛樊城的兄弟报告，陆范是范家人，十日前已经回了乐饭门接长门主之位，他们似乎更忙于接位之事，但是若是他们做的也不无可能。”天流细心看着我，怕我有什么冲动。
　　“你做什么这么看我，他是乐饭门少主的消息，布丁也已经提醒过，那上官慕呢？”微饮茶，心里却想着陆范果真是范家人，上官慕不是应该和他在一起吗？
　　“啊……”天流叫道，“呵呵，也没什么，半月前有人围攻幽冥宫，上官慕把陆范给赶走了，自己跑回宫里帮忙去了。”
　　“围攻幽冥宫？”我沉吟道，“那叶知秋说的是真的。”
　　“恩，应该是暗影门做的，他们乘幽冥宫主和左右护法不在，就打了上去。”天流低头思索，再次抬头道，“但暗影门的门主并不在围攻之列，只是由几个蓝面带了数十青面前去。”
　　“那就是潇湘说的，暗影门主赶着来斡瀚的几日，也就是潇湘出事的那日。暗影门有谁带紫面？”如此一来时间就吻合了，可幽冥宫真是这么容易被拿下的吗？
　　“暗影门的杀手是以色字决来分等级，门主是紫面，再下是蓝、青、绿、黄、橙、红，红色最低，共七等。”天流静静看着，接着道：“霆懿的江湖势力可能要变动了。”
　　我略点头，：“江湖大帮的事，我们了解即可。可有暄之的消息。”见天流摇头，接着问，“有查到轩辕天的资料吗？”
　　“轩辕天，霆懿恒亲王，十岁那年在盛京失踪，再出现就是十六后的盛京，期间具体信息不明。”天流小心瞄我一眼，傻笑，“这王爷比公子家师父有过之无不及，俩人一样神秘。”
　　天流见我看他，继续说：“公子家师父查到是十岁那年出现在六横城，也就是十岁轩辕天失踪的那年，这可能是巧合。但公子师父十岁前的事情完全查不到，且公子师父在十四年后也就公子下山时失踪后就没人看过他了。公子家师父在云梦斋可说是住了十四年，期间公子你在云梦斋住了八年。失踪两年间，公子家师父音信全无，两年后，轩辕天出现在盛京以公子家师父威胁公子，也许……”
　　“你想说什么？”我厉声打断了天流的猜测。
　　“是属下逾越了，甘愿受罚。可还……”天流跪于我侧身，双手微拽紧。
　　“这事以后不用查了。舜极的岛主如何？”我打断他的话，低眼看着碗内干涸的茶叶零落四处，失去水的叶子再也飞舞不起来。
　　“属下亲自查探过，康德城里舜极的岛主是他人假冒的，只是一个他们的管事冒充替代而已。”天流暗哑道，语气莫名的激动。
　　“假的？你如何确定？”我转头看像天流低垂头的发顶，托力扶起他。
　　“在公子来之前，属下已经探过岛主府第，无意中听到两位管事的对话，一个姓姚，另一个姓陨，姓姚之人要让姓陨之人在三日之后冒充岛主，说是岛主的命令。属下惊讶之余就想找到真正的岛主，闯进了一处类似禁地的屋子，在那房子内看到了摆放历代岛主的画像和注解，其中有一幅画像。”天流抬起头看我，眼中有着担忧，“画像和公子所画人一样。”
　　“啪嗒”，茶碗被我衣袖带下，伸手拽紧天流的衣领，急声道，“你说什么？”
　　“是。宅子内摆放的是历代岛主的画像，有一幅是舜极十年前新任的岛主，与公子家师父的画像极为相似。”天流不顾我越发拽紧的衣领，咳着道，“属下认为是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人……”我毫无意识的放开天流，低声呢喃：舜极岛主和师父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不……
　　天流见我眼儿瞪向他，瑟缩的后退了一步，磕巴道：“公……子，我……我……没看……错……真……”
　　“你确定？”我眯起眼，心下波涛一阵强过一阵，见他连点头，下定决心道，“佳城到康德马车也就一天路程，若用轻功来回也许一夜够了。”
　　“什么？公……公……子，大半的路上是积雪……”
　　我一瞪眼，把他半句话噎了回去，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打开窗直接跃了出去，临去时对屋内之人道：“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