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一捧阳光》八千为春

8、chapter08

　　自从上回偷听到了魏凌和顾阳漪的对话，冯嘉嘉是怎么看顾阳漪怎么不顺眼。魏凌找过她，跟她提了分手，并且说作为抱歉可以让她跟别人讲起来时说是自己甩了他魏凌，反正对于冯嘉嘉来说，能追到校草再甩了他也算能耐了。至于理由，仅仅成为校园情侣一个月都不到的两人却是心照不宣。

　　冯嘉嘉当然不会把魏凌喜欢男人这种事告诉别人，搞得好像刚分手就重伤前任，颇有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意味。不过她对付顾阳漪就没这么客气了。

　　“顾阳漪，你这周末的生物地理作业怎么不写？这节早自习下课前补不完我可就要把你名字报上去了！”冯嘉嘉的声音不小，引得一些人投来惊讶的目光。生物作业是同步教辅上的两个课时，地理则有一张试卷，就算是给答案也要抄半天。

　　“没关系，你报吧。”顾阳漪摊开一个字都没写的作业，没有赶紧补的意思，而且看都不看她一眼。他一向对这个爱慕虚荣又离魏凌很近的女生没有好脸，现在遇上了可以交锋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说实话，从小当洪威二当家顾阳涛的弟弟，顾阳漪必要时也可以有“想怎样啊要打架老子奉陪到底”的气质。

　　“顾阳漪你什么态度！”冯嘉嘉气急败坏，偷看见一边虎视眈眈的魏凌，又不敢把火气十足十地发出来。

　　“我是艺术生，我哥跟老师都签过家长证明，”顾阳漪把作业都归拢，“你这里也要签么？”

　　“哎，让涛哥也给我写份儿呗。”冯嘉嘉夹着尾巴走后，魏凌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

　　“哪有这东西，我哥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

　　“那你星期六在家干嘛吃的？”现在魏凌和顾阳漪可谓五班最话唠的同桌。

　　“我……给你做了个教案。师父把你的钢琴交给我了，昨天去你家上课的时候还催呢。”

　　“那……要我怎么谢谢你啊？”完全没有要认真学的意思，魏凌伸手轻搂上“钢琴老师”的腰。

　　“嗯……师哥……”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魏凌豁出去表明心迹之后，学习成绩蹿升迅速，跟顾阳漪说话时也亲热了许多。而顾阳漪每次被逗得害羞的表情和拘谨青涩的模样尤其让魏凌沉迷。

　　十二月的活动不少，其中就包括因为月考而延后了一周的12·9大合唱。

　　五班班主任正是穿着前卫猎奇的英语老师仲爱萍，根据谐音人送绰号“中二病”。这回周一下午的最后一节班会课居然破天荒没发张卷子作为随堂测，而是一教室童男童女和黑山老妖中二病呆坐一堂，商量大合唱的事。

　　眼看时间过去将近一半，大家还没有就“演出服是校服还是另买”、“到底是用伴奏带还是钢琴伴奏”以及“体育课到底要不要排练”这三个问题达成共识，中二病看着一打合唱简谱，愁眉不展。

　　“老师，我认为就用钢琴伴奏吧，之前的排练都是用钢琴，如果比赛用伴奏带的话，同学们很可能分不清声部、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间奏。”班长傅晓清首先提议。

　　“可是之前杨惠的伴奏实在是，呵……”体委打趣地看着文艺委杨惠，暗指她弹得太差。体委陆宏宇是魏凌篮球场上的好哥们儿，而杨惠则是冯嘉嘉最亲近的小跟班。

　　顾阳漪和魏凌坐在一起隔岸观火，顾阳漪拿起桌上的《我的祖国》翻了两下，一脸疑惑地问：“这曲子有多难么？你们还降调了，一共才几行呐。”

　　“又不是谁都能跟我家阳阳比的，听说杨惠那水平连十级都没过。”魏凌满脸得意外加幸灾乐祸。

　　“哦？偶尔还真能遇到比你还差的诶。”顾阳漪的毒舌正中魏凌软肋。

　　“你牛那你去伴奏就是咯。”之前中午排练时顾阳漪没参加，这才退而求其次找上了全班剩下的“钢琴第二强”。而他要么在睡觉要么就去了学校的音乐教室练钢琴，时间久了还引来一波音乐老师争相观摩，不到下午第一节课打铃还不放他走呢。

　　“我啊，师父也会嫌浪费。”男孩娇纵地昂起头，不屑跟虾兵蟹将合作。“我跟师兄师姐去欧洲巡演，人家合唱团从来没有这么差的。”而顾阳漪却没意识到，不是任意一个重点学校的高中生都能有世界顶尖水准的，只能说他“久居兰室不闻其香”。

　　“老师，我看杨惠也不见得会多差，起码人家乐意弹呐。”冯嘉嘉真是恨不得再添点乱，说话间还意有所指地回身看向顾阳漪。班上有一部分人跟顾阳漪一样初中也在二中，此时也很是不解。他们多少也听说过些顾阳漪钢琴多么厉害云云，但隔行如隔山，终究没见识过、想象不到这个沉默寡言的艺术生到底有多厉害。

　　而冯嘉嘉讽刺之言一出，顾阳漪做出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事。魏凌只觉得瞬时间安静下来了，身边的人却火气十足地站了起来，说了一段迄今为止他听到过的，最为强硬、最长的一段话：“学习委员，谁不知道你指桑骂槐地在指责我？想骂骂呗，至于这么累吗。大合唱咱们班的曲目是由你和杨惠一手选定的。且不说时长和表演效果，高中生的嗓子就是高声部上不去低声部下不来，这个主旋律唱出来像中年妇女唱的一样，有意思么？当时我就阻止了，推荐《精忠报国》，你拒绝。那我只有放你不管哎，省得丢我脸。这周五就要比赛，改曲目重新练习肯定来不及，现在又来犯愁这个犯愁那个，我看纯粹多余。”

　　冯嘉嘉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站在原地气愤羞恼之余，不知所措。

　　“那……那这样，明天就有体育课，我去向音乐组老师说一声去。咱们借间教室，找你们胡老师来给指点指点，也比一比看谁来弹伴奏比较合适，实在不行就让音乐老师帮咱们班弹，大不了不加分就是了。”打圆场完毕，在班主任看似和谐的结束语中，周一的班会就在大家表面看似平静，实际暗潮汹涌之状地收拾书包中结束了。

　　“顾阳漪，你想弹么？不是怕丢人么？”魏凌和顾阳漪走向吴叔和保镖的车，在穿过一段窄小的胡同时，他会主动牵起喜欢的他的手。

　　“哼，不蒸馒头争口气，当然要弹。只不过我都不敢让我哥知道这些破事，不然他非得亲自去学校削他们。”

　　盼望着，盼望着，星期二下午的体育课来了。全班四十个同学没有一个翘课去打篮球，全都挤在音乐教室的钢琴旁，直到音乐老师胡静和中二病驾到，疏散了人群。

　　“胡老师，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你的帮我们班伴奏吧。”中二病跟胡静嘀咕着。

　　然而胡静却惊讶地抓住了中二病奇装异服的下摆：“啊？你们班不是有顾阳漪么？我们全音乐组的老师加起来都比不过他好不好！”

　　“诶……有这么夸张么？我看那孩子平时也不声不响的，新生才艺表演也没他。”

　　“人家是不世出的天才，著名音乐家魏宁修的关门弟子，合着还得给咱表演新生才艺啊。”

　　直到响起一段《秋日的私语》，才惹得女生们炸开了锅，原来是魏凌在卖弄在顾阳漪面前拿不出手的琴技，隔着层层围观的人群向杨惠投以挑衅的目光，好像再说“先赢过我再说吧，你算什么东西和顾阳漪相提并论”。

　　“师哥，别闹了。”顾阳漪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脸慢慢热了起来。

　　“阳漪，你怎么叫他师哥啊？”胡静笑着问道，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顺口了，是我师父的儿子嘛。”即使胡静是顾阳漪中午练琴时的铁杆粉丝之一，他还是不愿意和这种熟悉程度的人多说些什么，尤其当对方谈到魏凌。

　　音乐教室里的这节体育课很快就进入主题。胡静又叫来一位田姓男老师帮忙排练合唱大部队、矫正几处错误，据传这位仁兄是她的男友。

　　而一旁的这场实力悬殊的“比赛”已经开始。

　　首先由杨惠试弹几首曲子，让胡静感受下十级。冯嘉嘉此时也脱离大部队过来给她的小姐妹出主意，两人左商量右商量才发现，杨惠会弹的基本都只是考级书上的水准，而冯嘉嘉昨天回家特意搜索到的世界名曲她又不会。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无奈，杨惠先上了一首《卡农》，还挺流畅。得到外行人中二病的赞赏后，又追加了肖邦练习曲中难度一般的，只不过但求华丽。学习委结束后，胡静象征性地呵呵笑了笑。换顾阳漪坐上琴凳，打脸似的故意拿开杨惠弹奏时看的曲谱，冲冯嘉嘉轻蔑地瞥了一眼：“不就是炫技么，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说着弹起了肖邦的《冬风》。

　　既然要炫技，那我就炫给你看，只要你想得到的难曲子，都可以。

　　纷繁的音符摧枯拉朽，它们组成的大篇幅时时刻刻考验着演奏者的精确度、对琴键的灵敏程度，故而这首《冬风》一贯被认为是技巧最艰深、篇幅最大的演奏会级别的练习曲。

　　曲终，刚才还在排练的众人早已聚拢，集体眼睁睁地看着逐渐放松下来的顾阳漪微微喘气。只见他挑眉一转头，学着顾阳涛的样子，直勾勾地看着冯嘉嘉：“怎样，还来么？”

　　魏凌好险没恍惚了，以为顾阳漪才是攻呢——要不是他因为一点小事就会低下头来脸红腼腆的话。

　　“干嘛不来，好给咱过把足瘾呐。”魏凌冷笑，而胡静和小田老师看起来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接着，顾阳漪朝前挪了挪琴凳，报出曲目：《野蜂飞舞》。不过他只弹了一半，算是给快哭出来的冯嘉嘉、杨惠之辈留点面子。

　　于是伴奏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由于魏凌是选定的男生领唱，顾阳漪是伴奏，都不用参加合唱排练，接下来的合唱排练就都自动成了他两人的校园死角谈情说爱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