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城池》凛和

2、第二章

　　“去我舅舅家干嘛啊？”苏苏问道。
　　苏苏母亲满面春风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上次不是说过有开发商看中我们村的土地么，刚才村上开会说了，我们这里要搬迁啦！下周就开始，所以我想要到你舅舅那儿去一趟，和他商量商量拆迁费的事儿。”
　　我们这里要搬迁？！我和苏苏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那妈妈，搬迁了我们住哪里啊？”
　　“小笨蛋，当然是搬去城里住啊！”苏苏的母亲宠溺地对她说道。
　　“哇！”我惊呼一声，拉起苏苏的手左蹦右跳，“以后我们就可以住大房子了耶！我们俩要挨着一起住，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儿啦！”
　　苏苏也眨着星星眼，一脸的向往，“是啊，我们就在电影院和游乐场旁边住吧，我要天天去坐海盗船和看电影。”
　　我们仅凭着内心单纯的向往便对未来作出了这样美好而又飘渺的的幻想，即便结果并非我们所料。
　　搬迁之后，苏苏和若雨在A城住了下来，我则跟随父母去了B城。最终我们没能如愿成为邻居，倒是若雨和苏苏了邻居。苏苏家门口也并没有电影院和游乐场，反而我家对面就是一家影院。每当我出门看到对面的电影院时，我总会想到苏苏那时所说的话。
　　然而，时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流逝，改变的不仅仅是环境，改变的还有——
　　还有我们。
　　搬走的几年间，彼此仍旧有联系，我去看过苏苏一次，只是从那时起我便和她罅隙渐生关系变得淡漠疏离，以至于后来的我们完全背道而驰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路人。
　　来迎接我的不是当初那个扎着双马尾笑容清澈可爱的女孩，而是一个画着丑不拉几的浓妆打扮成熟妖异的女生。她们都叫苏苏可我知道她绝不是我当初所认识的那个苏苏。
　　也是，从平时她和我聊天的内容来看我早就应该察觉出了端倪不是吗？她成了一个我们都曾最厌恶的人。
　　当她叫出一帮形形色色的朋友拉着我一起去酒吧时，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可是她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为了她我愿意踏入我从未踏入的禁域之地。若雨也在一起，她和苏苏还有其他人看起来都很熟络，却始终和我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到了晚上她又拉着我和那些人一起进KTV去唱歌，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是这些地方都是我第一次去。
　　包间里烟雾缭绕，群魔乱舞，每个人都像疯了一般地搔首弄姿，只有我一个人冷静地呆在角落。一个长得挺秀气的男生从我旁边经过时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High起来啊，美女！”说完后便跑到了一旁拿起麦克风忘我地边唱边跳。我注意到了角落的苏苏，她正和一个留着刺猬头的男生调着情，她背着我坐在男生的腿上和他接吻，那个男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还像我招了招手，我连忙将视线转移了开来，使劲地咬着嘴唇，如果不这样做我怕我会忍不住吼出声来破口大骂。
　　这就是……当初那个说要和我一起保卫世界，守护良善的使者？
　　堕落。
　　在我们走出KTV的那一刻，我终于松了口气。我以为就此为止了，却没想到苏苏接下来的话却如一记炸弹彻底将我疲惫不堪的心给轰炸地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接下来我们去宾馆吧。”她神色自若地说着，仿佛家常便饭一般。
　　“啊不会要群p吧。”一个女孩嘻嘻哈哈地说道。
　　“当然不行，那样会被警察给抓住的，还是自己找自己的伴，我要和我家天天在一起！”说着她便亲昵地挽起了那个叫做天天的刺猬头男生。
　　大家看起来都有些兴奋，只有我一个人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大脑久久才正常运转过来。
　　我以为刚才我所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一场幻梦。
　　昔日那个单纯可爱的苏苏居然堕落成了这般模样？
　　他们都吵吵嚷嚷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于是我转身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苏苏在后面不停地叫着我。
　　我开始想要装作没听见，结果被她叫地心烦了便恶狠狠地转过头去剜了她一眼，“瘪叫我的名字，恶心!”
　　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再叫我的名字也没有上前来追我，只有若雨以为不明的声音传来：“算了吧，她和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记忆戛然而止。
　　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苏苏。是这虚伪的城市抑或是那些荒诞不经的人我都不得而知。我只知道，人生一梦，白云苍狗，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即使后来她对我说那只是一个玩笑；即使她后来辍学打工过早地踏入了社会……
　　我们都再也没有联系过。
　　小叶日复一日地过着枯燥麻木的生活，现实早已将她鞭打的体无完肤，她没有过上她想要的生活。最终，她也堕落了。
　　酗酒、□□、吸毒、这个女孩肆无忌惮地放纵着自己，摧毁着自己。因为混乱的私生活最终她染上了艾滋病。
　　艾滋病。
　　她看着报告单上的那三个字用手反复摩挲着，目光之中没有一点儿惊慌与恐惧，反而如同一潭清水般平静。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把自己收养的猫咪送给别人后，没有留在医院接受治疗而是选择了剃发出家，皈依佛门。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早就失去了亲人和朋友。
　　小叶常常望着寺院中的那颗梧桐树，一望便是一个下午。方丈从她身边经过时停留了片刻。
　　“弥弥众生归虚无，大千世界修罗道。以后你就叫虚界吧。”
　　小叶看着方丈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些茫然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当秋日的梧桐悠悠飘落之时，小叶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在她即将告别这个世界之时她想起了方丈对她所说的话，刹那间醍醐灌顶。
　　她死的时候很平静，之留下了一句话：“请将我的遗体埋葬在我的故乡。”
　　这个女孩曾拼命地想要融入城市，而在她行将就木之时，她才发现自己最终的归宿还是她的家乡。
　　风轻轻地吹拂着，小小的坟冢旁几株娇弱却又顽强的花儿在微风中摇曳着，碧蓝的天空有青鸟飞过，似乎在诉说着那一个个不为人知而又荡气回肠的过往……
　　电影落幕，人去楼空。繁华城池刹那间空无所依。在这个看似平静无常的世界实则暗流涌动。那些辉煌的，平庸的，美丽的，丑陋的，恢弘的，枯燥的，晦涩的，苍茫的……一切的一切都将随着时间齿轮被湮没于历史的过往，化作虚无。
　　我起身走出了电影院，周围的的一切仍旧熟悉而又陌生，我将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彼方试图寻找一丝光亮，可惜视线所延伸之处是望不到尽头的钢筋水泥之城。
　　而我知道，这一切还将继续下去，直至世界的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