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求生法则》中二珞

21、生化城市（一）

　　“地面温度26摄氏度、79华氏度……”
　　景密在飞机上醒来时，恰好看到温子泽一截雪白的脖子。温子泽蜷缩在宽大的座椅上，全身都被毛茸茸的羊绒毯包裹着，只露出个脖子，在他眼前晃啊晃的，也不知道睡迷糊了还是色心大起，景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一截脖子。
　　“恩，干嘛？”温子泽猛地惊醒过来。
　　“到了。”景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温子泽拉开遮光板看向窗外，飞机已经马上要降落了。
　　窗外是碧水般通透的晴空，阳光穿过纱质的云层，变成丝丝缕缕的光线。
　　一直到从飞机上走下来，景密依然不太敢相信，那帮训导师竟然真的将虚拟世界做出来了。
　　最可怕的是，他眼前的一切，几乎逼真到让人模糊虚拟和现实的地步，精细入微的人物建模，还有效果真实到可怕的物理引擎……
　　全息虚拟技术在近年来的发展很快，包括景氏集团旗下的游戏公司，也有开发相关的游戏。据她所知，就算世界上，也没哪家游戏或者技术公司能做出这么逼真的虚拟世界。
　　机场大厅内，行色匆匆的旅客从他身旁走过，一位拎着行李箱的外籍旅客不小心撞到景密，还诚恳的用英语道了个歉。
　　这个外国人大约是生病了，脸色相当的难看，眼皮耷拉着，道歉时还用手帕捂着嘴。
　　景密下意识回了句没关系，对方才转身离开。
　　这尼玛是程序设定好的？还是系统的人工智能？

　　在经历过第一场考试后，他们被分批带到一间密闭的房间内，接受麻灬醉注射，并且被告知会在麻灬醉时，接受全身扫描，顺便进入第二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在虚拟世界内进行。
　　这场考试有些像虚拟的全息游戏，需要在虚拟的世界中接受任务，配合一同参加考试的搭档或者个人独立完成最终任务。
　　景密只觉得接受麻醉的手臂一凉，再醒来时，已经是飞机上。
　　身边的搭档是温子泽。
　　大概是温子泽拖着他走进训导师控制室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们自然而然成了第二场考试的搭档。
　　“走了。”温子泽拽着他的胳膊，去取行李箱。
　　每个考生的初始装备都一样，只是获取方式不同。
　　温子泽和景密两人的行李箱就是他们的初始装备，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刚刚抵达东昙市的乘客。
　　在机场的洗手间打开行李箱，里面放着两套可换洗的衣服，两个钱包和一些杂物。
　　系统提示：获得衣物两件、现金一元万、还有暂住地钥匙一把。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节省意识，直接打车来到住所。

　　住所是在某小区里一间装修精致的短租房，茶几上还放着房东留下的字条，拜托他们照顾两天宠物狗猫咪。
　　一到房间，温子泽就爱上了屋子里那只“威风凛凛”的哈士奇。
　　没错，才一个多月大，眼睛一只蓝色一只浅褐色，头上顶着三把火的纯种哈士奇。
　　温子泽居然觉得那只小不点“威风凛凛”！
　　“这么英俊的狗狗怎么能叫猫咪呢？”温子泽将哈士奇举到自己眼前，笑得看不见眼睛，“不如叫你二哈好了。”
　　露着毛肚皮的哈士奇舔了舔嘴巴，满不在乎的欣然接受。
　　英俊的狗不能叫猫咪，所以换了个狗名，叫二哈。怎么听也没觉得好到哪里去……
　　景密听得相当无语。
　　温子泽想养一只的宠物的想法，景密早就知道了。
　　只可惜，那时他们两人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后来装修房子，再后来又闹分手……结果愿望也就一直是愿望了，谁能想到考个训导师考试，反倒达成了。
　　虽然大概两天后，出差的房东就会回来把哈士奇带走。但能抱着小哈士奇玩两天，温子泽是百分百的乐意。
　　也不知道那些训导师是怎么设计情节的，简直是一上来就给温小同学送了个大礼包。
　　景密无聊翻看着空空如也的任务栏。
　　“我们接下来要干嘛。”
　　“等着呗，反正总会有提示的。”
　　温子泽抱着二哈里里外外的参观房子，一人一狗嘻嘻哈哈的打闹，不要太开心。
　　景密则在摸索各种程序的使用方式。
　　竟然意外的和谐。

　　到中午的时候，景密突然觉得肚子十分饿。
　　在现实里，景密成天飞来飞去，昼夜颠倒的工作，饮食和睡眠都极不规律，有时候一包代餐粉、飞机上睡几个小时都能凑合，饥饿和犯困这种基本生理反应也就逐渐迟钝起来。
　　“这什么情况？肚子饿怎么会这么明显？”
　　景密捂着胃部皱起了眉头。
　　他的胃里就像点了一把火似的，火辣辣的烧。系统居然连空腹时胃酸分泌腐蚀胃壁这种感觉都制造了出来！
　　“饥饿度到二十了，系统提示要赶紧找东西吃。”
　　温子泽抱着二哈到处乱跑，这时候也开始觉得不适了。
　　屋子里的冰箱是空的，两个人只能到外面去找吃的。
　　楼下恰好有便利超市，景密买了两瓶饮料，又随便找了家饭店吃东西。
　　两人点的是牛肉拉面，神奇的是，居然连嗅觉和味觉系统都格外真实。
　　“那些训导师的能耐也太大了。我公司研发的游戏也只在触觉系统和听觉系统做得比较好，味觉和嗅觉系统太过复杂，研发成本也高基本没做。”景密十分惊讶。
　　“现代人类不就是那样么？越来越注重视觉、听觉还有触觉，所以你们这些商人，就拼命研发能够提供更好的视觉和听觉的技术，好不容易能模拟触觉，就觉得自己做出多大贡献似的。可人类的感觉有五种。你不觉得现在人类在自身感觉方面，已经退化太多了么？”温子泽轻蔑的笑了一笑，一遍继续逗弄怀里的二哈。
　　温子泽已经和这条哈士奇寸步不离了，吃饭也抱着它，二哈倒也乖巧，被他抱着也就抱着，两只爪子趴在餐桌上，吐着舌头，兴致勃勃的看他吃东西，要是换只真狗过来，还真不一定有这么安分听话。
　　景密倒是想和温子泽较个真，辩论一下人类发展这么个严肃认真的命题，只可惜饥饿系统让他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再则，他也不想和温子泽吵架。
　　吃过饭两个人准备散步消食，顺道查看一下游戏环境。
　　冰箱里没有吃的，温子泽极度没有安全感，要去超市买食物回家存着。
　　温子泽站在货架前，一手抱着二哈，另一手捏着酸奶，正翻看上面的保质期。
　　这一幕场景实在太过生活化，以至于景密心里有些叹息。
　　假如没有梦魇的发生……
　　五年时间，他跟温子泽大约已然变成家人了吧。
　　那时，他与温子泽在最后一次分手大吵后，景密就离开了夏城，足足在外面游荡了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也让他发现，温子泽已然被嵌进了他的骨子里，得知温子泽还在原来的房子住着时，他试图回去复合，结果却变成了一场梦魇。
　　似乎从最初到现在，景密都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
　　温子泽是不是依然还爱着他？
　　“要吃什么口味的？”温子泽撞了撞他的胳膊，手里捏着一包饼干，“牛奶还是抹茶。”
　　“牛奶的吧。”景密回过神来，“这饼干还分口味的？”
　　“拉面都吃出拉面味了，饼干分个口味有什么奇怪的？喏，酸奶上面还标着保质期呢。”
　　“这也太细致了，那帮训导师弄这么个虚拟世界，不可能只是拿来考试用吧。”景密又忍不住犯了总裁的职业病，开始全局性思考。
　　“想那么多干嘛，你去拿饮料，搬一箱子好了，我想喝绿茶。”
　　“哦。”景密任劳任怨的跑去搬饮料。
　　若是换到现实世界里，认识景密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大约能怀疑人生。向来扮演着冷漠精英霸道总裁角色的景密，在温子泽面前，也不过是拿来扛饮料搬零食的家伙。
　　“你以前也没这么爱吃啊，怎么现在这么容易饿？”拎着死沉死沉两大袋零食的景密，看着旁边搬了一箱子绿茶，箱子上蹲着狗，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的温子泽问。
　　真是仗着自己脸嫩显年轻，一个男生叼着根棒棒糖，居然在视觉上完全无法让人觉得不舒服，甚至还有点……可爱。
　　说起来，温子泽也该二十五六了，怎么看上去还和十七八岁的少年差不多？讲道理，就算是整容也不可能把人的脸弄得这么年轻吧？真提莫的不科学。
　　“经历过饥饿罢了。”温子泽含着棒棒糖，含糊着回了句。
　　两个人刚刚到家，任务栏弹出提示。
　　‘寻找医学专家萧续 。’
　　任务限时是二十四个小时。
　　“找人任务？没有其他任务提示，这么大个城市，找起来有点困难啊。”
　　“前缀是医学专家，先从医院找起吧。”温子泽想了想说。
　　医院？
　　景密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是死亡迷宫给他的负面影响太过深刻，他总是忍不住做出最坏的设想。

　　两人打车来到市医院。
　　正如现实社会的每一个市立医院一样，医院大楼内忙忙碌碌，到处都是患者和家属。
　　温子泽从心底是不喜欢到这种地方的，总觉得医院到处都充斥着病菌，疾病和死亡带给人类的永远是源于本能的畏惧。
　　不过，在虚拟世界里就好忍受许多了，再精细化的人物模型，也不过是一组数据，就连他们自身也是一组数据。数据只会错乱，并不会消失。
　　他和景密在医院内跑上跑下的寻找一个名叫萧续的医学专家，问了许多医院的工作人员和患者，结果对方都是一脸茫然，表示不认识。
　　“急诊、门诊都问过了，没有。”
　　“奇怪了，如果是专家，一个医院的怎么会不认识呢？”温子泽茫然的挠了挠脖子，满心疑惑。
　　“等等，一个城市，应该不止有一个医院吧？”景密脑回路突然回归了正常。
　　果然，这个城市一共有三家大型医院，第一医院、市立医院还有一个妇幼医院。他们打车时跟司机说的是市医院，结果就被送到市立医院来了。
　　“好吧，再去第一医院找找。”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市立医院时，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人，
　　余承！
　　“他是人物模型还是什么？！”景密吃了一惊。
　　“呃……”温子泽忍不住翻个白眼，“不可能吧，他在看墙上的医生照片栏。”
　　“他也在参加训导师考试？”景密说着，就要气势汹汹的上前找对方算账。
　　在夏城，这个家伙开枪打伤刘白，又抢了他们的悍马车，害得他们无法离开夏城，被游尸包围，差点连命都丢了。
　　“哎！你要干嘛！”温子泽连命抓住景密的胳膊，“众目睽睽之下好吧。”
　　景密差点忘记，周围那些虚拟人物也是有情感系统的。
　　撞到人会道歉，收了钱会道谢，被打听消息也会不耐烦。
　　要是他当众找余承麻烦，没准还会被警察给找上来。
　　“如果余承也是考生，不管怎么样也会碰面的，我们的任务有限制时间，先去找人再说。”温子泽倒是相当冷静，间接也救了余承一回。
　　其实，在夏城时，他的本意也是把景密带去参加训导师考试。尽管余承的反叛是横生枝节，但好歹把景密留在夏城了。就凭这一点，温子泽也不准备立马找他麻烦。
　　两个人刚刚离开医院。
　　一个外国男人走进医院的大厅，正是在机场时撞到景密的那个生病男人。
　　此时，他的状态已经越来越糟糕了。
　　整张脸都失去了活力，仿佛整个面部神经瘫痪般，只剩下一张麻木的假面，耷拉的眼皮下是一动也不动的眼珠，视线呆滞的瞪着前方。
　　病怏怏的外国人来到医院，手里还捏着他的手帕，此时那块手帕已经变成又黑又红，红色的是鲜血，黑色的固体分泌物混合在血液里，黏在手帕上。
　　他又咳嗽起来，用手帕捂着嘴。
　　伴随着咳嗽还有干呕。
　　那块浸满了鲜血和黑色分泌物的手帕，已经无法承接他半吐半咳的分泌物，血液从他的指缝渗出，滴落在大厅的大理石地板上，淅淅沥沥很快便聚成了一小滩。
　　他走到垃圾桶前，将沾满分泌物的手帕丢了进去。然后麻木的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块新手帕，准备随时承接新的呕吐物。
　　他病得很重，又是外国人。
　　很快有在大厅值班的护士走上前询问。
　　“你怎么了？”
　　谁知，那个外国人的鼻腔里突然流淌出两股鲜血，没等护士反应过来，他又开始干呕，这次吐出的东西格外多，像瀑布似的砸在地面上，溅出老远。
　　那些又黑又红的液体，让见惯了各种医疗场面的护士都觉得害怕，护士连忙喊着同事，“快！快！给他挂个急诊！”
　　在外国人穿过医院大厅，被抬进急诊室后，大约五分钟时间，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才赶到，她用沾了水的拖把将地面潦草拖了拖，然后用力的塞进水桶涮洗，反复几次，才将地面拖干净。
　　恰好前面又一个病人咳嗽起来，朝地面吐了口痰。
　　保洁阿姨十分不满的拖着拖把走过去，将那个痰迹拖干净。
　　湿漉漉的水痕再次扩大，在医院大厅的地面形成一个大写的‘J’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