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商之戒尺》朱*凌

9、七、意外

　　七、只见从侧厅首先走出俩人：一位蓝衣，文人骚客打扮，手上拿着大扇，风度翩翩，与云峰相比，少了几分干练，多了几分笔墨的气味；另一位暗棕色的袍子，其人甚是消瘦，左手却提着一枝近四尺长的狼峰笔，抓在手里，轻巧得犹如无物，其人兼有文人表面的沉静和内在的武人阳刚之气质。二人都比云峰、古风年青稍许，“云里尘封，古韵文雅”，定然是玄武六侠中的人物了。
　　一股清风袭来，大家眼前一花，面前便多了一位白发如银、白眉垂于两侧、白须长达二尺有余的青衫老者，先前的吴广济、白须道人、百草先生诸名宿立即回春年青了不少。老者清癯的脸庞依然有着盛年时所遗留下来的某种朝气，大耳招风，双目炯炯有神，那皱纹深邃的使人完全相信他是一位真正饱经沧桑的智者化身。老者笑道：“有劳诸位了，我房岚何德何能竟令天下英豪为我一人奔波劳碌！”说罢深深一揖。全场耸动，连忙还礼，都道：“房老侠太客气了。”众人都看向吴广济。吴广济也不推辞，双手抱拳大声说道：“赵州吴广济领群雄祝房老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厅内厅外上千之众同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当真如春雷爆竹，震人发聩。
　　房岚“哈哈”大笑道：“谢谢！谢谢！”接了一杯酒，对群雄笑道：“房某为感谢大家的厚爱，就以一杯薄酒，来回敬大家吧！”说罢先一饮而尽。众人高举酒碗，都道：“我们再祝老前辈洪福齐天，贵派兴旺发达！”各自干了碗中的酒。云峰请众人回座，房岚也在太师椅子刚刚坐好，青城新任掌门梧桐子便来拜见房岚。这梧桐子年纪不过三旬，却已是大派掌门，可见其人日后必是称霸江湖的领袖人物。房岚与青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论起辈份来，梧桐子还得叫他一声师叔祖，是以抢先来见。之后，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代表皆私下来与房岚一一叙旧、攀识，传达本派掌门、长老们对房岚的诚挈问候。黄金屋、朱金钗竟不得空与之相见。
　　有人递上礼单，云峰接过，在房岚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房岚点了点头。云峰便对众人说道：“恩师对诸位江湖朋友不远万里前来为他老人家贺寿，深感高兴，又觉惶恐，以至麻烦大家东奔西走的。此情此义，我玄武门上下千余弟子将永远铭记在心。至于这么多贵重的礼品，我恩师执意不敢接受，还请朋友们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说着领玄武厅内一干人等向客人行礼。有的说道：“贵派义守边关，造福中原多年，我等略备些薄礼也是应该的。”更多的人则表示绝不会带礼物回去的，没有这个道理！又如何向派他们下山的同门长老们复命呢？
　　忽听厅外有人嚷道：“师祖、师父，萧师弟和白师妹赶回来了！”话音未落，就有两个身影蹿了进来。飞奔直至房岚面前，跪地呼道：“师祖大寿，我们幸好回得及时！”房岚见到此二人，十分高兴，笑着拉起他们。黄金屋这才瞧清原来是一对少男少女，男的不过十八九岁，浓眉大眼，为人洒脱；女的花季妙龄，长得娇小可爱。二人都是青衣，背负长剑，就不知是谁的门下弟子。隐隐闻得房岚低声问起二小什么，但得二小如实禀明后，房岚竟有些愁眉不展，云峰亦连声叹气的样子。而且黄金屋还意外发现在房岚身后一字排开的玄武第二、三代杰出弟子当中，有一位粗布短衫，老态龙钟之辈。此人年约五旬，年龄尚在云峰之上，只是目光呆滞，眼皮耷拉，脸色死气沉沉，一言不发地垂首站在房岚背后，情形与旁侧的同门大不相同，似乎比九十多岁高龄的玄武祖师还要老些！禁不住多瞧了此人几眼，只觉得很古怪。
　　然而仅从云峰、古风以及那俩位陪伴房岚出关的蓝衣墨客、文武兼备的瘦形汉子身上来看，四人的武功方面无论是底蕴还是路子竟都有许多不同之处。每个人的武功与其性格、嗜好相融合，甚至是完美的融合于一处，没有一丁点的生搬硬套的感觉。只有因利教导，量才授艺，取长补短，所以才能造就出同门同师却在气质、特征上截然不同的玄武六侠来。单从这方面来看，房岚不但武学博大精深，而且是位了不起的明师。其人实令人敬畏之为神！黄金屋完完全全相信：如果一位师傅，就算费尽心血地栽培出练至仙人境界的弟子，但若人人都属一个模子，那么天地之间又有何生趣可言！抹杀弟子们的个性是为师者最大的悲哀和失败！
　　突然发觉朱金钗扯他衣角，这才惊异地发现坐在一起的花不才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人如痴如醉，而花娘子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暗叫“不好”时，花不才已扑了出去，“呯”，重重跪在石板上了，悲鸣呼道：“还请房老侠为吾主持公道！”花娘子和花玉倚紧伏地于其后流涕痛哭。大厅内的人惊愕看着花家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黄、朱夫妇和云峰等少数人才知道些大概，都在想：“这花家与玄武门之间倒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以至如此！”
　　房岚皱眉问道：“这位小兄弟，难道有什么解不开的冤屈不成？有事好好说话，快快起来！”花不才咬紧牙关，花娘子满面泪水，花家少年也有些精神恍惚。云峰忙在房岚耳旁嘀咕几句。然后云峰正色说道：“为了不打扰贵客们的休息，还请花兄一家入室详谈，我玄武门定会为花兄主持正义，还以公道的。”
　　房岚忽指黄金屋和朱金钗说道：“你们也来吧！”向众人告一声罪，便在玄武十几位高手的拱护中，离开了大厅。花不才一家也由人领去了。云峰来请黄、朱二人，黄金屋笑道：“想不到房师伯还认得我这做晚辈的，真是令我夫妇汗颜！”云峰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恩师平时都是叫我们好好学习你呢！”黄金屋付之一笑。
　　玄武内厅。房岚冲着刚进来的黄、朱二人说道：“你夫妇二人做个证人吧！”黄金屋忙道：“但凭师伯吩咐。”房岚请黄、朱坐在左侧，其他玄武人等尽立于周围。黄金屋推辞不过，只好与夫人半坐下来。花家三口入室仍然跪向房岚，房岚叫他们都起来说话，花不才倔强地不肯听从。房岚最后叹道：“老了，老了，说的话也没几人听了！你说吧。”皱纹似又深了几分。
　　花不才早已激动得全身发颤，牙齿冷得直打战。花娘子哭道：“久闻您老人家是江湖上最大的英雄豪杰，想来绝不会徇私护短的，还请您为我花家上下一十五口人命做主呀！”说罢，撕心裂肺地号陶大哭萦绕着厅内每一个人的耳中，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噬食着每一个人那刚刚还处于快乐的意识，剩下的只有那无禁的悲伤。妇孺的凄惨哭声感染了厅内所有在战场上连血腥肉雨都未有丝毫怯弱的豪杰们，大家都铁青着脸，默不作声。
　　事到临头，花不才反倒清醒了许多，劝住妻子和儿子，伴着妻子抽泣的低音哭声和儿子有些哭得麻木的呻吟声，花不才用他那不住碰撞的牙齿开始讲述了他们血泪斑斑的经历，他每说一段，双肩都因巨大的悲痛所产生的感情波动而忍不住抖动多次，仿佛是一位弥留之际的病人在向人们说些他人生最后的遗言。